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軍痛罵了訊問的刑警一頓。嘴裏一個勁地喊着他沒有殺人。聽到這裏的時候,馬濤把錄音暫停了,他看向我,說江軍在訊問時的這種情緒對他很不利,局裏有不少人認爲江軍是做賊心虛才有這種态度。
我點點頭。示意馬濤繼續放下去。
江軍是在馬濤的安撫下,情緒才慢慢平複下來的。訊問繼續,刑警又問了另一個我想要問的問題。是關于現場發現的那把匕首。刑警問話很有技巧,他先問了江軍身上是否随身攜帶了武器。
江軍說他自己并沒有帶任何武器,他當時手上拿着的就隻有錢二給他的長鉗子,他去追錢二的時候。裝蛇的袋子和長鉗子都扔給了我。緊接着,刑警問江軍認不認識照片上的匕首,錄音停頓了一陣子,應該是江軍正在辨認照片上的匕首。
江軍搖頭。說他從來沒有見過那把匕首,也否認匕首屬于他。江軍從粵市離開,隻随身背了一個包,至于包裏有什麽我們就不得而知了,雖然我和許伊都認爲江軍不會說謊,但從客觀上來說,匕首上沒有任何人的指紋痕迹,我們也不知道這把匕首究竟屬于誰。
江軍否認之後,訊問的刑警再度嚴厲地喝了一聲,問江軍匕首上爲什麽會有他的DNA。江軍對鑒定結果是完全不知情的,聽到訊問的刑警這麽說,江軍先是茫然了一陣,而後情緒再度失控,說是有人陷害他。
由于江軍的情緒太過激動,此次的訊問就到這裏結束了。關掉錄音之後,馬濤點燃一根煙走到窗戶抽了起來,我皺眉沉思剛剛江軍說的每一句話。此刻的江軍太不理智了,這給他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人很容易先入爲主,現在證據比較充分,警局裏大部分人都認爲江軍就是兇手,江軍的激動情緒隻會讓警局裏的人認爲是做賊心虛,我最怕的就是此後的偵查會因爲這個原因,偏向于江軍有罪證據的搜尋,從而忽略搜尋江軍無罪那部分的證據。
江軍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周小若剝皮案給他帶來的感慨很深,他連看别人作案都會難受,又怎麽能容忍别人說他犯案,所以我可以理解爲什麽江軍的情緒起伏會這麽大。
一根煙抽完,馬濤轉過身,問我怎麽看待這件事。我看着馬濤,問了他同樣的問題,馬濤是警隊的隊長,他的想法很可能會決定接下來的偵查方向。馬濤歎了口氣,他雖然沒有明确表态,但卻不敢再說之前相信江軍不會殺人那樣的話了。
馬濤讓我和許伊先找個地方住下,畢竟鑒定結果和驗屍報告還隻是初步的,而且很多村裏人的口供還沒有錄好,他要在警局裏開個會。馬濤并沒有邀請我去參加他所說的會議,我明白他在想什麽,便帶着許伊出了警局。
我沒什麽胃口,但許伊堅持要我吃點東西,勉強塞了幾口飯之後,我們找了個賓館住下了。就目前的情況來說,想要替江軍脫罪,隻有兩種方法,第一種是反駁那些已有的證據,但是已有證據都是物證,無論是血迹還是DNA都具有很強的客觀性,證明的效力也非常強,能否推翻還得等最終的鑒定結果出來。
而第二種便是從其他犯罪嫌疑人身上入手,在孫祥作法事的時候,有幾個村民先行離去,他們沒有不在場證明,但這也得等留在村子裏的刑警的口供。
許伊見我眉頭緊鎖,擰了熱毛巾給我擦臉,她也是愁眉苦臉的。她說感覺馬濤不像其他人那樣好說話,如果是楊帆或者王鑫,肯定會讓我們完全介入案子這樣替江軍脫罪也會容易不少。
"馬濤的态度很明顯,他不想偏私,所以我們要做好心理準備,接下來我們的行動會很困難。"我說的都是實話,沒有警隊的資源和支持,我們連江軍的面都見不到。
我和許伊一直等候到夜深,馬濤都沒有再聯系我們,許伊建議我主動打電話給馬濤,我想了想,還是沒有拿出手機。馬濤還沒有将我們排除出偵查活動,這個時刻不能再讓馬濤對我們産生反感。
一整個晚上,我們都輾轉反側,終于,第二天一早,馬濤來電話了,他讓我們到警局裏去。我和許伊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了警局裏,馬濤就在辦公室裏等我們,他的辦公室裏還坐了很多其他刑警。
看他們肩上的警銜,我就知道這些都是警局裏的負責人。他們好像在商量什麽,我一來,他們馬上都站了起來,連招呼都不打就走出了辦公室。我和許伊在門口等他們全部走光才進去。
"警隊用最快的速度,搜集了很多口供,還有将被用作訴訟證據的鑒定報告也都出來了,你看看吧。"馬濤不拐彎抹角,指着他桌上的一疊卷宗材料和幾個檔案袋對我說。盡有豆血。
我也不客氣,一一翻閱了起來。
錢二很小的時候父母就病死了,他沒有親屬。留在村子裏繼續調查的刑警帶回了他們對全村人的詢問筆錄,所有人都說錢二對待村裏人很好,和大家的關系也都非常融洽,包括在孫祥作法事時提前離開的那些村民。
沒有提前離開的村民都互相有人可以證明,那幾個提前離場的,也是結伴而行。他們幾個人都住在村子的最外圍,回家的時間要比别人久,所以他們提前離開。他們互相證明,親眼看見對方開門走進自己的家中。
刑警對他們的家裏進行了搜查,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線索,加之沒有犯罪動機,自然将他們排除在犯罪嫌疑人的群體之外了。至于江軍就沒那麽幸運了,幾乎整個村子的人都把矛頭指向了江軍。
錢二死的凄慘,一開始村子裏還在盛傳錢二是被亂葬崗裏的孤魂害死的,但是江軍犯案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村子。村子裏的人都證明江軍不止一次地和錢二發生矛盾,還大打了一架。
村民說的是事實,我問馬濤是不是警隊想把這件事當作江軍殺人的動機,馬濤點頭。他歎了口氣,說他一直不願意相信江軍會殺人,可是證據都指向江軍。馬濤猶豫了很久,最後讓我找個好點的律師,不要對江軍進行無罪辯護,而是進行輕罪辯護。
"江軍這孩子以前很善良,說不定他也隻是失手将錢二殺死了。我正在勸他認罪,有良好的悔罪态度,他才有可能獲得法律的寬恕。"馬濤對我說。
我立刻反駁道:"馬隊長,你見過失手殺人的兇手,還會把對方的眼珠挖出來塞屍體嘴裏的嗎?"這幾乎不太可能是過失殺人案,因爲兇手在死者死後還有後續的毀屍行爲。
馬濤被我問的說不出話來。
"馬隊長,這件案子的疑點還有不少。比如兇手爲什麽要掏眼,爲什麽要劃手掌等等,最重要的是,江軍并沒有認罪,我不希望警隊因爲想要快點破案而冤枉好人。"我繼續說道。
馬濤點頭,他很爲難,他說他也頂着巨大的壓力。馬濤朝門外看看,确定沒有其他人聽到之後,他告訴我說,警隊裏的其他人都在強烈地反對我介入案子,因爲大家眼裏,江軍就是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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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了一個星期,每天到淩晨三四點,實在熬不住了,所以今天上午先發兩篇,晚上再發後四章,在這裏給大家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