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能讓我如此憤怒,就算是再罪大惡極的犯罪分子,我也從來都是以非常冷靜的态度和其交談。而此刻,這個男人做到了,他成功地激怒了我。并且,男人對此絲毫不在意,反而饒有興緻地觀察着我。
在他的眼中,人命如草,可以随意踐踏。
這個開槍打中沈諾的罪魁禍首,很随意地掃視了一眼我懷裏的沈諾,随後,他在手裏把玩起了槍,隻是他那似冰霜的目光從未離開我的身上。男人沒有接我的話,我知道,他不可能放我和沈諾安然離去。
我的全身顫抖着,沈諾的手還覆在我的手上,或者說。她的手正觸碰着系在我手腕的死結上。
"讓我走!"我又重複暴喝了一聲,這間屋子破舊而又空曠,我的回聲飄蕩在兩層樓高的破磚房裏。
男人輕蔑一笑:"大名鼎鼎的李教授竟然被激怒成這副樣子。"男人說着,佯裝四處看了看:"上次那個臭小子沒來嗎?"
男人說的是江軍,他的話更加讓我确定,他就是和紅衣怪人一同出現的那個人。男人這是挑釁,他敢開槍,很明顯已經觀察了屋子裏的動靜,他不會不知道江軍沒跟我們一起來。
從男人和許伊出現,已經過去了兩分鍾,時間還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在這安谧的夜裏,我甚至能聽到我手腕上的手表,表針慢慢跳動的聲音。時間每過去一秒。沈諾存活下來的可能性就要降低一分。
"讓他們走吧。"許伊喃喃地說了一句。
終于。我的目光放到了許伊的身上,這是從她出現在這裏之後,我第一次正眼去看這個人。複雜的心情頓時湧了上來,許伊的臉上也掉着淚,就在這個時候。屋子裏重新亮了起來,崔雲伊顫抖着手又把燭火點燃了。
許伊的淚花在燭火之下顯得晶瑩而又透明,隻是她的話,再也沒辦法進到我的心裏。我無疑還愛着這個女人。但我卻沒有爲了她,放下我腦袋裏的理性和正義。
男人冷冷掃視了一眼許伊:"做你該做的事。"斤冬溝弟。
"你是被強迫的?"我問了一句。
我的心裏還是抱着僥幸,我希望聽到許伊肯定的回答,可是,男人尖銳的聲音卻打斷了我的話:"強迫?這個世界上有能夠絕對強迫人的理由嗎,你自己問問她,她是不是被強迫了。"
我看着許伊,許伊低着頭,猶豫了很久,她才終于搖了搖頭。
我的心像跌進了萬丈深淵,伴随着男人的嘲笑聲,我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和許伊在一起的每一幕都閃過我的腦海,就在此時,臉上一陣冰涼,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到了沈諾蒼白的笑臉。
她的手正放在我的臉上,輕輕地,她爲我擦去了殘留的淚珠。
"李可,每個人的心裏都有着黑暗,所有人都是邪惡的,包括你!"男人停下了他一直把玩那把槍的動作,好不容易奪下崔雲伊手裏的槍,現在,又一個人控制着我們的生死。這個男人給我的感覺,身手很強,想要從他手裏逃脫,難上之難。
點燃蠟燭之後,崔雲伊一直躲在一邊,她甚至側着臉不去看許伊。崔雲伊先前所說,絕對是真的,通過她現在的表現也能看出來,她的确沒有許伊的下落。許伊和男人會出現在這裏,崔雲伊也毫不知情。
許伊和男人應該是在我們來之前就到了崔雲伊的家中,因爲漆黑樓道給我的怪異感覺,從我們一進屋子就開始了。這棟磚房後面有一個很高的土坡,許伊和男人應該是通過土坡從磚房的窗戶潛入到這裏來的。
我們選擇了敲門,而他們選擇了偷偷進入。
"你不會殺我,爲什麽不讓我走!"感受着沈諾冰涼的體溫,我沉聲道。
男人:"你怎麽知道我不會殺你?"
我沒有回答男人的話,他和紅衣怪人是一夥的,紅衣怪人出現不止一次了,要殺我的話,他們早動手了,包括剛剛,男人能一槍打中沈諾,自然也能再開一槍,在這樣幽暗的環境中,男人還能如此精準地開槍,可見他的槍法不一般。
不能再繼續糾纏下去,我咬着牙,想要闖出門外去,但是男人擋住我,一拳朝着我的臉上打來。抱着沈諾,我根本沒有辦法躲開,就這樣,我紮紮實實挨了一拳,嘴角一股血腥味傳來,我好不容易才站穩。
我咬着牙,已經過去好幾分鍾了,如果再遲一點,沈諾将會錯過絕佳的搶救時間,我不願意讓沈諾死,更不願意她是因爲我而把生命交付在我的懷裏。
我輕輕把沈諾放下,沈諾還抓着我手腕上凸起的死結,我俯下身體,在沈諾耳邊輕輕道了一句:"等我。"
沈諾真的松手了,她一定很疼,但是她還是盡量保持着微笑,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在站起來的時候,我拾起了屬于崔雲伊的那把掉落在地上的槍,我的速度很快,膛早就被崔雲伊上好,我以迅雷之速調整了握槍的姿勢,槍口對向了男人。男人和我握槍,隔空對視。
沒有絕對的把握,我不敢輕易開槍,隻要我一失敗,沈諾必死無疑。
從警校畢業之後,我已經多年沒有親自持槍這樣近距離地接近目标,我顯得有些手生。而男人則顯得比我更加冷靜,他給我的感覺,殺氣極重,我不知道他用手裏的這把槍殺過多少人。
男人氣定神閑地笑道:"握槍的姿勢這麽标準,不愧是警校最優秀的高材生。"
我沉聲道:"你的把握就這麽足嗎?"
看到男人這副模樣,我眼角的餘光開始四處打量,我已經不能确定這間屋子裏是否還有别人。男人出現在這裏,紅衣怪人也極有可能在這裏出現,紅衣怪人從未持槍對着我,但是他身上的那抹鮮紅,卻更讓人感覺到恐懼。
"聽說李教授在警校期間不僅成績優異,而且槍法極好,隻是這麽多年沒有握槍,我想看看是你的子彈快,還是我的子彈快。"男人話裏的挑釁意味十足。
瘋子,這是我心裏的第一個念頭。
原本以爲男人會那樣狂妄,完全是因爲我們的生死掌控在他的手裏,但此刻,我們持槍互對,誰輸誰赢還不一定,但男人竟然還這樣對我說話。他不僅沒有任何退讓,反而在激怒我開槍。
要知道,這是用生命在作代價。
我不禁思考起來,他究竟是誰,紅衣怪人又究竟是誰,是什麽讓他們能這樣狂熱。
呼吸聲,心跳聲,所有我能聽到的聲音都在我的耳畔回蕩,今夜,槍聲已經不止一次地響起,戰鬥,注定不會就這樣輕易落幕。
許伊的眼神飄忽不定,她一會看着我,一會看着她躲在一邊的母親:崔雲伊。
許伊是來找她的母親的,我不相信眼睛看到的,也不相信耳朵聽到的,我隻相信自己的推理和判斷。所以許伊親口否認她沒有被強迫,隻是讓我的心裏難受,但卻不會讓我就此絕望。
此刻,我希望許伊是因爲她的母親而被脅迫做了這一切事情。
許伊在我的身邊,她要害我,有很多絕佳的機會可以動手,可是,她沒有。比起許伊是因爲良心的掙紮而沒有害我,我更加願意相信,許伊是受了脅迫。
從許伊從自殺林回來之後,她就一直行爲怪異,甚至于,我總覺許伊的命運早已經不屬于自己了。不論事實是怎樣的,此刻我都沒有機會再去細究。
因爲沈諾。
PS: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