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用石墨提取指紋這種最簡單快捷的物理方式,司法鑒定中常用的提取指紋痕迹的方法還有硝酸銀法、8-羟基喹啉法等,而碘熏法也是比較有效方便的化學提取方法。用碘蒸氣熏染後,無色的指紋或痕迹會呈紫紅色顯現出來,這種方法,可以彌補石墨提取不出被擦去指紋或痕迹的不足。
“我要看原物!”我對着把鑒定報告給我的那名鑒定人員說,他立刻就跑去把那個杯子取過來給我了。雖然心急,但我還是小心翼翼,戴好了手套之後,才謹慎地接過杯子。碘熏後的紫紅色痕迹,會随着時間的推移慢慢消失,杯子上的紫紅色唇印,就已經比照片上的淡了不少。
杯子上有三個痕迹,一個是幾個手指印,鑒定報告上說,這是苗苗的手印,另一個是苗苗的唇印,單從形态上分析,苗苗的唇印的确更像是她生前留下的,因爲唇印還呈現自然的模糊移動。而最後一個痕迹,則是剛剛被我們發現的新唇印,這是個裂唇。
苗苗的唇印是在玻璃杯的中部,而不是杯口,所以可以斷定苗苗沒有喝過這杯水,從指印的方向看,也像是苗苗給人遞水的姿勢。那個裂唇,則是在杯子另一端的杯口處,兇手很可能喝了苗苗給他遞的水!
“裏面的水呢?鑒定過沒有?”我仔細觀察了一陣子,我又問鑒定科的人。
大家都安靜地站着,趙達一直着急地踱來踱去,但卻不敢開口打擾我。氣氛有些緊張,所有人都在期待我通過這個杯子分析出什麽來。被我一問,大家全部齊刷刷地看向了我,鑒定科的負責人站了出來。
“李教授,鑒定過了,沒有檢測出有效的DNA信息。”她說着,讓我把鑒定報告往後翻,上面的确記錄着鑒定的結果,包括杯口處的裂唇印,上面的DNA殘留也全部被破壞了,破壞DNA信息所用的方法,暫時還沒有查明。
我把杯子遞回給鑒定人員,讓他們繼續鑒定,一定要查出兇手是用什麽方法破壞裂唇印上的DNA信息的。人的嘴唇,多少都會殘留有人的唾液,所以肯定會有人體的DNA,DNA鑒定技術,當時已經運用于偵查鑒定了。
我再一次确定兇手是一個對公安系統偵查、鑒定程序都非常熟悉的人,正是因爲如此,他才能布置出那樣嚴密的密室現場,并且不在現場留下自己的痕迹。趙達再也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他讪讪開口,問接下來要怎麽辦。
趙達冷靜的時候,還是很有領導能力的,但他隻要一着急,就什麽都不會了。我有些無奈,反問他:“還能怎麽辦?在全市範圍内,通過基層民警、協警和特勤,搜尋調查裂唇患者,但不要打草驚蛇,偷偷調查并監督,發現可疑人員,緊急逮捕。”
趙達拍拍手,立刻讓人把我說的話落實下去,警力所能及的範圍内,G市已經盡可能地加強巡邏了,整個G市這麽大,尋找裂唇患者,無異于大海撈針,但我們此刻隻能這樣去預防了。
退出鑒定科辦公室的時候,我和趙達發現沈諾正靠在門口,我們剛剛說的話,她應該都聽到了。趙達看了我一眼,立刻對着沈諾破口大罵:“不是說過,還沒正式報道前,不準接近案件機密嗎!”
沈諾很不在意,依舊标志性地吐了吐舌頭:“你們自己說話不關門,我有什麽辦法。再說,零點已經過啦,今天我就正式是警隊的人啦!”沈諾說着,還故意伸手,對着趙達晃了晃她手裏的手表。
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時間,果然,已經零點一刻了。沈諾的話,讓我和趙達的心情都有些沉重,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天,離兇手說的兇殺案發生,隻剩下兩天的時間了。
沈諾見我們突然不說話了,又問我們怎麽了,趙達歎了口氣,很不耐煩地把老張招呼過來了。趙達跟老張說,沈諾暫時就交給他帶,老張好像很喜歡沈諾這小孩,沒有拒絕,立刻答應了。
沈諾嘴也甜,很快就拉着老張到一邊去不知道聊什麽了。回賓館前,我又去看了一次孫輝,他正在安靜地睡着,邊上有好幾個刑警守着他,放心下來之後,我出了警局。夜有點涼,賓館離警局也隻有幾分鍾的路程,趙達原本要派人送我,我拒絕了。
正是警力空虛的時刻,大家又都在通宵達旦地研究案情,我不想再讓他們浪費不必要的時間和精力在我身上。賓館的大門已經關了,隻在邊上留下一個小門,我鑽進去,發現裏面的燈也隻留了一盞,櫃台的服務員正趴在櫃台上呼呼大睡。
賓館的樓道很黑,我每走一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聲音,都要在賓館裏回響很久。
我上了二樓,正有一個刑警站在我和母親房間的門外,見我回來,他朝我敬了個禮。他跟我說,他和另一名警察就住在隔壁,會輪班守着我們的房門。他眼裏布滿了血絲,這段時間,整個警隊都在加班,現在他又得來守着母親,肯定沒有睡好。
“以後我在的時候,你就去休息吧,我出去的時候,再叫你。”我想了想,做出了這個決定,他們就在隔壁,有什麽事,我直接喊他們就行。賓館裏面人流量挺大,又有監控攝像頭,兇手不可能那麽明目張膽找上門來。
一開始他還不肯,說是怕趙達怪罪,但在我的一再堅持下,他還是回房睡覺去了。
我有點累,揉揉頭,剛想開門,耳垂的地方,突然又傳來了一股熱氣,又是這一種感覺。突然,一道影子映在了房間門上,那人在我身後,還向我伸手而來。危險的感覺湧上心頭,我沒有猶豫,轉過身擒住了來人的手臂,按住他的肩膀狠狠地往地上壓去,那人悶哼了一聲。
我終于看清了她的臉,竟然是沈諾,她正被我按在地上,半邊臉對着我,她氣呼呼地喘着氣,眼睛斜視着瞪着我。我皺起眉頭:“又是你?”
“你先放開我!”沈諾掙紮了幾下,但我沒有立刻放開她,問她爲什麽要跟着我,但出乎意料地,她說她也住在這裏,就住我的對門,不信她開門給我看。
半信半疑之下,我松開了手,沈諾騰地從地上跳了起來,她一邊甩着被我扭住的手臂,一邊抱怨着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把鑰匙。從警校畢業這麽多年,我一點都沒有落下警體技能的訓練,在B市警校,沒有上課也沒有研究案情的時候,我就會去訓練場裏鍛煉。
沈諾真的把門打開了,她嘟着嘴,指着房間裏面:“這下信了吧?”
我朝房間裏面看去,裏面被整理的很幹淨,地上放着幾個行李箱,房門一打開,就有一股香味撲鼻而來,這味道和沈諾身上用的香水味一樣。我瞥了沈諾一眼,問她爲什麽會住這裏。
沈諾吐舌頭笑道:“就隻有李教授能住這裏,我就不能住這裏了?”
我也不知道趙達是怎麽問上級的,上級竟然會說沈諾回老房子住了。那房子已經荒廢了那麽多年,根本住不了人,至于那場大火的事情,我沒有多問,畢竟那是沈諾的私事。我也一點都不懷疑沈諾的身份,人事檔案是上級直接調配過來的,上面的信息和照片都假不了,趙達也已經打電話确定過了。
我不準備再回答沈諾,想開門進去,但沈諾從身後把我拉住了,她朝我眨了眨眼睛,“李教授,這麽晚了,要不要進去坐一坐?”
看着沈諾臉上暧昧的表情,我不禁愣住了,随後,我心底産生了一股厭惡的感覺,就在我馬上要冷言拒絕的時候,沈諾又“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李教授,開個玩笑!”沈諾說完,跳進了她的房間裏,在房門關上前,她又笑嘻嘻地對我說了一句:“不過,李教授,你該不會不喜歡女人吧?”
“砰”的一聲,房門關上了,我站了一會,最後開門進了房間,遇到沈諾這種性格的人,我也非常無奈。
賓館有内外隔間,母親睡在裏面一間,脫了鞋,我悄悄走了進去,母親正躺在床上,燈沒有關,她已經睡着了,但手上卻抓着一張照片,是父親的。我想把照片放到床頭,但母親抓的卻很緊。
我替母親蓋好被子,關了燈,悄悄退了出來。
匆匆洗了一把臉,我躺到了床上,幾天沒睡個好覺,我累的不行,可是我卻翻來覆去都睡不着了,整個腦袋裏都回響着電話裏那個男人陰陽怪氣的聲音。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麽時候睡着的,第二天,我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