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軍剛說完,熱情的尤志剛就又把我們從病房外迎了進去。除了醫院特有的味道,病房裏還滿滿得都是雞湯味。尤志剛拉過三條椅子,招呼我們坐下,尤旅朝着我們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孟婷和之前崩潰的樣子相比,此刻顯得再正常不過,仿佛她會住院,完全是因爲普通的感冒發燒一樣。隻是孟婷的手還在她的腹部上輕輕地撫摸着,孟婷的這副樣子讓我的心裏酸酸的。
"李教授,很感謝你來看望我。"尤旅開口了。
我禮貌性地回答:"應該的。"但是,我立刻話鋒一轉:"我想和你單獨聊聊,可以嗎?"
如我所料,尤旅完全沒有猶豫。他很配合地答應了,也沒問爲什麽。在尤旅的要求下。大家全部出去了,孟叔在推着孟婷坐的輪椅出去時經過了我的跟前,孟婷的雙眼看着我,她的神情讓我想到了昨天孟婷對我說的那一番話:她隻剩尤旅了。
江軍和沈諾也出去了,他們關上門之後,病房裏變得更悶了,尤旅吃力地坐直身體,看他的臉色,他還非常虛弱。尤旅輕輕指了指病床邊上的凳子,示意我坐下。
我一坐下,尤旅也不等我開口。就說起了孟婷來找他時候的情景,尤旅的聲音很小,有氣無力的。
失去孩子後的孟婷根本就不能那麽快下床,但是孟婷聽到尤旅醒來的消息後,哭着鬧着要去見尤旅,就連醫生和孟叔都沒有辦法勸住孟婷。爲了不讓孟婷情緒激動,醫院方面隻要妥協,于是,孟叔推着輪椅到尤旅的病房來了。
"孟婷沒有哭?"我疑惑道。
尤旅回答:"哭了,我父親,我母親,誰都勸不住她,也是那個時候我知道我的父親騙了我,孟婷的确是沒事,但是我們的孩子,沒了。"
尤旅告訴我。孟婷來到他的病房之後,前前後後一共哭了大半個小時沒有停下來,孟婷哭得歇斯底裏,眼睛腫了,嗓子啞了,最後,尤旅把其他人都叫出去,單獨跟孟婷聊了一會,孟婷這才平靜下來。
"孩子沒了,你不難過?"我反問。
尤旅:"當然難過,可是我是男人,我難過。孟婷會連最後的依靠都沒有。"尤旅說完,也問了一個問題:"難道你不好奇我跟孟婷說了什麽才讓她變得這樣平靜?"
尤旅的話很成功地引起了我的興趣,的确,孟婷顯得太過冷靜了,冷靜得有點讓人覺得詭異。我看着尤旅,等着他繼續說下去,尤旅調整了坐姿,他的手臂上紮着一根細管,藥水正順着細管一滴一滴的輸入他的體内。
尤旅開口了:"我告訴孟婷,活着的人是替死掉的人活下去,開心,也是替死去的人而開心。"
孟婷聽了尤旅說的這句話之後,哭聲慢慢止住了。之後的時間裏,尤旅沒有再對孟婷說任何話,隻是一直輕輕地抱住孟婷。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孟婷似乎也相通了,等我們到這裏的時候,孟婷已經恢複了正常。
我将信将疑地看着尤旅,喪子之痛,男人尚且無法承受,孟婷一個女人,并沒有多堅強,這麽短的時間内,她的表現改變如此之快,簡直匪夷所思。不過,我并沒有對此進行糾纏,我有更加重要的問題要問。
我沒有拐彎抹角:"這次來,是有幾件事情希望你配合調查的。"
尤旅微微一笑:"李教授真是盡職,我才剛醒過來沒多久,你就不辭辛勞來對我進行問話,警界要是多幾個你這樣的人,犯罪一定會變的很少。"尤旅的話裏帶有很濃重的嘲諷,此刻,他一點都不隐藏他臉上的憤怒:"我很想知道,爲什麽你一直在懷疑我,不管我怎樣解釋,你還是要調查我!"
我:"你身上值得讓人懷疑的地方太多了。"
尤旅:"李教授也隻是一個光看表面的人嗎!"
我:"我的眼睛隻能看到表面,順着表面去調查,我才能知道真相。如果你心裏無鬼,請你配合我的調查!"
尤旅用力一拍病床:"我配合!百分之百地配合,但是我希望當你查出真相的那一天,能夠當面向我道歉!"
我不止一次地和尤旅當面對質,在此前,尤旅從來沒有發過脾氣,他一直保持着作爲一名畫家和公衆人物應該有的紳士,而這次,他暴怒了。
我點點頭:"如果是我錯了,我會向你道歉。"
我的第一個問題,便是我在雲省給尤旅打電話的當天,尤旅爲什麽要突然出門。尤旅平息了怒火,深吸一口氣,尤旅開始給我說起了當天的情況。
當天,尤旅本就有打算到李立人的墳前進行祭拜,而去祭拜的原因則是孟婷經常在做噩夢。自從僥幸逃脫母嬰案兇手李立人的殺手之後,孟婷經常會做噩夢,噩夢的内容幾乎都相同:李立人拿着手術刀将孟婷的肚子剖開。
尤旅雖不信鬼神,但爲了讓孟婷心安,于是他決定到李立人的墳前進行祭拜。這是雙方父親建議的,孟叔和尤志剛認爲隻要尤旅到李立人墳前祭拜,李立人鬼魂就不會再糾纏着孟婷。
在出發前,尤旅接到了我的電話。
尤旅用"湊巧"解釋了他爲什麽會在那麽敏感的時間出門。木丸盡弟。
我沒有打斷尤旅的話,他繼續告訴我,既然要去祭拜李立人,他就幹脆連昔日的好友洪傑一起祭拜了,兩個墓園相距不會特别遠,看在昔日的情誼上,他買了花,簡單地看望了這兩個人。
而當我問起爲什麽他在打掃墳墓的時候,隻是象征性地撿了幾個垃圾。尤旅的回答也看似合理:他本想清理,但他想到他當天還是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且他不放心孟婷,所以想早點回去。
"爲什麽不自己開車?"我問。
尤旅馬上回答:"油耗光了,沒時間去加油。"
尤旅說如果我不信,大可以去查查他的車子。
"我會去查,接下來,請你告訴我,你去見那些畫家做什麽了。"我問。
尤旅眯起了雙眼,他陰冷道:"你們果然時時刻刻監視着我的一舉一動!"
和尤旅四目相對數秒,尤旅繼續開口。尤旅稱他從雲省回來之後,一步都沒有離開過孟婷,其他畫家和展館的邀請,他也一并全部拒絕了,但是客觀事實上,有很多工作和事情都一件一件地堆積了起來。
尤旅好不容易出一趟門,尋思着幹脆把該交待的事情全部交待了,反正也花不了多長時間。這也是尤旅出門前就和孟婷商量好的,尤旅怕孟婷一個人在家不安全,所以提前叫來了孟叔夫婦到家裏照顧孟婷。
祭拜完洪傑和李立人之後,尤旅以最快的速度一一去拜訪了各個畫家,他和所有畫家交談的内容都是工作上的事宜。尤旅對我們說的,溫甯和我們之前也從各個畫家口中得到了證實。
"水果呢?"我把我心中的所有疑惑都問了出來,不管尤旅有沒有對我講真話,我都希望能從他的回答中找到破綻。
尤旅在叙述的過程中,一直沒提起他去買水果的事情,而當我問起來的時候,尤旅說了一句讓我真假難辨的話:是其中一個畫家拜托尤旅上他家的時候,順便帶點水果,尤旅這才想起來,去拜訪别人,總該帶點什麽......
而那個拜托尤旅帶水果的畫家,正是兩個已經離開B市的畫家之一......
PS:
第三更。今日依舊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