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夜啼,總像一陣陣嬰兒的啼哭聲,它一點都不怕人,兩隻渾圓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準确的說,是盯着我的身後。我下意識地扭頭,往後看了一眼,外面正刮着大風,雜草被吹的一陣狂舞。
草叢裏實在太黑了,總讓人覺得裏面會突然竄出什麽東西來。我的身後什麽都沒有,我剛轉過身,那隻黑貓就突然發了瘋一樣朝着我沖了過來,。我驚慌失措地往後退了一步,在那隻黑貓的爪子馬上就要抓到我的臉上時,我揮了拳頭,黑貓被我打到一邊去。
哀嚎兩聲,黑貓跑出屋子,竄進了草叢。有驚無險,我拍了拍胸口,老實說,我不喜歡小動物,甚至可以說有點怕小動物的,尤其是這類發了瘋一樣的,剛剛那隻黑貓,如同綠寶石般的兩隻眼睛,就深深地映在我的腦袋裏。
我四下看看,最後扶着扶手往樓上去了。房子太舊了,樓梯也全是木質的,踩在單薄的木闆上,我都懷疑這小木闆能不能承受住我的重量。每往上走一步,整個樓梯都會搖晃一下,發出“嘎吱”的聲音。
小心翼翼地,我很艱難地爬了上來,樓梯的頂部,正連接着一個小木門,但是這小木門,已經快變成木炭了。我輕輕一推,被燒焦的門就“砰”的一聲,重重倒在地上砸碎了。這一砸,地上的塵灰全部揚了起來,我拿手使勁地在面前揮着。
等灰少了,我才重新打量起這棟老宅。和一層一樣,這裏也堆滿了被燒焦了的桌椅,門的側邊,就是一張床,床被黑色的簾子全部擋起來了。我踩上來,隻覺得腳下一顫,二樓的地闆,也是木質的。
這麽老的房子,房間裏的木頭早就已經全部發潮變腐了,我拿着手電筒四處打量,這老房子,的确有些古怪。即使經過了十幾年,大火的痕迹還是很明顯,可奇怪的是,木質牆壁,還有木質地闆,這些東西竟然都沒有被燒毀,反倒是燒焦了一大堆桌椅和木具。
我擔心地闆承受不住我的重量,便決定立刻離開,可是,我才剛邁出一步,便停下了,因爲,我聽到了另一個人的呼吸聲……
夜很安靜,屋子裏的任何聲音,我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那均勻的呼吸聲,是從我的左前方傳來的,而那裏,正是房間裏唯一的一張床。床就在門邊,高高的黑色簾子從屋頂垂下來,把床全部圍了起來。
“誰在那裏?”我試探地叫了一聲,沒有人回答。
那不是幻覺,我掏了掏耳朵,還是能聽到那呼吸聲,我提着手電筒,一步一步地朝着床走去,我的心跳也跳的很快,不是害怕,而是不安。我每走一步,地闆都會發出一聲脆響,而那呼吸聲,也要變得更加急促一分。
終于,我來到了床邊,我警惕地把手往前伸,扯住黑色簾子之後,呼吸聲戛然而止。沒有猶豫,我用力一拉,一抹鮮紅,映入我的瞳孔。那是一個女人,穿着紅色衣服,正背對着我,蹲在床上。
她的頭發全部散落,披在身後,這衣服,我認識,是沈諾白天時候穿的。
“沈女士?”我輕輕叫了一聲,我不确定眼前這個女人是不是沈諾,我記得白天的時候,沈諾的頭發是紮起來的。
女人沒有回答我,她的動作很奇怪,沒有穿鞋,就那樣背對着我蹲着,身體還不停地顫抖着,剛剛的呼吸聲,分明是她發出來的,可是此刻,我竟然感覺不到她正在呼吸。心裏的不安更加濃烈,我又叫了一聲,這一次,她終于有了動靜。
“李教授……”我确定下來,眼前的這個女人,就是沈諾。雖然此刻她的語氣有些哀怨,和白天時候的俏皮完全不一樣,但是,聲音是不會變的。
我松了一口氣,“爲什麽不接電話?”我注意到,沈諾的腳邊,放着的,就是她的手機。
沈諾又不回答我了,氣氛有些不太對勁,沈諾一直沒有轉過頭來,我讓她跟我走,她也一點反應都沒有。我把手搭在沈諾的肩膀上,想拉她起來,可是這一放,我怔住了。沈諾的衣着很單薄,她的身上,竟然一點溫度都沒有。
“我早知道你會來……”沈諾突然幽幽說了這麽一句話。
我把手伸了回來,腦袋裏突然閃過那個老人家說的話,沈家四口,都在那一場大火中死去了。
“爲什麽要引我來?”我沉聲問。
“你知道嗎,十五年前,這裏發生了一場大火,那場大火,燒死了四個人,一對恩愛的夫妻,一個十二歲的哥哥,還有一個不到九歲的妹妹……”沈諾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緩緩地說起了那場大火的事情。沈諾背對着我,所以我沒有辦法看到她的表情,“李教授……你知道那個小女孩,叫什麽嗎……”
沈諾說話的語速非常慢,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房間裏的溫度越來越低,木窗被吹開,涼風灌了進來。沈諾披在身後的頭發,張牙舞爪地飛了起來,很不巧,手電筒又一次在關鍵的時刻沒有電了。
蒼白的月光,透過窗子,灑在沈諾的背上……
“你,是想說,那個小女孩叫沈諾嗎?”我問。
一陣沉默之後,沈諾才重新幽幽地開口:“你不信鬼神嗎?”
“不信。”沒有絲毫遲疑,我直接給了沈諾答案。
“那你,爲什麽此刻滿頭大汗……”沈諾的聲線突然變的飄渺起來,風停了,她的頭發又回歸了平靜。我伸手往額頭上一摸,果然,我的額頭早就沁滿了一顆顆豆大的汗珠,沈諾沒有轉過身,卻知道我流汗了。
一時之間,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沈諾,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沈諾突然直勾勾地站了起來。她兩隻手往下垂着,站在床上,她的頭幾乎就要夠到屋頂了。我仰起頭看着沈諾的背影,她正一點一點朝着我轉過來。
終于,我看清了,黑色的發絲下,她的臉一點血色都沒有,蒼白的月光,更是襯得她得臉一片慘白。隻有她的嘴唇,紅得仿佛要滴下血來,她的一身紅衣,在月光下,活脫脫像是被人剝了皮,滲出來的血。
沈諾朝着我走過來,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她已經踩在了床沿上,突然,她閉上了眼睛,整個身體往前傾倒,眼看她就要撲倒在地上,我伸手接住了她。不止是她的肩膀,她的全身都是冰冷的,我晃了晃倒在我懷裏的沈諾,有些擔心。
沈諾一點反應都沒有,我掏出手機,想叫人,可是沈諾突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愣了愣,我明白過來了,沈諾是在裝的,我竟然着了這個調皮丫頭的道!氣結之下,我把沈諾往邊上一推。
沈諾吃痛地叫了一聲,在木地闆上翻了幾個滾,整塊地闆都晃動起來。
沈諾掙紮一下才站起來,她拍拍身上的灰塵,笑嘻嘻地沖我說道:“李教授,你對女人都這副樣子嗎?”
“沈女士,你知不知道我很忙,你這樣裝神弄鬼耍我,好玩嗎?”我握緊拳頭,這一次,我是真的生氣了。
沈諾絲毫不在意,她吐了吐舌頭,跳到我的面前,“你是不是在關心我?”
“沈女士!”我已經很久沒有發過這麽大的火了,“我很忙,請你不要再這樣了!”說完,我轉身就要走,可是沈諾卻在我身後嚷嚷了一聲,說我就不怕她穿紅衣服,會被紅衣女案子的兇手盯上嗎。
我站住了腳,有些無奈,我的确不能就這樣抛下沈諾不管,我按捺住自己馬上就要噴發出來的怒火,讓她跟我下去。沈諾很開心,立刻蹦蹦跳跳地跟了上來。木地闆都已經舊成這樣,但沈諾卻熟視無睹,完全不擔心她這樣跳,會把地闆給踩塌了。
我們從後門出來,沒走幾步,沈諾就尖叫了一聲,我轉過頭,問她又怎麽了,沈諾這次好像真的受到了驚吓,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地上。我順着她的指尖看過去,角落裏,一隻黑貓躺在那裏,它身上腐爛得地方,正好對着我們。
這隻黑貓,正是我之前看到的那隻,它一動不動,我從地上拿起一根樹枝,輕輕戳了它一下,它還是沒動。這隻貓,剛才還好好的,沒想到這麽快就死了。沈諾蹲在地上,捂着臉哭起來。
“沈女士,一隻貓而已,快點跟我走吧。”我看着正在抽泣的沈諾,心中疑惑,沈諾敢大晚上一個人來這麽陰森的老宅,又怎麽可能會被一隻已經死掉的黑貓給吓到。
哭了好一會,沈諾才重新站起來,她死皮賴臉地拉着我的袖子,我想快點回去,所以也就沒有甩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