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背部突然被狠狠地踢了一腳,強大的力道讓我往前一個踉跄。我扶住牆。好不容易才站穩,攻擊我的是曼叔,他怒氣沖沖地拾起了地上的照片,又是一拳朝我揮了過來,我已經反應過來了,自然快速躲開了。
曼叔把剩下一個角的照片又放在油燈上燒着了,曼叔也不怕燙,一直到那照片被燒成灰燼。他才輕輕拍了拍手。曼叔看着我,眼神淩厲,一副要殺人的樣子,他沒有開口,而是和我對視着。
我們站了很久,先開口的是我:"照片上的那個人,是誰?"
曼叔想了好一會,才回答:"既然不認識,又何必多問。"
我搖頭:"不,我認識!"
曼叔:"你認識?那你說說,是誰?"
可是面對曼叔的話,我卻沒有辦法回答上來。那隻是一張已經被燒毀的照片,照片上的人也隻剩了上額,那個人的右額上有一道疤痕,那道疤痕深深刺激了我的神經。那道疤很長。形狀也很奇怪,看上去像一柄小劍。
這個劍痕,我好像在哪裏見過,或者說,我對這道傷痕似乎非常的熟悉,可是我卻一下子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了。想着想着,我的頭開始疼了起來,我不肯放棄,捂着腦袋繼續想着。
那撕心裂肺的疼痛順着的我的腦子一直蔓延到我的全身,我咬着牙,冷汗順着額頭一滴一滴地流了下來。我覺得我隻差一點就要想起來了。可是就在那記憶馬上要呼之欲出的時候,又有一道無形的屏障把我的大腦給罩住了。
那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有一部分記憶被生生地從我大腦中被抽離了出來。
"你不認識他,這張照片,承載了我年輕時候的記憶,李可,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要告訴你,我沒有殺熱娜,沒有殺村子裏的任何人。我不告訴你當年的經曆,不讓你看這張照片,甚至把它燒糊,一切都是因爲我不想再去觸碰當年的傷疤。"曼叔歎了一口氣,對我說道。
我吃力地擡起頭,曼叔走到我的身邊,把我扶到了他的床沿。
"每個人都會有一段痛苦的回憶,有的人會記住一輩子,有的人早已經忘卻,那些已經忘卻的人,真的很幸運,很幸福。而那些一直記着的人,一輩子都要被滿是尖刺的荊棘抽打着靈魂,直到靈魂在發顫!直到靈魂已經再也承受不住!李可,你知道這種感覺嗎?"
曼叔也坐到了我身邊,他對我說了很長的一段話,我隻能勉強聽到他說的話,但我已經頭疼得發不出聲音來了。
"我甯願是身體上受折磨,也不願意我的靈魂終日被烈火焚燒,被冰川冷凍。你知道嗎,我每天晚上都在做惡夢,我有的時候夢見自己被綁在了火堆之中,有的時候夢見自己被人推進了深淵冰川裏。你知道日日夜夜受到回憶折磨的人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嗎?"
曼叔一直自顧自地說着,他的語氣很是落寞,仿佛要将他一生的不快全部吐盡。曼叔也沒有要讓我回答的一絲,他緊接着告訴我,終日被記憶折磨的人,總有一天會變成麻木的行屍走肉。
這種人,不舍地輕易地離開這個人世,因爲他們舍不得記憶裏的那些人,因爲他們要爲自己的記憶贖罪,所以,他們不能死,因爲人一旦死了就什麽都不知道了。這種人的靈魂已經被抽離了,他們隻剩下一副空空如也的皮囊。
吃飯,睡覺,都隻是爲了支撐這副皮囊生存下去,直到有一天,這副皮囊終于慢慢地衰老而死去,他們才算真正的解脫,因爲皮囊終于在靈魂早已死去多年之後,和靈魂到了同一個地方。
而曼叔說他自己也正在慢慢地變成這樣,他又長歎了一聲。
"不管你說的是對還是錯,也不管熱娜是不是真的奉了誰的命令來監視我,這都對我沒有任何的意義。我什麽都不想,這個地方是我出生的地方,也将會是我最後葬進黃土的地方,我不想被人打擾,不管是誰,包括警方。"
曼叔終于慢慢地說了回來:"讓我安安靜靜地在這個地方渡過餘生吧,就算我真的會變成行屍走肉,我也都認了,因爲那是我該得的。那段記憶,我絕對不會再提起,如果你懷疑我,把我抓起來吧,在牢裏,在這個村子裏,都一樣。"
曼叔說完,站起身,走到了窗台邊上。
天已經快要全暗下來了,我忍着頭疼,往窗外看去。空氣很渾濁,那是被狂風從沙漠裏刮起來的沙子。風吹得曼叔身上的衣角飄了起來,和之前一樣,曼叔穿着的很單薄。我的腦海裏還是照片上的那道劍痕。
吹了一會冷風,我的頭疼終于慢慢消散了,我也站了起來,走到曼叔的身邊。剛剛曼叔說的那些話,我全部聽在耳裏,他說的話,确實發自内心,但是我并不會因爲他說的停止追求真相的腳步。
"照片上的那個人,我一定見過,我對那道疤痕很熟悉。或許是不經意,但我絕對認識照片上的那個人,曼叔,你真的不肯說嗎?"我問。
曼叔搖頭:"李可,不要強人所難了,我不會說。我不知道你從哪裏調查得知熱娜是監視我的人,但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也懷疑有人在監視我。"
我微微一愣,曼叔告訴我,那隻是他的懷疑而已。在村子裏這麽多年,曼叔并沒有覺得自己過的很安穩,他總感覺在暗處有一雙眼睛時時刻刻在盯着他。當村子裏的詭異事情一件一件接着發生的時候,他甚至會認爲那無限的恐怖是沖着他來的。系叼木技。
曼叔并沒有任何的證據,這隻是他的感覺而已。但一個人會莫名産生這樣的感覺,隻能說明他的内心實際上是緊繃着的,曼叔時時刻刻都在擔心有人監視他,纏着他,所以村裏一發生大事,曼叔的心就如同驚弓之鳥,認爲所有事情都是沖着他來的。
我突然有些明白過來了,曼叔帶我進沙漠的時候,一直四下觀察,恐怕就是在提防他認爲可能監視他的人。曼叔告訴我,他是噩運的根源,所以村裏接連不斷的詭異時間,也可能是爲他準備的。
"我自己都不清楚,但我卻覺得村民口中的棺材,沙漠的惡靈,頭七的返魂,一切都是因爲我,和我有關。"曼叔歎了一口氣:"我也想過離開這個地方,可是我突然發現,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倘若一切真的都和曼叔沒有關系的話,那曼叔年輕的時候究竟經曆過什麽。那一定是一段非常痛苦的記憶,否則曼叔不會認爲所有的大事都是因爲他。
曼叔一開始不願意我進沙漠調查,也并不是因爲所謂的沙漠惡靈,他是怕我查出什麽,讓躲在暗處的人動了殺機。曼叔很少和村民接觸,也是怕自己連累了他們。
"我沒有辦法理解,既然沒有證據,你又爲什麽要認爲一切和你有關?"我問。
曼叔搖了搖頭:"你不會懂的。"
我不再說什麽。曼叔告訴我,他一直勸我離開村子也是有原因的,因爲那天晚上在沙漠裏出現的人,讓曼叔更加确定了他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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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日第三更。碼字有的時候快,有的時候慢,所以一般都是在我說的更新時間前後的一段時間,可能提早,可能推遲,如果晚發了,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