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衆将士便對這女眷随行的旨意,議論紛紛。雖然唐國公軍紀嚴明,然楊廣之心,路人皆知,不免将士們爲自家主公,憤憤不平。
甚至還有将士道:“主公如此忠義,那昏君卻隻想着占人妻女……這等事也做得出來,直直該他被雷擊死!”
這話傳入世民耳中,大爲震驚,急忙命人将那首開此語的将士軍法處置。
無憂在轎馬中,卻也聽得此事,聽到夫君要以軍法處置,心下便有所猶疑。思慮一番後,與騎馬跟在馬車邊的秀甯嘀咕幾句。秀甯便應了,策馬直尋二哥去。無憂卻招手令花言喚了扶劍來,吩咐了幾句之後,便拿出一物,與那扶劍。
扶劍得了令,應聲也便向着世民身邊奔去。剛及跟上世民坐騎,還未開口,世民便道:“我已知夫人囑托于你之事。去罷!也是我對不住那将士。他爲我好,我卻這般罰他。”
扶劍馬上叉手爲禮,繼而便打馬向着那被軍法處置的将士處奔去。
那将士行法之處,卻是一山坡。扶劍至時,兩邊将官已命人取了軍棍,正打得兇狠。扶劍一看,那兩名将官也罷,行刑的軍士也罷,俱是世民親衛,便上前道:“且住,我有一語,與你們聽。”
言畢,便快步奔至将官身邊,低語幾句。不少一會兒,兩名将官便半是感激,半是慚愧道:“果然我等沒有跟錯主公!剛剛還直想着,主公竟如此待我們,是不是我們兄弟日後也會落得如此下場呢。想不到主公思慮如此周全。罷罷,且請哥代我們向主公請罪。這廂之事,我們自有理會。”
扶劍頭,又從袖中取出方才無憂交與自己的一物——卻原來是一瓶上好的跌打傷藥——交與那被責打的将士,然後又俯下嘴來,把剛剛與将官之話,再與他聽一遍。那将士原本一臉怨恨之色,待聽得扶劍之語後,便轉做滿臉羞愧感激,又得扶劍将傷藥交與他,告知乃是主公夫人親賜之物,更是涕淚齊下,感恩至無以複加。
接着,扶劍看他做好準備,便命将官們繼續行刑。自己卻在一旁看着。
那兩名将官向着扶劍一拱手,先是走至行刑的軍士身邊,低語幾句,待得軍士們頭滿臉欣喜之後,才快步走開,大聲道:“軍士某,今不尊軍紀,特加罰一百軍棍。刑!”
話音一落,那各執一棍行刑的四名軍士,便将軍棍高高揚起,擊向那受刑軍士。
受刑軍士在扶劍到來之前,尚且一言不發,然而此刻,卻似被打得極痛,叫聲慘烈至及,引得後面的軍士們,紛紛回頭一觀。
不過半日,二公子世民怒責嘴碎軍士,幾欲責打至死的消息,傳遍了整個軍營。一時間,上下再無議論之聲。
然私下裏,另外一種傳言卻悄悄散開,二公子雖然責罰了那軍士,卻是迫于軍中疑似有今上密探在旁,故雖心有不舍,也不得不刑之。
于是,那些真正忠于唐國公府的子弟兵們,便突然之間開始有了一種警戒之心,人人嘴上不,心下卻開始留意那些可疑之人。
是日夜,大軍駐紮。世民正與父親兄長在營中商量行軍事宜,卻聽得門外有将報,有一将官稱,有要事需得面見唐國公與大、二兩位公子。
李淵急命此人入内。看時,卻原來是五子智雲帳下一名校,便道:“你有要事見我。何事?”
“啓禀國公,校李常,乃五公子麾下,今日聽得軍中盛傳,道軍中似有密探。校不才,卻也叫兄弟們留了個心兒。果然,就發現了幾個可疑之人。”
世民微眯雙眼:“是誰?又有何可疑?”
“二少爺,咱們這些兄弟俱是從上一代起便父父子子都跟着老唐國公的子弟兵。故兄弟們之間互相十分熟悉。
可這前幾日裏,因爲今上咱們軍中人手不足,命國公您多招人手之後,這營中突然就來了許多陌生臉孔。
的們跟着老國公這許久,原本覺得隻是新兵入伍,無甚奇怪。但今日聽得流言,倒也看出了兒問題來。
其他人不,這五公子身邊新進的幾個侍衛,投軍貼時家鄉來曆清楚寫明均不在一處。可我兄弟們一仔細商量,這幾人話口音雖然刻意掩飾,卻分明都是京城口音。且明明來時做出一番互不相識的模樣,這幾日在私下裏,卻總是悄悄聚攏在一處,似乎商量着些什麽。有那麽兩次,的疑心,便叫了兩個兄弟去暗中瞧瞧,發現他們幾個在話之時,眼神俱都望着唐國公與諸位公子的方向,且神色之中極爲得意。故而的便以爲,此幾人,便不是密探,隻怕也不會差太遠。”
李常這幾句話一,倒叫李淵建成與世民另眼相看:“想不到五弟麾下,還有這麽一個心思缜密的人物。好,卻要謝謝你這番忠心了。來人,去取五百大錢……”
“國公!”李常突然叉手道:“國公!李常此來,并非爲金銀,國公有大恩于我家,如此李常,隻爲報恩!國公若做此等,便是瞧不起李常了!”
李淵大奇,道:“報恩?我何時與你有恩?”
李常又動容道:“國公恩厚寬重,一生行善之事,不知凡幾。自然不記得人了。可是國公,人卻分明記得,三年前黃河大災,人一家七口,因災因饑,死得隻剩尚且年幼的人與母親二人,逃到了太原府國公府門前。是夜,母親已然身患重病,人又是饑餓不堪,直道必死于此地。偏巧當時又有那無良巡官,欺我母子病弱,要殺我母子,搶我母親手臂上那傳家之寶七寶镯。
正在生死關頭時,卻是國公帶着二公子出現,救了我母子二人不,二公子還一怒之下,拔劍斬了那無良巡官。
後來,因憐我母子二人凄苦,二公子竟不嫌病弱老母身上髒污,親自背負着,與親扶了人的國公一起回到唐國公府,且多方延請名醫救回母親,又賜人與母親一處宅院,更與了許多金銀,使人與母親得以安生立命……此等大恩,人如何得報尚且不知,又怎能因此一些兒事,求取金銀?”
他一壁,一壁淚如雨下。聽得他這般,李淵方才想起,确是有這麽一個孩子。當下喜得世民上前拍拍李常手臂道:“原來是你!我便如此熟悉呢!不知伯母可安好?”
“安好安好,一切安好,托國公福,在這樣世道裏,卻是吃穿不愁,身體健康。日前,賤内又生了一個孫男與她,她便再無所求了。”李常抹淚道。
世民又是好一番寬慰,然後又告知他,既然身在智雲身邊,便需得多多保護智雲安全。然後,便送他出去。
世民再進帳來時,建成已然與父親讨論完畢,便道:“世民,我瞧此人,倒像是個真性情的漢子,所言未必虛詞。看來,那昏君真的已将密探,安在智雲身邊了。”
世民卻搖頭道:“大哥,李常此人,的确真性情,也真真是心細如發。可是你想,那昏君何等計智,又怎會做如此明顯之事?隻怕,這是虛晃一招,殺機在後啊!”
李淵與建成一聽,也有幾分道理,便問他可有頭緒。世民卻搖頭歎道:“可惜,我無輔機那般心思。否則,那昏君縱有千機萬策,也難逃慧眼。”
建成畢竟已然心性成熟,再不複幼時對那長孫四公子之厭惡,便笑道:“可不是?此刻若他在,咱們便再無需擔憂那昏君之事了。”
“哈哈!我便誰在那裏念我呢!卻原來是你!”忽然之間,門簾掀動,一陣爽快笑語伴着一個年輕兒郎直入帳中,可不是李氏父子正念叨着的長孫無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