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知道我不是沈諾?"模音的這句話,在我的腦海中回蕩着。
我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模音的面具沒有摘下。我不知道她長什麽樣子,可是四叔的話,卻隐隐地指明了模音的身份。我不敢相信,沈諾的身上雖然有很多秘密,但是她見我,一直都是以真面目示人。
我能感受到,她對我是絕對真誠的。四叔見我沒有說話,他又掏出了一根煙,點燃,深吸了幾口。緩緩吐出好幾個煙圈。四叔才淡淡地笑道:"怎麽,你的小女友跟我的兒子出去。你不放心嗎?"
我的身體還在晚風裏發着抖,雨越來越大了,四叔手裏撐着的傘被風吹的有些拿不穩,雨傘很大,足夠我和四叔兩個人擋雨。他把傘遞給了我,我愣愣地接過傘,雨不再打在我的身上了。
我猶豫了很久,才順着四叔的話問了出來:"他們,出大宅幹什麽?"
但是四叔沒有馬上回答我的問題,他又問:"你告訴我,是不是小諾跟梁寬一起出去,你不放心?"
我咬牙:"沒錯,你們這些人,沒有一個是我能看透的,你們居心叵測,我擔心沈諾的安危。"
四叔笑着又深吸了一口香煙。他轉過頭來看我。渾濁的雙目裏,一點光都沒有,這樣的一個老人,原本再普通不過,但是隻因爲他是那股勢力裏最年長的一輩,他讓人感覺到恐懼,我毫不懷疑,他可能随時都會變臉,對我出手。豆團夾才。
四叔的目光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直視我的内心。在這樣的深夜雨天裏。遠處竟然還有人在燃放煙花,黑夜的寂靜被劃破,四叔原本想說些什麽,但是遠處的天空突然被絢爛的煙花照亮,他似乎童心未泯,立刻轉頭望向了遠處的夜空。
我也順着四叔的目光看了過去,煙花,燦爛,稍縱即逝。這場煙花盛宴,持續了五分鍾,當天空又陷入一片黑暗,四叔歎了一口氣:"美好總是一眨眼就沒有了。"
"昙花一現,人生的美好,不可能永遠都被人抓在手裏,有喜有悲,有苦有樂,這才是人生。一帆風順,隻能被稱爲生活,不能被稱爲人生。"我眯起了雙眼,突如其來的煙花盛宴,讓我也有些感慨。
四叔突然把手裏的煙頭扔了出去,他慢慢悠悠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我也站起身,我正擔心四叔會有什麽不利于我的舉動,可他卻踩着江邊的石壩,慢慢地朝前走去。他的背已經駝了,走路的時候,他的腳步又小又慢。
我這才反應過來,這個老人手裏擁有的勢力,令人忌憚,但是他本身,一點都不應該讓人恐懼才對。我跟了上去,我一直替他撐着傘,我有一種感覺,如果讓這個體弱多病的老人淋了雨,他很可能活不過今晚。
"李可,你說我們居心叵測,但是,但凡是個人,又怎麽會沒有心。我們算計的多,你也算計的多,你和我們,沒有任何區别。"四叔終于回答了我之前問的那個問題。和四叔的交談有些讓人感覺疲勞,他的思維,完全是跳躍着的,沒有一點規律和邏輯可循。
我立刻反駁:"人心有好有壞,這就是我和你們的區别。"
四叔突然停了下腳步,他也沒有回過頭,就這樣回答我:"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你也不是我們,你又怎知我們的人心就是壞的。李可,沒有絕對的好壞,這個世界上,隻要有利益,就有人心,就有反對,就有對立,你這麽聰明,難道連這個道理都不明白嗎?"四叔終于轉過了頭:"如果非要找個區别出來,你和我們不同的就是,你打着正義的幌子,而我們,因爲某些原因,見不得光,也不想見光。"
四叔雖然老了,但是他的心思還是非常缜密,我沒有辦法從他的口中窺探出分毫我想要知道的。我的腦袋很混亂,之前臨時想出來的計策,全部被攪亂了,我的腦袋裏,現在想的全是模音和沈諾。
"那你告訴我,你們是不是做過違法犯罪的事情?"我當着四叔的面質問了他。
在實際的司法程序中,當一個偵查人員這樣詢問一個人,已經可以被列爲訊問的範疇了。而一旦問出這樣的問題,就代表着對對方的極度藐視,很可能,對戰馬上就會開始。四叔盯着我,很久都不說話,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今天被四叔請到這裏來,他還帶了那麽多人,我就知道想要安全脫身,恐怕很難。
我的餘光瞟向了遠處的江軍和四叔手底下的那些人,他們正對峙着,好像隻要四叔一聲令下,他們就會開始打鬥。不過,我預想的情況并沒有發生,四叔非常沉得住氣,他笑着回答我:"所謂法律,還不是你們這些正義之士制定的。所有的一切,都要看誰上得了台面,而上得了台面的東西,并不一定都是對的。"
四叔說完,又轉身慢慢地朝前走去,我立刻跟上去。他的話,我根本沒有辦法認同:"照你們這麽說,如果法律由你們這些人來制定,就能天下太平了?"
"天真,有人的地方,就沒有太平。但是現在的法律,該被處置的人沒有被處置,不該處置的人卻被處置了,該被處置的,罰的太輕,不該被處置的,罰的太重,李可,這是你想要的嗎?"四叔問我。
"不是我想要的。"我非常明确地回答:"可是,它在一點一點地變好,我隻知道,我願意相信它。不管怎樣,我想要的,不是你們這些人的以暴制暴,事實上,你們也在爲你們的犯罪行爲,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四叔似乎不願意在和我讨論這個話題了,他幹笑了兩聲,什麽也不說了。我跟着四叔,緩緩地朝前走去,慢慢地,我們離江軍和四叔的手下越來越遠。我時不時地會回頭看江軍,遠處的江軍似乎也在擔心我,他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
我和四叔之間的談話,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也不知道四叔究竟是不是沒話找話,他又把話題扯回到了沈諾的身上。
"李可,你喜歡小諾嗎?"他問我。
"她是我的朋友。"我回答。
四叔:"連自己的心都沒有看透,你又要怎樣看透别人的心。"
我:"四叔,你請我到這個地方來,就是爲了說這些嗎?"
四叔轉了個身,他朝我們來時的路指了指,示意我們已經走遠了,應該往回走了。我們又順着來時的路,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四叔這才回答我的問題:"我早就說過了,我找你來,隻是想看看李毅然的孩子而已。我和你難得見上一面,與其說是我帶着目的來的,倒不如說你的目的更深吧,你想問我什麽?"
我:"我問了,你會回答嗎?"
四叔:"你不問,怎麽知道我會不會回答?"
我深吸了一口氣,試着問了一句:"我的母親,在不在你們的手裏。"
四叔也是一愣:"你爲什麽會認爲你的母親,在我們的手裏。"
我皺起了眉頭,四叔的樣子,不像是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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