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話是隐喻,當初聽不懂,現在再仔細回想一下,父親的話裏充滿了哲理。這并不像是一個普通木匠會說的話。能夠承擔重擔的人,必須堅毅,就如同那鋒利的棱角一樣,因爲隻有這樣的人,才能抵擋責任大道上的攻擊和阻礙。
父親對我說完那些話,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走開了。
江軍的叫喚聲将我從思緒中拉回了現實,他蹲到了我的身邊,我這才發現,我不知都是那麽時候已經坐在了地上。江軍也發現了小木偶的異常。他歎了口氣,問了句:"這小木偶,真的是你的父親造出來的嗎?"
我非常不願意承認,但是事實就擺在眼前,我點了點頭。從地上站了起來。我沒有招待大家,拿着小木偶進了自己的房間,房門關上之後,我躺在床上,窗外的光讓我的眼睛難受,但我卻沒有力氣去把窗簾拉上。
我蒙着頭,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那些小木偶,全部就都放在我的床頭,他們陪伴我昏睡了很久。夢裏,那令人窒息的黑暗讓我喘不過氣來,忽而四周一片光亮,炙熱的空氣灼燒着我的皮膚,一道道火光從上方坍塌了下來。
忽然之間,我聽到了尖叫聲,一男一女。
我轉過頭想看清那紅光中的人。可是畫面一轉,我的四周又變成了漆黑一片,濕冷的空氣讓我瑟瑟發抖。
敲門聲,驚醒。
我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我大口地喘着粗氣,身上被冷汗浸濕了。在門外敲門的是江軍,他問我醒了沒有。我的腦袋發燙,對着門迷迷糊糊答應了一聲。随後,我看了看手表,這一睡就是十多個小時。
門開之後,我發現大家都站在門外,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關切,尤其是周醫生,他顯然在關心我的身體狀況。我勉強笑了笑,告訴大家沒事。之後,我去洗了澡,等一切都整理好,已經是中午了。
我們并不準備在G市長時間逗留,最終,父親送我的那個小木偶也沒有找到,但是我卻找到了其他幾個可供對比的木偶。收拾好一切之後,我們出門了,在離開G市之前,我想要去祭拜一下老張和他的孫女小楠。
一年前,我來到G市的時候,老張已經沒有了從前的英勇,一切都是因爲紅衣女案,甚至于,老張還在自殺林開槍自殺了。我對老張心存愧疚,小楠死的時候,我沒有在G市,據沈諾說,小楠死的時候雖然有人來參加葬禮,但大家都害怕小楠,事實上,葬禮非常冷清。
我們到墓園的時間是下午三點鍾,已經接近黃昏了。小楠的墓碑和老張的墓碑挨在一起,墓碑上,老張在墓碑的遺照上笑着,老張穿着警服,對着警帽,看上去,這應該是好幾年前照的,因爲照片上的老張比他死的時候年輕不少。
小楠同樣笑着,看上去,她隻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孩子,正值同齡,可是就是這麽小的孩子,死于疾病的折磨,也是這樣一個普通的孩子,生前的表現詭異,讓人感覺到恐懼。
我對着老張的墓碑深深鞠了一躬,江軍問我這是誰,我回答:我的一個實習老師。
馬上,江軍也肅然起敬。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在墓園裏響起。墓園裏還有其他人正在祭拜,聽到那聲音,所有人都朝着我們這個方向望了過來。那是一個男人,他的手裏拿着一個酒瓶,一邊喝一邊朝着我們走來,他的嘴裏還罵罵咧咧的,他說話迷糊,我們也聽不懂他在罵些什麽。
本以爲隻是個醉鬼,但沒想到他竟然一路走到了老張和小楠的墳前,我們還沒有反應過來,那男人就一腳踹在了老張的墓碑上面,他還不斷地朝着墓碑吐口水。江軍一看就憤怒了,他往前一步,一把揪過那男人的衣領。
江軍怒喝一聲,問那個男人想要幹什麽,那男人醉醺醺地笑着,回了江軍一句:"關你屁事!"
江軍徹底被激怒,他一拳打在了男人的臉上,這一拳,竟然直接把醉男人的牙齒都給打掉了一顆。男人倒在地上,嘴裏的血湧了出來,與此同時,男人手裏的酒瓶砸落在了地上,酒精味一下子随着微風蔓延開來。
男人的酒醒了不少,他的臉上滿是恐懼,好像在後悔自己剛剛對江軍說的話。這個男人一看上去就非常膽小,對江軍說那話,也隻不過借着酒膽而已。男人站起來,跌跌撞撞地就想走。
我一個健步,将男人攔住了。男人滿臉通紅,雙目也被酒精充斥得通紅。男人哆哆嗦嗦地問我想要幹嘛,江軍冷笑一聲,喝道:"該問這句話的是我們吧,你爲什麽對這墓碑如此不敬!"
男人吞了口唾沫,壯着膽子回答了句:"我怎樣對待我家的親人,關你們什麽事,你們不怕我報警嗎?"
我愣住了,男人這麽說,我已經猜到他的身份了。小楠是有父親的,隻不過她的父親沉迷賭博,欠下債款,老張去世那會,小楠的父親還在裏面蹲着。沈諾說他被放出來之後,沈諾還去照過他,可是他死活就是不見小楠,哪怕小楠已經病入膏肓了。
沒想到的是,我們竟然會在這裏碰上小楠的父親。沈諾曾經跟我說過,小楠的父親叫張樂輝。
"你是張樂輝吧。"我問了一句。
果然,男人馬上反問我爲什麽會知道他的名字。我一直都保持着冷靜,但是知道男人的身份之後,我心底的火氣也控制不住了。我想起了老張把槍口對着自己腦袋時候的樣子,也想起沈諾向我叙說小楠死前和葬禮的話。
我怒斥了一聲:"生前不管他們,死後爲什麽還要來侮辱他們,他們一個是你的父親,一個是你的女兒,你的人性在哪裏!"
不明所以的衆人這下明白過來了,張樂輝也猜到我們是老張的熟人了。他不願意和我們多說,轉身就想要走,江軍拉住他的肩膀,不讓他離開。但是我卻給了江軍一個眼神,讓江軍放張樂輝走。
江軍又哼了一聲,放張樂輝走了。直到張樂輝兩步三回頭地跑遠,江軍才問我爲什麽要這麽輕易地放過他。我回答說:"這個張樂輝,好像有點問題,我們跟着看看吧。"
我讓江軍放他走,隻是爲了我們有機會跟着張樂輝,看看他究竟有什麽問題而已。馬上,我們朝着張樂輝跑的方向走去了,張樂輝是坐車上山的,我們上來的時候也打了輛的士,司機就在墓園外面等我們。
我們讓司機一路跟着張樂輝坐的大汽車,張樂輝下車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多,我們也下了車。我們一直遠遠地跟着張樂輝,很快,我們跟着他進了一個小巷子,這條小巷子其他人不熟悉,我卻非常熟悉。
再往前沒走多久,就是老張的家裏了。來叉醫血。
張樂輝進了家裏之後,把門關上了。我們站在門外,秉着呼吸聽裏面傳來的聲音,很快,我們又聽到了一陣謾罵聲。
張樂輝竟然又在罵老張了,而且,他的語氣好像真的在跟人對話一樣。
"你倒是說啊,爲什麽要這樣對我,我不孝嗎,我孝順不孝順,隻有你自己心裏清楚。你今天如果補給我一個交待,我就跟你同歸于盡!"
PS:
第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