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太極殿宮室舊熱,太宗皇帝令着**諸人一同前往九成宮避暑,同時力請太上皇。然李淵近日沉迷道法長生,終不願同行。無奈之下,隻得留下衆太妃陪駕,太宗攜長孫後與貴賢德三夫人,妃楊氏淑儀,鄭氏婉華等諸嫔妃,與諸有封号皇子一同前往行駕九成宮。
一行人浩浩然入了九成宮後,便各入其所,安定下來。
太宗此行前,便因身體不适,直命王德,自己與皇後長孫氏同寝。故而,正宮大寶殿内,一片忙亂之象。
方才,太宗因聞有奏,故而離開。殿内,隻得長孫皇後與尚宮花言,内侍監王德三個做了首,指揮着衆人将諸物擺放整齊。
幸好,現在太子已然元服,另居丹霄殿,青雀也因年歲漸長,被安置于離太子最近的永安殿。諸年長公主也都另有别居,故而,現在實在住在這大寶殿裏的,其實隻有太宗、長孫皇後、晉王治,與去年剛剛出生的晉陽公主安甯(字明達)四人居住。
太宗此刻不在,長孫皇後又抱着晉陽公主需顧着大事,王德與花言便隻得忙了個不可開交。因此,偌大宮中,便隻有晉王治一人閑得無聊。
“王公公,王公公……”好一會兒,他實在忍受不住,便叫了忙得一頭汗的王德前來,問道:“王公公,父皇呢?父皇在哪兒呢?稚奴想父皇了,你找個人陪稚奴去瞧瞧可好?”
“是是……奴這便着人陪着您!隻是晉王爺,這一次您可千萬别亂跑啊!不然,那些宮人們可都怕了跟您一同出去……”王德一邊叨念着這個自己一手看大的王爺,一邊在人群裏張望,好半天才了兩個年紀比稚奴隻大了一歲,面容清秀又看着乖巧老實的淨人,一喚德安,一喚瑞安兄弟倆,上前道:“過來過來!你們兩個!”
兩個孩子新初入宮不過兩年,之前因受禮,教習等事,自然是出不得内侍省大門一步。此番若非帝幸九成宮,宮人不足,他們二人隻怕還要再等上幾年,才能真正入宮随侍。
誰曾想運氣來遍來,這見着什麽都稀奇的兩兄弟,被昨日爲了稚奴年歲漸長,需得有得力侍一事而前往内侍府的王德,從衆百淨人之中一眼瞧上他倆爲人老實,又兼之天真爛漫,且又極喜那德安沉穩安詳,瑞安機警懂事。于是便特别提拔二人來伺候這當朝二聖人的心肝肉,他王德親牽長大的晉王治。
這番提,可教這兄弟二人一時間躍至雲端。原本因家中父母兄長早死,繼母無良,因貪圖幾兩銀子,竟将這兩兄弟送入宮中來當雜役使,而被殘了身軀,又後因無家無世,不能跟得高貴主人,直當此生無望于宮中的兩兄弟,竟然被了去跟随那當今宮中炙手可熱的晉王治……
兩兄弟也不知是當悲當喜,隻是依着王德的手勢,慢慢走向這個與自己年紀不差許多,卻顯得乖巧可人的華服皇子。
稚奴正坐在一口箱子上無聊踢腿,猛可裏聽到王德這兩人名字一名德安一名瑞安。當下便詫異地掃了二人幾眼道:“可是親兄弟麽?”
王德一怔,随即笑道:“王爺果然英明,可不是?他們正是兄弟二人。”
稚奴大奇,眨巴眨巴大眼,好半晌才道:“你們母親,怎麽會讓你們兩個人一起入宮來?是因爲想你們一同有個照應麽?”
這話問得卻讓兩兄弟眼眶一熱,若非王德在場,便欲流下淚來。德安還好,終究沉穩。瑞安則卻早在内侍省學禮之時便知這當今宮中,長孫皇後素有聖賢名,而諸皇子中,最似長孫皇後的,便是這親厚衆人的皇子治,當下便道:“王爺仁善,咱們不得不回。瑞安與哥哥命苦,如此這般盛世,家境亦非苦寒不得活,然父母兄長無福得享太平日子,早死,繼母心狠,竟将咱們兄弟送入宮中來。”
這話得王德臉色便是一沉:雖然事實如此,可你這侍兒竟然敢當了主子面入宮是慘事,豈非要惹事?
誰知稚奴卻聞言動容,跳下箱子,扯着兩兄弟的手道:“可憐了你們……大好男兒之身被殘,又被迫離鄉……你們放心,以後你們便是跟着本王了。若是有人敢欺負你們,本王必不會饒了他們。還有,你們也不必因此心傷,男子漢大丈夫,盡然身殘,依當志堅。你們可知戰國孫膑?”
“奴幼年也習得幾個字,倒也知道這位孫大人,是個寫兵書的。”瑞安道。
稚奴見他竟然也知道自己喜歡的兵家,更喜道:“不錯,不過他啊,可也與你們二人一樣,受了些苦刑呢!”
這下子,便是德安也稀奇,全不顧王德一邊哭笑不得,瞪大眼道:“他也是個淨人麽?”
“唉呀,這最悲慘的身殘之事,也未必隻有淨人呀!他是被自己的仇敵,生生給剮了膝,才變了個殘人呢!雖然不若你們這般命苦,可他卻也是不幸。然而他卻不以此爲意,更發奮圖強,最終成了一代兵家……你們兄弟也是一樣,若能立了志,以後能成大事,便是那些身康體健,卻終日碌碌之人,也不能不無顔以對你們呢!”
一番話,得不止德安瑞安兩兄弟大感稚奴慈仁厚道,動容不止。連王德也是心下一片感慨萬端,更生喜愛尊敬之意。
“王爺,奴在這宮中如此時日,也隻有王爺如此,能這般看咱家這些淨人……得主如此,你們兩個真是不知走了哪門子的運道了!還不快謝謝王爺!以後,可要好好侍奉王爺才是!知否!”王德眼眶微濕,喝着兩個兄弟。
兩兄弟自入宮來,一直爲自己身殘之事痛苦不止。更在看到其他内侍之後,驚心自己日後也一同似樣。
可如今碰上了稚奴,卻是給他們了另外一番明義,他們不止感激,更加愛重稚奴,于是當下雙雙下跪,發誓盡一生之力,當效稚奴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