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尤旅那張扭曲的臉,我仿佛看到了尤旅一手拿着畫筆,一手拿着畫紙,他瘋狂地在畫紙上勾勒出一抹又一抹色彩。那顔色,是紅,腥紅,血紅,那根本就不是顔料,而是人血!
我的額頭已經冒出了冷汗:"你想要幹什麽!你這個瘋子!"
尤旅大笑:"我說了,讓你參加一場藝術的盛宴而已。渝市裏失蹤了不少人,警方應該已經接到通知了吧,帶着你的好夥伴到南山來吧。你的痛苦從南山真正開始,那就在南山真正終結吧。"
我咬牙,重複了南山這兩個字。
"我手上有不少人,南上山頂,一眼就能望到山腳,如果有不該出現的人出現。那我手上的人,可就等不到你來參觀這場藝術了。"尤旅又是陰冷地笑了幾聲:"你隻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到山頂來,遲到一分鍾,殺一個人,現在。計時開始!"
尤旅挂斷了電話,我怒罵一聲,迅速地和沈承說明了情況。沈承的擔憂成了真,渝市這麽大,尤旅抓人,讓人防不勝防。我們沒有退路了,原本三叔手上的人質,隻有曼叔一個人,可是現在,他手上的人質卻多了很多無辜的居民。
唐影軒問沈承要怎麽辦,沈承想了想,回答了一句:"派人遠距離包圍南山。防止他們逃離。他們的人也死的死,被抓的被抓,沒剩幾個了,他要我們去,我們就去吧,我們的優勢已經消失了。我們沒有退路。"
沈承看了一下時間。讓人準備車子去了。兩個小時,就算警車開道,全速趕到南山,也要一個多小時,再加上全速上山頂,兩個小時也未必夠用。準備好車子之後,我們所有人都迅速地往外走了,我和沈承走在最後面。
我和沈承對視一眼,各自心領神會,我舉起雙手,朝着沈諾和許伊的背脊,重重打了下去。沈諾和許伊,慢慢地倒在了地上,與此同時,沈承也趁着江軍和劉佳不注意,把他們打暈了。
羅夕和唐影軒有些詫異,我苦澀一笑:"對不起。"
唐影軒皺起了雙眉:"你想獨自攬下嗎?他殺了我的師傅,我必須去。"
羅夕:"師傅把我留下,我也必須去。"
沈承最後看了沈諾一眼,帶着羅夕和唐影軒先出去了。這四個人,倒在濕答答的地上,我慢慢蹲下了身,江軍昏迷的時候,眉頭還緊皺着。我歎了口氣,我欠江軍的太多,我忘不了王鑫對我的托付。
我不想再讓江軍陪我去送死,他的身體狀況,一上南山,必死無疑。
"江軍,你說過,你會追随我的腳步。我做的不好,不值得你追随,我隻希望,你能夠朝着我希望的光明,一路走下去。你會活着,和劉佳好好地活下去,總有一天,你會像你最初想的那樣,把自己的名字,傳遍全國,你是一個好警察,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我的眼淚落了下來:"你一直都是英雄,這一回,讓我當一次英雄吧。"
我把劉佳的手,放到了江軍的手裏面。
最後,我終于把目光放在了許伊和沈諾的身上,她們都緊緊閉着眼睛。我輕輕地在許伊的額頭上印下了一個吻,輕輕撫摸了一下沈諾的頭發。這兩個女人,我都欠太多了,窮極一生都無法償還。
我不知道該對她們說什麽,因爲一切,都變得沒有意義了。
大雨落在她們的身上,許伊的頭發很快就被淋濕了,她的發絲,貼在她一如既往蒼白的臉上。許伊身上的味道,我永遠都忘記不了,我曾經以爲,她能夠永遠陪在我的身邊,和我在一起,兩個人過最安定的生活。
隻是這一切,或許都隻能在夢裏實現。
沈諾的手指微微動着,就好像,她正極力地想要醒過來。沈諾的睫毛很長,她的手腕上,系着這條一直被她視如生命的白色絲巾。絲巾已經變髒了,染在上面的鮮血,也已經慢慢地變淡了。
我站了起來:"對不起,我選擇她,我愛她。"
說完,我心如刀絞一樣地走開了。我沒有時間了,跑出警局的時候,他們三個人已經在警車上了,我對門口站的警察喊道:"把他們四個人,抱進屋裏,在我們回來之前,絕對不允許他們出來!"
我上了車,響徹天際的警笛聲響起,車子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南山開去。開車的,是沈承,一路上,鳴笛聲開道,沈承都沒有減速。羅夕和唐影軒的身上,放了好幾把槍,我坐在車子的前方,他們扔給了我幾把槍。
我看了看手表,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
"我已經通知整個渝市的警察,遠距離包圍南山了,他們插翅難飛。"沈承一臉堅定:"李可,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出警。"
我朝前方望去,大雨淋濕了車窗,雨刷不停地左右搖擺着。我還記得,當我第一次坐上警車時候的場景,那個時候,玻璃窗前的光,幾乎亮得我要睜不開眼睛。這個黎明,陽光本已經沖破雲層,隻是,最終陰霾還是蓋住了太陽。
幸運的是,這還是個白天。縱使光線再暗,它也不是黑夜。
一個小時過去了,車子已經開出了郊外,一路颠簸,但是沈承卻沒敢減速。那些人質的性命,全部掌握在我們的手裏面,生死時速,容不得半點耽擱。終于,車子停在了南山腳下,記得上一次到南山來,渝市同樣下着大暴雨。
那一天,的确像尤旅說的那樣,是我真正痛苦的開始。
而一切,今天都會在這裏終結。
下車之後,我們迅速地朝着山上跑去,我和沈承跑在最前面,羅夕和唐影軒在後面,我們每個人的手裏,都握着槍。
猝不及防地,一道槍聲響起,我們每個人都下意識地趴下。
我這才知道,我們想要安全地上山,沒那麽容易。我已經明白尤旅的意圖了,每遲到一分鍾,殺一個,他就是要讓我們這些偵查人員親眼看看人質死去,而那些人質,全都是因爲我們的耽擱死去的。
我們迅速地左右搖頭,沒有發現開槍的人在哪裏。羅夕在這個時候突然站了起來,他迅速地朝前跑去,果然,又是連續的幾聲槍響,我們都沒有看清子彈從那裏打出來的,但是,迅速奔跑的羅夕卻捕捉到了。
羅夕的左手和右手同時開槍,他的右手微微側着,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杜磊的影子。
兩道慘叫聲響起,羅夕朝着我們揮手,讓我們跟着他。
我們馬上站了起來,這下,帶頭領路的人,變成了羅夕。
一路上,響聲響起了好幾次,每一次都心驚肉跳,但在羅夕的幫助下,開槍的人都被射殺了。唐影軒的作用同樣非常大,好幾次,有子彈差點打到我的身上,都是唐影軒在關鍵時刻把我拉開的。
我們的身上穿了防彈衣,但是那些子彈,分明是朝着我們的頭顱打來的。
這一次,是真正的決戰,沒有人再會手下留情了。
他們,不可能不知道我們會讓警察遠距離地包圍南山,可是,他們還是選擇了一個沒有退路的地點。一切都已經了然,這群瘋子,準備和我們同歸于盡。亞歡島扛。
隻是,我們的身上背負着使命,我們隻能上山,上下的路,從此不再屬于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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