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軍還是沒有反應。隻是他的肩膀微顫,江軍比我小幾歲,我的心智要比同齡人成熟不少,在我眼裏,江軍還隻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孩子。他有的時候沖動,但卻爲了正義奮不顧身,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警校生涯中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甚至于,我在江軍身上。看到了我自己。
他承受的打擊是巨大的,我深吸了一開口氣,手臂上的疼痛還在繼續着。趁着腦子還清醒,我問了我想知道的問題。
"你手中掌握的國家機密,是什麽。"我問。國家機密的定義,有大有小,從廣義上來說,所有公職人員手中多多少少都掌握着國家的秘密,或許是經費方面,或許是人事調動方面,這些都可以統稱爲國家的機密。
但是,王鑫的失蹤卻驚動了B市的高層,溫甯和謝靖都告訴我,上級已經介入了調查。這麽說來,王鑫掌握的國家機密,絕對不僅僅是廣義上的定義,他所知道的。是國家出于某種方面考慮而不願意公開、不能公開的,可能會引起重大社會恐慌和輿論的機密。
王鑫皺起了眉頭:"李教授,王某這一輩子,沒有對不起過國家,就算到今天,我對國家還是忠心耿耿。國家機密,我是不可能會洩漏的,就算是你。我也不能告訴你。"
江軍突然騰起了身,他指着王鑫聲嘶力竭地吼道:"對國家忠心耿耿?那你告訴我,你爲什麽會和一個犯罪集團扯上關系!你從小教我的正義,光明和理性,都去哪裏了!"
王鑫欲言又止,我把激動的江軍勸住了,江軍癱坐在沙發之上。眼眶微紅。
客廳裏充斥着消毒酒精的味道,我仔細地思考了一會:"王隊長,是和330案有關系吧?"
王鑫隐藏的很深,他似乎知道很多關于330案和紅衣女案的消息,但是他一直都不肯多說。在離職前,王鑫是一名刑警,他手上握着粵市的偵查重權,作爲一名偵查人員,他手裏掌握的國家機密,更有可能和刑事案件有關系。
據我所知,近兩年來發生的特重大刑事案件有好幾起,但是官方進行了所謂"辟謠"的,隻有330案和紅衣女案。這兩起案子,警方都諱口不言,加之王鑫對330案和紅衣女案的深度了解,讓我猜想王鑫手中掌握的機密或許和這兩起刑事案件有關系。
第一起紅衣女案發生在1988年,但是那似乎并沒有引起警界最高系統的注意,恰恰是在幾個月前,紅衣女連環殺人案再度發生,上級才下了命令暫停偵查,并對外進行辟謠。紅衣女案再度發生之後,王鑫并沒有離開粵市。
所以他掌握的應該是330案的秘密,徐通隐晦地告訴過我,警方一直沒有放棄330案的調查,而是小範圍地進行秘密偵查。330公交車在B市失蹤,很明顯,僅僅在B市範圍内進行偵查是不夠的。
B市之外,資曆深,能力強的刑警并不算特别多,王鑫是其中一個,或許他就是調查330案的刑警之一。
王鑫臉上閃過一絲詫異,随後,他釋然:"李教授果然心思缜密,我不否認,我的确知道很多關于330案的内幕以及這兩年來調查的最新線索。"
王鑫說到這裏,止住了。
我:"王隊長,你不準備告訴我?"
王鑫搖頭:"沒有上級的命令,我是不會洩漏半句的,就算我現在已經不是警方的人了。"
我點點頭:"我理解你,你不說,我也總會查出來的。"
王鑫:"李教授,我一直相信你,所以我才敢把江軍托付給你。"
提到江軍的名字,江軍渾身又是一顫:"你沒有資格将我托付給其他人,我隻想知道,我的親生父親是怎麽死的!"
王鑫終于不再猶豫了,他歎了一口氣:"該來的還是會來,躲也躲不掉。李教授,你相信因果循環嗎?"
我搖頭:"有果必有因,但有因,未必有果。我不相信天命。"冬爪名技。
王鑫:"我以前也不信,但這一天真的來的時候,我信了。"他轉頭看向江軍:"江軍,你的父親,是被我親手開槍打死的。"
王鑫早就跟我說了這些,他懇求過我,暫時不要把這些告訴江軍。盡管江軍已經聽電話裏的那個人說過這個事實,但他一直抱着僥幸的态度,雖然王鑫不是他的生父,但是從小到大,江軍都在王鑫的呵護中長大。
王鑫把江軍帶上了刑警這一正義的道路,也是王鑫教會了江軍做人的道理。
可是現在,江軍心裏最後一絲的僥幸被打破,房門在這一刻被打開,一個黑影朝着江軍飛了過來。江軍下意識地伸手接住了那團黑色的東西,那是一把槍。
開門的是狸貓,她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頭發被束了起來。狸貓靠在門上的位置,憔悴的臉上閃過一絲玩味的笑容:"殺父仇人。"
我不得不佩服狸貓的魄力,可以說,我們是敵對的,可是她竟然把槍扔給了江軍。
江軍顫抖着手,舉起了槍。
這個飄着雨的秋夜,發生了太多事情,一把同樣的槍,先後被不同的人持着,槍口又先後對準不同人的額頭。
王鑫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順着他蒼老的面龐緩緩滑落,王鑫的嘴角上揚,他的表情複雜,有解脫,也有作爲一個父親的愛意。
我沒有再勸江軍,因爲我知道,如果江軍真的執意要殺王鑫的話,我根本就勸不住他。事到如今,我隻能選擇相信江軍。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就算是一向理性的我,如果真的遇上這事,我也不敢保證我自己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
我隻希望,江軍跟在我身邊的短短幾個月,能讓他知道理性是什麽。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大腦越來越暈眩,眼前的景象也越發模糊。江軍一直持槍站着,不知道過了多久,江軍還是把槍扔在了沙發上。
江軍坐下,深吸了一口氣:"解釋吧。你在留書中說過,你會當面和我解釋的。"
我的全身都沁出了汗水,我感覺到一絲欣慰,江軍最終也沒有被情緒沖昏了頭腦。王鑫睜開雙眼,他的眼神之中帶着詫異,王鑫閉眼時的那副表情,已經帶着必死的決心了。對于江軍,王鑫要比我了解的多。
王鑫曾經跟我說過,江軍經常會沖動,因爲脾氣和身手,粵市警局裏的人都稱之爲:将軍。
王鑫感激地沖我一笑:"今天就算是死,也值得了。李教授,江軍以後就拜托你了。"
我聽出了王鑫話裏的意思,他覺得自己一定會死,這是他在死前做的囑托。
"王隊長,你們還是好好談談吧,不會有跨不去的坎。"我勸道。
王鑫點了點頭,終于,他說起了那段塵封多年的往事。
那個時候,江軍還隻是個嬰兒,而王鑫,已然是粵市警隊的副隊長。
二十多年前,在那個特殊的年代,粵市滋生出了一股強盜團體。那個時代,社會是動蕩的,很多本應由軍方解決的案件都落到了警方的手中。軍警不分家,在那一次剿匪的任務中,王鑫被任命爲小組的副組長。
警方鎖定了強盜團體的位置,在一個天還沒亮的冬天,數十名警方的人持槍塌上了那座樹木濃郁的深山。
警方和強盜團體發生了激烈的槍戰,而江軍,則是強盜團體主要成員的孩子。
說到這裏的時候,狸貓來到了我們的身邊,她從腰間掏出了一把匕首,抵在了王鑫的脖子之上:"還有什麽,是你沒說的嗎?"
PS: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