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了一會,就看見林子深處,有一間小木屋,那木屋不算大,很破舊,看上去,應該是守林人曾經臨時居住的地方。這間木屋,顯然已經被荒廢很久了,我知道。那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
穿過林子,我們終于來到了木屋前面。羅夕把一叔往前一推,讓他自己去開門。一叔猶豫了一會,還是伸出了他蒼老發皺的手,把門推開了。除了江軍和沈承之外,在場的衆人,都淋了一整夜的雨。大家的身上都濕答答的,有些狼狽。
但是此刻,根本就沒有人會去在意這些。嘎吱一聲,木門終于被推開了,木門後面,是一片幽暗,随着木門的推開,光線進入了木門,終于,我們看清了裏面的一切。木房子很小,正中央有一個木桌,木桌邊上。有四張圓柱形的木凳,而其中一張木凳上,正坐着一個人。
這個人,和我推測的一樣,他,是神秘男人。
門被推開的時候,神秘男人正在沏茶,木桌之上,放着一壺熱茶,兩個杯子。神秘男人并沒有擡頭。似乎他早就料到我們會來。但是,他卻料錯了,他把茶倒好後,說了一句:"讓肖青進來吧。"
神秘男人的聲音,尖銳如此。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刻意僞裝着自己的身影。神秘男人說的這句話,自然是對羅夕說的,羅夕把一叔推了進去,随後,他才開口:"李可也來了,殷缈用他的牛皮紙作爲交換。"
神秘男人這才擡起頭,他仍然戴着面具,盯着我們站着的人看了很久之後,神秘男人還是歎了口氣。他沒有責怪羅夕,隻是問了一句:"牛皮紙呢?"
羅夕:"交給李可了。"
神秘男人點了點頭:"都進來吧。沒想到竟然有這麽多人來,羅夕,你去再拿幾個杯子來。"羅夕把一叔強行按到木凳上坐下之後,他才轉身走向木房子裏的小櫃子,在裏面,羅夕翻出了幾個杯子來。
把杯子小心翼翼地放到桌子上之後,羅夕才退到一邊去。我們都站在門口,沒有動。神秘男人又把幾個空杯子都沏上了熱茶,那熱茶還散發着熱氣,他再次招呼我們進去。此刻,神秘男人的身上像是沒有了煞氣一般,他對我們,就像正在招呼朋友。
終于,曼叔也踏了進去。曼叔坐到了一叔的邊上,随後,江軍也走了進去,他進去之後,也退到了一邊。他的手上一直都拿着槍,他要保護我。對于這裏發生的事情,江軍完全不知道緣由,他的使命隻有一個:保我不死。
我和沈承是最後兩個人,我們都站在門外,一時之間,我竟然沒有了主意,我的心情萬分複雜。先開口的,是沈承,他一開口,我就驚住了:"我們又見面了。"
神秘男人,對青聯會來說,就是一個謎一樣的人物,青聯會調查過神秘男人,但是卻總是找不到他的蹤迹。沒想到,沈承竟然和神秘男人見過面了,我注意到,一叔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顯然,他們見面的事情,一叔完全不知情。上私找亡。
老一輩人的表現,越來越引人發笑。一叔,自以爲掌控一切,但是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他連皮毛都不知道。
神秘男人回應了沈承的話:"是啊,又見面了。上次見面的時候,我跟你說過什麽,你還記得嗎?"
沈承點頭:"你說,如果我抓住你,你就會摘下面具。"
神秘男人一笑:"可是幾年過去了,你依然沒有抓住我。我跟你說過,如果你一輩子龜縮在這青聯會,你了解真相的能力,就會像你的槍法一樣差勁。"神秘男人的話令人咂舌,沈承也是渝市出名的神槍手,說實話,他的槍法一點都不差,但是在神秘男人的眼裏,沈承的槍法,并不算好。
沈承不再說什麽,徑直走了進去,奪走了圓桌邊上的最後一個位置。站在門外的我,更加不知道應該怎麽辦,神秘男人終于把注意力放到了我的身上,他的話裏,充滿了嘲諷:"沒想到,前幾天還想尋死的一個人,如今竟然會站到我的面前。"
神秘男人在我差點溺死的時候,救了我。
"好久不見。"最終,我的嘴裏,隻吐出了這四個字來。
神秘男人的嘲諷不減:"很久嗎?"
我點了點頭:"很久了,漫長的,像過了一整個世紀。"
神秘男人:"進來吧,在我眼裏,你是最沒有資格走進這裏的。"神秘男人的年紀,和我一樣,并不算大,但是此刻,他卻有了對所有人進行評價的資格。我也承認,他太厲害了,沈承比不上,我也比不上。
"知道爲什麽嗎?因爲你是我見過,最懦弱的一個人,爲了逃脫心理的陰影,你決定遺忘最重要的事情。你總是被所謂的法律約束在框子裏,卻不肯踏出一步,你知道的,永遠都是别人想給你看的,而你心底真正想知道的,你查不出來,是你自己錯過的。"神秘男人繼續說道。
我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跨過了門檻。羅夕爲我解了圍,他從角落裏,又取了一張木凳來,放在了神秘男人和沈承中間,我坐下之後才發現,我們三個人,距離一叔和曼叔有點遠。我、神秘男人和沈承,一叔和曼叔,似乎被分成了兩撥人。
"說吧,爲什麽要帶我到這裏來?"一叔說。
但是,神秘男人并沒有回答,他把茶杯,推向了一叔。随後,他又把剩下的茶杯,分别推到了我們幾個人的面前。神秘男人一點都不着急,隻是笑了聲:"都已經這麽多年了,又何必急于一時,先喝茶吧。"
在場的衆人,幾乎每一天都生活在打打殺殺中,但是誰又會想到,當這群人聚集在一起的時候,第一件事,竟然是品茶。一開始,大家都沒有動杯子,直到曼叔把杯子端起來,衆人才陸陸續續地拿起杯子。
熱茶下肚,退散了我心裏的不安。
在場的,隻有一個人沒有喝茶了,是神秘男人。他戴着面具,他要喝茶,就必須要摘下面具。我們都盯着他的臉看,神秘男人端起了茶,輕聲笑道:"我面具下的這張臉,似乎魔力很大,每一個人都想看看我的臉長什麽樣。李可,我曾經數次出現在你的面前,你都沒摘下這張面具。如若我不摘,爾等奈我何?"
如若我不摘,爾等奈我何。
這句話,充滿了狂傲和不羁。隻是在場的每一人都知道,神秘男人有足夠的資本,說這句話。
"我的面具,不爲你們任何人摘下,今日,隻爲喝茶。"神秘男人的聲音突然不再尖銳了,這是他原來的聲音。聽到這聲音,我的鼻子一酸。
記得在B市的一座墓碑前,我曾經對那墓碑說過一句話:希望,你已經死了。
剛停歇的雨,又下了起來,還伴着幾道震耳欲聾的轟鳴聲。神秘男人的手,慢慢地伸向了他的面具,握住,慢慢地往下拉。終于,神秘男人的眉毛露了出來,他的眼睛露了出來,直到,神秘男人的整張臉都露了出來。
窗外電閃雷鳴,一道又一道亮光在他的臉上時隐時現。
"杜磊,我真的以爲,你已經死了。"
PS:
第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