長孫皇後見了這兄弟二人,也是頗爲喜歡,又加之稚奴将兩兄弟之事了一番,真是又喜又憐,當下便着了王德,傳與内侍省,務必将那無良繼母交與大理寺收治懲罰,又問了兩兄弟家中再無他人,便道:“既然如此,以後你們便當這宮中是自己家罷!稚奴得不錯,這世上,有的是身殘志堅的好男兒,你們當以爲效尤才是。”
于是,當下便命身邊侍女傳旨下去,賞了兩兄弟内谒者監的從六品位,又賜與二人宮緞各兩匹,素面宮靴兩雙,白玉拂塵兩雙等,且又因王德知機善用,不因守舊規,提得善人,皇後娘娘又念其勞苦,特别賜了長安城内一處大宅,并再賜官奴五十等……
兩兄弟雖然知道自己跟了晉王,此後必然是大有前祥,可再卻想不到,這長孫皇後竟如此厚愛。
要知當今宮中,除去面前年方十六便因輔助當今太宗多年,又在玄武門之事中救駕有功便破格獲封正四品内侍人的王德,便再無二人得這一上來,便得封七品以上的盛寵。甚至,因爲他們二人年方七八歲,隻怕便是放眼隋唐兩朝,也再無如此殊榮。
這般行事,若是換到别位宮妃上,必然被人斥爲越級賞封不合禮數。可在長孫皇後這裏,卻是人人悅服——無他,隻是長孫皇後也太過少行這等事,再者,晉王受寵,宮内人人心知肚明。這二人如此得晉王喜愛,今日便是皇後不封,他日太宗也會因愛子歡悅賜封。
故而,衆人隻是豔羨已極,卻無半個敢句不是。
這等厚恩,雖然德安瑞安年幼,卻也知非同一般,當下感激不盡,更在心底暗暗着了誓,便是拼盡此一殘軀,也要報答皇後娘娘與晉王知遇之恩,王德提拔之義。
而王德一來感恩娘娘喜愛,二來也因自己受這二人之故,竟更得封賞,故對德安瑞安二兄弟,更加親愛。
……
片刻之後,德安瑞安便換了簇然一身新,抱了白玉拂塵,帶着宮人侍衛若幹,跟着稚奴一同前往太宗議政之處。
方至門外,便聞得内裏陣陣怒喝,稚奴吓了一跳,急忙命瑞安上前,去問問值守宮人何事。
那值守宮人雖然守在此處,卻也得知兩位新内谒者監的事,當下便笑行大禮,将事情了個明白。
瑞安新得貴寵,倒也不曾有那起子驕橫樣子,反而很是恭謹。
謝過值守宮人後,瑞安一路跑至稚奴面前道:“王爺,咱們今兒個還是别進去罷!方才那位公公,剛剛可是外号魏刺兒的魏大人進去了,這不,主上不知因爲魏大人了什麽,正大光其火呢!”
稚奴一聽便猶豫起來道:“可是本王實在很想見父皇……也太無趣了些啊……”
“王爺,德安倒有一語,不知可否。”德安究竟沉穩,當下便行禮。
“吧!”
“王爺,德安雖然粗鄙,卻也素聞這魏大人是個明诤敢谏的直臣,皇後娘娘平素最喜愛的,便是魏大人與房丞相二位重臣。此番魏大人惹得主上生氣,王公公又不在一邊兒勸着,咱們可得替皇後娘娘留個心兒,莫教主上一氣上來,要魏大人……”他不再,卻已将心意言透。
稚奴聞言,笑道:“哈哈,父皇不舍得殺魏大人的!
母後喜愛魏大人,還不是因爲父皇真心愛重他,他也真的效忠父皇?
你們呀,别聽那些宮外無知愚蠢之人瞎。文武百官之中也隻有這魏大人房丞相還有舅舅三人,隻要不是不可饒恕的大罪,父皇決計不會殺他們的。
不過……德安得也有理,雖然父皇與魏大人争執至此本王見得多了。可哪一次都得母後出面勸和。
畢竟父皇身爲一國之君,魏大人偏偏又是個看似笑和人心,骨子卻極執扭的人,若無兩人皆極愛重的母後勸和,必然要鬧上好一陣子……罷了,咱們回去罷!請母後來勸勸父皇。”
于是,一行人便待轉身走,可德安又叫稍等,那瑞安更是快快步上台階,請那門前守門宮人再務将晉王殿下曾來此處之事告知太宗,這才快快下去。
“你爲何不讓他将本王來報之事與父皇?以爲瞞得過他麽?”稚奴笑道。
“瞞自是瞞不過的。可是王爺,若是讓主上知道您此刻來了,又知主上生了大氣之後回頭便往大寶殿去,主上必然知道皇後娘娘會勸。不定因爲一時氣憤便不肯至大寶殿聽娘娘勸了。這樣一來,便是日後娘娘勸服主上,成效也不明顯。不如咱們且裝不知,隻待主上聽了娘娘勸,不生氣了。再将此事告訴主上。主上才會喜歡呢!”德安笑道。
“就你們倆鬼精靈!”稚奴笑道。
大寶殿。
長孫皇後聽得稚奴禀報,當下便笑道:“好,稚奴果然是父皇的好孩兒。母後知道了。”
稚奴見狀,知道自己目的已然達成,便告退,轉身出來與德安瑞安一塊兒,帶了已然長成大狗的阿金一同,至大寶殿後春遊亭内玩耍。
不一會兒,稚奴正抱着懷中吐舌喘息的阿金笑着,便聽得前面王德高宣:“陛下駕到!”之聲,于是也含笑看了一眼德安。
德安見狀,先是一愣,然後立刻明白,轉頭又吩咐瑞安幾句。瑞安叉手行了個禮,當下便獨自一人,匆匆忙忙跑開去。
足足過了一盞茶的時光,瑞安才笑着跑回來,當下向稚奴行了一禮道:“啓禀王爺,主上宣您回殿呢,是今日得了西番進貢的上好甜乳酪,宣了王爺一同前去品嘗。”
稚奴頭笑好,旋即将阿金帶在身邊一同前往。
一邊走,一邊問:“父皇現下可還生氣?”
瑞安笑道:“咱們娘娘是主上心尖兒上的肉,有她在,主上怎麽還生氣呢?況且剛剛娘娘那樣的辦理,便是主上再大氣,也全都消了。”
“母後怎麽勸父皇的?”
“回王爺話兒,剛剛咱站在後殿那兒,可看得真真兒的。主上進來的時候,那叫一個氣。到了娘娘面前還嚷嚷着,要殺了那個貧賤的鄉下人呢!娘娘便問,陛下要殺誰?主上便回還能有誰?這滿朝文武,除了一個魏征敢如此撞朕,還有誰這麽大的膽子?”
“果然是魏大人。不過父皇也是氣話,若是真要他殺,他才舍不得呢!”
“可不是?王爺自兒便是跟着娘娘,日日見主上的,再明白不過了。不過畢竟魏大人今日也是有些兒過了,所以主上才如此生氣。”
“魏大人又挑了父皇什麽刺兒?”
“魏大人谏……谏主上當年建成這九成宮,已是勞民傷财,如今又欲爲太上皇興建新離宮,是爲大不孝。”
“難怪父皇會生氣。父皇這一生,最愛最敬的,莫過于皇祖父和皇祖母。現下皇祖母不在了,父皇自是當世上最好的獻于皇祖父了。那母後如何?”
“唉呀,起此事,便不得不咱們娘娘的恩寵,那是太理所應當了呀!”瑞安突然就高興起來,維妙維肖地學起當時長孫皇後的模式來:
“娘娘一見主上氣得歪在龍床上,還摔了東西,竟然連理也不理主上,隻是自己走了開去,進了内殿。王爺,您可是知道這娘娘與主上的。素日裏,娘娘可把主上知冷知熱地照顧着。突然今日,主上這般大火氣,娘娘居然沒有上前勸慰……莫那宮中諸人啊,便是主上也吃了一驚呢!”
稚奴卻笑道:“這有什麽好奇怪的?母後過很多次了,父皇久經沙場,軍伍出身,脾氣自然不是的。所以若遇他生氣時,一定不能火上澆油,非得等父皇那陣兒氣過了,才能去勸呢!不過,你這一倒也奇怪。母後平時遇到父皇生氣大了時,最多隻是等在一邊,怎麽今日裏她還離開,去内殿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