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伊突然覺得,自己離開李可好像有一個世紀那麽久了。她愣愣地被于霏抱着,感受着對方像生母一樣的溫度。許伊也輕輕抱住了于霏,于霏問許伊,失蹤的這段時間。去了哪裏,許伊剛想回答,但是卻又馬上止住了嘴,因爲,她發現她說不上來。
許伊驚訝地發現,她竟然想不起來自己去了哪裏。她隻覺得,自己被關到了一個陰暗潮濕的地方,那地方,好像都是積水,四處都有殘肢,血腥味很重,許伊還覺得,自己全身都像被撕裂了一樣,她的手臂好像被砍了下來。頭好像也被截走了。
許伊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摸着自己的脖子,那裏毫發無損。
于霏把許伊留在了賓館的房間裏,于霏激動地朝着警局跑去了,于霏告訴許伊:"再等等,再等等。你一會就能見到李可了。"
許伊很激動,她的腦袋到現在都還發着懵,她都快忘記自己是怎樣離開李可的了。許伊仔細地回想着,她的全身都發起了顫來,她覺得,自己好像不是以前的那個許伊了,她看着自己的手,感覺那手不是自己的,看着自己的身體,那身體好像也不是自己的。
許伊走到鏡子前,就連那臉,許伊都感覺不是自己的了。
許伊慌了起來。她仔細地回想着發生了什麽,但很快,她發現,是她已經忘記自己長什麽樣了。不僅是她,就連李可的面孔,她也已經忘記了。許伊隻記得。她深愛着一個人。其他事情,她都不記得了。
但是,許伊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她知道,李可馬上要來了,她不能讓李可擔心。許伊發現房間有點淩亂,她開始疊床上的被褥和衣服,就這樣不經意地,許伊聽到了房門打開的聲音。許伊全身一顫,她手裏的動作,停了下來,她不敢轉身。
"許伊。"李可叫了許伊一聲。
許伊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要融化了。慢慢地,許伊站直了身體,她慢慢地轉身,她得到的,是一個擁抱,一個溫暖的懷抱。李可身上的溫度,使得自己全身的冰涼也慢慢消褪了去,李可說,他好想她。
許伊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我也好想你,許伊這樣對李可說。
終于,李可松開了許伊,許伊看清了李可的臉,很陌生,但又很熟悉,她确定,這張臉,就是自己一直想要見到的。沒有熱情的纏綿,許伊就喜歡這樣的平平淡淡,李可問許伊去哪裏的時候,許伊答不上來。
李可有些着急,李可又問了一遍:"330公交車,帶着你們去了哪裏?"
許伊想起來了,她和杜磊,一起搭上了那班末班車,之後發生了什麽,許伊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杜磊,好像死了。"許伊對李可說。
李可的臉上,充滿着絕望。
許伊沒有騙李可,因爲她的确感覺到杜磊在自己的身邊慘叫着,生命一點一點地消逝。
李可不敢多問,因爲他覺得許伊的精神有些不正常,隻要她去想當時發生的事情,就會頭疼。許伊的身體,也一直都是冰涼的,李可把心頭的求知欲忍了下來,他隻要許伊平安。
許伊在李可的身邊,待了很久,她越來越覺得自己很奇怪。
她經常做着同一個夢,經常夢到自己到了一片潮濕的廢棄工廠裏,經常夢到有人拿着手術刀,把她身上的器官一塊一塊地切了下來,她感覺,自己是被拼湊起來的。
又一次,許伊從夢中驚醒,她看了看床邊,李可不在。
外面正是深夜,許伊走到了窗邊,B市的深夜,下着雨。警校裏,很安靜,許伊看了時間,李可還沒有回來,她很擔心。許伊走到了客廳,坐了下來,于霏已經睡着了,許伊來來回回踱了幾步,李可和江軍,依然沒有回來。
客廳裏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許伊被吓了一跳,但很快,許伊大步地走向座機,她不想讓這鈴聲,吵醒了熟睡的于霏。這麽晚會打電話到警校單元房裏的,隻有李可了,許伊是這麽想的,可是,當她聽到聽筒裏的聲音時,她愣住了。
這個聲音,好熟悉。
許伊有些吃驚地試探問了一句:"媽?"
是的,電話那頭的人,是崔雲伊。
"許伊,是時候離開李可了。"崔雲伊說。
許伊還沒有明白是怎麽回事,她的眼淚已經湧上了眼眶:"媽,真的是你嗎,你沒有死?"
電話那頭的崔雲伊,心有點疼,她在想,老人究竟對許伊做了什麽,爲什麽許伊連她沒死這件事,都忘記了。崔雲伊強忍着心頭疼,對許伊說:"想要見我,想要我活下去,就聽他的。"
許伊:"怎麽回事。"
但很快,聽筒裏的聲音,換了一個。
"江軍扯下了一條領帶,記住,天亮之前,必須把那領帶銷毀,不能讓李可把領帶送去鑒定中心。"那個聲音這樣說。
"你到底是誰!"許伊的腦袋發懵,她還沒有明白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
"沒時間和你解釋了,先銷毀領帶,否則,崔雲伊沒命。"電話那頭說完這句話,就把電話挂斷了。
許伊的心裏很不安,李可回來了,果然帶着一把紅傘和一條領帶。許伊想跟李可說,但很快,崔雲伊的聲音又在她的腦袋裏回蕩。許伊很糾結,她不想給李可添麻煩,但是,那是自己母親的命啊。
天亮的時候,領帶被許伊銷毀了。
李可大發雷霆,怒問是誰把領帶拿走了,許伊正不知道怎麽回答的時候,于霏說:"是我。"
李可的目光在許伊的身上掃過,許伊感覺,李可懷疑她了。
李可的眼神,幾乎要讓許伊心碎,因爲李可,從來都沒有這樣看過她。
李可離開之後,于霏牽住了許伊的手。
"領帶是你丢掉的嗎?"于霏問。
屋子裏沒有其他人來過,不是于霏,不是李可和江軍,那就隻能是許伊了。許伊哭了,她說自己不知道該怎麽辦,于霏歎了口氣,她盯着許伊:"孩子,你會害李可嗎?"亞樂系弟。
許伊猛地搖頭:"不,我愛她。"
于霏:"不會害他就好,我不想多問,如果和當年的一切有關系,你早點走出來吧,那些已經過去了,和你們這輩人,沒有任何關系。"
于霏說完,回到了房間裏。
許伊,又一次接到了電話,她終于,知道發生了什麽。
崔雲伊,根本就沒有死,崔雲伊的命,就在對方的手裏。
崔雲伊哭着求許伊,一定要去救她。
許伊的心像在滴血,她作出了一個不知道是對是錯的抉擇:離開李可。
或者說,許伊沒有路可以選。
不離開李可,崔雲伊馬上就會沒命,繼續留在李可身邊,對方也威脅許伊,說用不了多久,李可也會遇害,一個江軍,不足以保護李可。
許伊寫那封信的時候,手在抖,眼淚在飄,淚水模糊了她娟秀的字迹。許伊,帶走了紅傘,帶走了孫祥的鑰匙。
她離開了警校,偷偷離開了。
車子駛出B市的時候,許伊知道,自己再也沒有辦法回頭了。
"離開李可吧,你待在他身邊,隻會痛苦的。好好跟着我,你很快就會見到崔雲伊,隻有你,能保住她的命啊。"
許伊,點了點頭。
"這鑰匙,是假的。許伊啊許伊,李可沒那麽愛你,他早就懷疑你了。"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人,突然尖銳地笑了起來:"這就是愛嗎,可笑。我看,李可應該更愛青聯會的沈諾吧。"
許伊微微一怔,鑰匙是假的,她一直呢喃着這句話,她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
高興的是,她沒有給李可造成更大的麻煩,難過的是,原來,李可真的早就懷疑她了。
許伊突然想起了幾年前,她隐隐約約記得,李可經常會跟她提起一個人的名字:沈諾。
在G市的時候,許伊就發現那個叫沈諾的姑娘,很愛李可。
李可,因爲那場催眠,早就将沈諾忘記了。
許伊的心裏有些擔心,她害怕李可會被沈諾搶走。
但是現在,許伊反而希望沈諾能陪在李可身邊。許伊的腦海裏,一直閃爍着李可的影子,她感覺,李可是背對着她的,李可朝着一條長到沒有盡頭的小徑慢慢地走去,許伊在李可身後,叫着李可的名字,可是,李可就是不肯回頭。
許伊一路跑着,她想要追上李可,可是,不管她跑的多快,她和李可之間的距離卻原來越遠。
許伊終于明白了過來,他們不可能再同行了,他們,隻能背道而馳。
許伊盯着窗外的一片漆黑,在心裏默禱:
沈諾啊,代替我,和李可在一起吧。
我一定,讓他傷透了心,他一定對我失望透頂。
他難過的時候,總是喜歡把自己封閉起來,如果沒有人陪在他身邊,他會一直消沉下去。
沈諾,從前的李可,一直提起你,他一定很愛你,你也要愛他。
PS:
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