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卻有一種情況例外,死者若是瞬間死亡的,屍體的肌肉最初将呈緊繃狀态,除非死者早就沒有了意識。大腦的反應很快,人在瞬間死亡的那一刹那,身體的肌肉必将因痛苦而肌肉緊繃,肌肉組織還來不及放松,控制全身的大腦就已經死亡了,所以屍體的肌肉會是緊繃的。
"楊隊長,你說的死者全身放松,是什麽意思?"我問。
楊帆立刻回答了我的問題。邱興化在殺人的時候,警方就接到了本案目擊證人的報警,警方趕到的時候,邱興化剛好結束作案,随後,邱興化從鐵瓦殿的後門逃走,警方封山進行了追捕。
死者全身放松,是楊帆和其他幾名刑警趕到之後,想要搶救死者時發現的,奈何,死者的内髒全部被掏空,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邱興化犯案的時候,正是晚上,根據目擊證人的說辭以及法醫的鑒定,警方趕到現場的時候,死者才死亡不到十分鍾。
死亡十分鍾,肌肉放松,這讓我排除了死者是瞬間死亡的可能。
"李教授,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鑒定結果已經出了不少。死者是被慢慢殺死的,而且死因,也已經确定下來,正是腹部的傷口。"楊帆對我說。立刻,楊帆帶着我走到鐵瓦殿内的一堵牆上,走之前,我還特地看了盯着熊萬成屍體位置的道像一眼。
這原本是一堵白牆,但此刻牆上發着黑,像是被火熏的。楊帆跟我解釋,警方趕到的時候,邱興化正準備放火燒殿,幸運的是,火勢還沒有蔓延開就被警方撲滅了。我往牆角一看,那裏果然擺放着一些被燒過的稻草。
楊帆指着牆上,讓我看。他指着的那個地方,刻着三個歪歪斜斜的字:邱興化。這三個字,已經被火熏的發黑了,很不顯眼,但是上面的血迹,卻格外引人注目。楊帆說,邱興化有刻字的生活技能,筆迹鑒定顯示,字是邱興化刻的,血迹鑒定也表明這些血迹是十名的混合血液。
我仔仔細細地盯着暗紅色的血液殘留,它們正好灑在邱興化三個字上。
"李教授,案發現場比較簡單,如果勘察完了,不如随我回警局做進一步的分析。"我正想的入神,楊帆禮貌地打斷了我的思路。我又朝着四周看了看,鐵瓦殿是暗色的建築風格,就連那些道像,也是暗灰色的。
天已經快黑了,整個鐵瓦殿更是被籠罩着一層幽森的氛圍之下。我點點頭,正準備跟着楊帆離開鐵瓦殿的時候,我發現許伊正出神地看着邱興化三個字,我連續叫了兩次許伊的名字,她才反應過來。
鐵瓦殿外面圍着警戒線,上了楊帆的車之後,許伊突然靠在我的耳邊,說她覺得鐵瓦殿很奇怪,特别是灑着死者混合血液的名字。許伊從進鐵瓦殿之後,就沒有說話,隻是一直緊緊抓着我的手臂。
許伊隻覺得奇怪,但我細問,她又說不出究竟哪裏奇怪。說實話,或許是剛接觸G市紅衣女殺人案的密室殺人現場,我并不覺得這個犯罪現場有多奇怪。邱興化案的殺人現場,不僅沒有隐藏殺人痕迹,甚至兇手還在現場留下了會暴露自己身份信息的證據,即刻在牆上的三個字。
我也并不認爲邱興化放火燒殿是爲了銷毀證據,因爲牆是水泥材質的,而且牆角稻草的數量,明顯還不足以達到燒毀大殿的程度。留下證據,再燒毀證據,完全不符合常理,所以邱興化放火,很可能是另有目的。
僅僅看過現場,我暫時隻能分析出這麽多了。我和許伊閉着眼睛小憩,楊帆知道我們坐了很久火車,所以一路上都沒有再跟我們說話。車子停在警局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楊帆帶着我們走了進去。
刑警的工作很累,隻要一發生比較嚴重的案子,整個警隊就都要加班加點。我們跟随楊帆,來到了警員辦公室,已經過了飯點,大家沒有時間出去吃飯,此時每個人手上正拿着一個窩窩頭。
楊帆拍拍手,所有人立刻放下手裏的吃的,站了起來。楊帆跟大家介紹了我,并帶頭給我敬了一個标準的警禮。其中好幾個人都有些好奇地盯着我,但和G市警隊的那些人相比,這些人明顯沒有因爲李教授這麽年輕而太過驚訝。
立刻,我就明白了原因,我在角落裏看到了沈諾,她正笑眯眯地挽着另一名年輕女刑警的手。如果我沒有猜錯,大家手裏的窩窩頭都是沈諾買的,關于我的部分信息,她也提前告訴大家了。沈諾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第一天進入G市警隊的時候,她就給大家買了吃的,隻不過後來被趙達痛罵了一頓。
打過招呼之後,楊帆讓大家好好吃,吃完好好工作,并鼓勵大家一番。僅僅是這個細節,我就明白楊帆對待下屬的态度,他是屬于比較親和的領導。
雖然着急,但是楊帆也沒有忘記讓我和許伊吃飯。他帶我們去了警局隔壁的餐廳,随行的還有沈諾以及跟着沈諾來S縣的另一名刑警。吃飯的時候,楊帆對工作的事情閉口不提,隻是和我們講一些當地風俗和景點。沈諾一直默默地扒着自己碗裏的飯,一句話都沒有說,許伊也是,她好像在想什麽,但人多,我沒有多問。
吃過飯之後,楊帆帶着我和許伊去了鑒定科。我比較在意的就是死者臉上的笑容,所以我先要求看死者屍體的屍體。楊帆讓我們做好心理準備之後,打開了停屍房的大門,停屍房裏的溫度很低,隐隐飄着白茫茫的冷氣。
停屍房并不算大,隻有十來個停屍台而已,但此時,每一個停屍台上都躺着一具屍體。雖然屍體還用白布蓋着,但我卻能通過楊帆的描述,想到這些屍體凄慘的樣子。陪我們來的,還有另一名法醫,他徑直走到其中一具屍體邊上,微微掀起了遮屍布。
許伊牽着我的手突然攥緊了一下,她臉色不是很好看,把頭側到了一邊。我微微皺眉,許伊以前見屍體的時候,膽子很大,而現在,屍體還隻是露出了一個頭而已。我拍拍許伊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看。
許伊松開我的手,走到一邊去了。
我把目光放到停屍台上,這是一個小孩,他應該就是案子中年紀最小的十三歲死者。男孩的頭發盤起,很明顯是道士打扮。已經死了兩天,男孩道士的臉微微塌陷,可他的嘴角,卻詭異地向一邊揚起。
這是笑容,一個滿足的笑容。
我又輕輕掀起遮屍布,觀察了一下男孩道士的腹部,他的腹部被剖開,内髒全部被掏空,而傷口的邊緣,滿是爛肉,一眼就能看出來,男孩道士腹部上的大洞不是被切開的,而是被斧頭砍出來的。
"李教授,鐵瓦殿上一共有九名道士,加上外來的熊萬成和留宿在鐵瓦罐的一名女性香客,案發當日,鐵瓦殿上一共有十一人,死了十人,剩下的那人,是目擊證人。"楊帆向我解釋:"他們死亡的時間已經有點久了,嘴角的笑容不是太明顯,你看這些照片。"
說着,趙達從他事先從鑒定科帶來的材料袋中拿出了幾張照片。我接過一看,這些照片都是死者臉部的特寫,我一張一張翻着,這些照片都是死者剛死不久後拍下的,他們嘴邊的笑容,果然要比現在屍體上的,明顯很多。
當我翻到熊萬成的照片時,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不知道是在停屍房裏待久了,還是因爲此刻氣氛壓抑,我感覺四周的溫度都降低了不少。
我見過熊萬成留在G市的照片信息,所以一眼就認出了他。照片上的熊萬成,臉部的肌肉扭曲,如果不是他嘴角的那抹笑容,我一定會認爲他非常的痛苦。熊萬成的嘴裏湧着鮮血,在紅色血液的襯托下,他的裂唇更加顯眼。
"熊萬成的屍體在哪裏?"我問。
法醫把男孩道士的屍體重新遮蓋好,帶着我來到了另一個停屍台邊上。許伊還是側着頭背對我們,沒有來看。
我掀開熊萬成身上的遮屍布,慢慢地,熊萬成的臉露了出來,我繼續用力,熊萬成的整具屍體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熊萬成腹部上的傷口非常大,足足占據了他整個肚子,鮮血已經被凝固和清理過,但看到他空蕩蕩的腹部,還是讓人有一種發怵的感覺。
他的内髒沒有完全被掏幹淨,很多器官都被生生撕扯開,隻留了一半。我甚至能想象到他被剖肚而開時的場景:血淋淋的内髒混着黃色的濃稠體液流了一地,邱興化的兩隻手伸進他的肚子中,把他大腸扯成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