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伊!"那一瞬間,我全身都失去了力氣,眼前一陣發黑,其他人我都看不見了,我的眼裏,隻剩下了那具無頭的屍體。天旋地轉,我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屍體的身邊,抓住了她的手。
幾個法醫見我這樣,立刻把擔架放了下來,我癱坐在地上,顫抖着手解下了屍體手上的手鏈,我哆嗦着把手鏈放到眼前。我不敢睜開雙眼,這條手鏈,我太熟悉了,它是我親自買的,手鏈上還刻着許伊的名字。
我隐約聽到幾個人在叫我,還有人在拍我的肩膀,問我怎麽了。我極力地讓自己保持清醒,或許,這條手鏈根本不是我送給許伊的那一條。心存僥幸,我慢慢睜開了眼睛,手鏈很新,就和剛買來的時候一樣,手鏈上,刻着兩個很小的字,"許伊"......
腦袋裏最後的一絲理智,此刻蕩然無存,我把無頭的屍體摟進懷裏,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這些年來,我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許伊,我也猜測過,她已經遭遇了不測,當真的看見她的屍體時,我再也不能像從前一樣堅強。
我不停地叫着許伊的名字,心疼地摸着她斷首處的傷口,許伊清秀的面龐,浮現在我的腦海中,隻是這一刻,許伊的頭,已經不見了。腦海中許伊的那張臉,正在一點一點地變模糊,我想留住她,卻發現我似乎已經忘記了她長什麽樣子。
好像有幾個法醫讓我快把屍體放下,否則可能會影響之後的屍檢,但我不管不顧,仍然緊緊地抱着許伊的屍體,許伊傷口處已經凝固起來的血液,蹭了我一身。好像有幾個人想要把我拉起來,但趙達大聲喝止住了他們。
我也不知道我歇斯底裏地哭了多久,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了警局的休息室裏,悲傷過度,我暈了過去。母親和孟婷正坐在床邊,一臉擔憂地看着我。我猛地坐了起來,問他們是不是真的,母親也哭了,孟婷的淚珠在眼眶裏打着轉,她點頭,強忍住的淚珠,順着她的臉龐掉落下來。
我翻下床,許伊的屍體肯定在停屍房裏,我要去找她......
可是沒跑兩步,我就感覺雙腿發軟,身體裏的力氣,像被人全部抽空了,她們扶住了我,孟婷一個勁地勸我一定要保重身體,我哀求她,扶我去見許伊。
在母親和孟婷地攙扶下,我們來到了停屍房裏,短短的十幾米距離,我卻走了很久,每次擡腳,我都感覺我的腳像托起了一個千斤巨鼎,我想去見許伊,但我又害怕見到她。停屍房裏有好幾個法醫,趙達也在。
見我進來,趙達忙走上來,歎着氣讓我節哀順變。在犯罪現場,我不停地叫着許伊的名字,孟婷是知道許伊這個人的,她也一定和大家都說了。我掙開孟婷和母親的攙扶,繞過趙達,跌跌撞撞地走到了許伊的屍體旁。
幾個法醫正圍着許伊的屍體,讨論着什麽,見我來了,他們都讓開了道。許伊正躺在冰冷的停屍台上,沒有了頭的她,變得那麽陌生。看着許伊,眼淚又一次掉了下來,這麽多年來,隻有在父親去世的時候,我哭過。重要的人離世,這種撕心裂肺的感覺,再一次回到了我的心頭。
"李教授,這......"趙達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走到了我的身邊,他欲言又止,最後歎了一口氣。
"趙隊長,能讓我一個人陪一下許伊嗎......媽,你們也先出去吧......"我提起力氣,喃喃地說了一句。
趙達答應了一聲,便帶人出去了,母親似乎放心不下我,不肯離去,但在孟婷的勸說之下,她們還是出去了。
偌大的停屍房裏,隻躺着許伊一具屍體。停屍房裏的燈光很亮,刺眼的光,讓我哭腫的雙眼微微發疼。但我不想有一秒鍾不看到許伊,我趴在挺屍台上,哭的幾乎要再次暈倒,隻是那刺鼻的福爾馬林味,刺激着我的大腦神經,不讓我解脫。
我的世界,好像已經崩塌了,許伊失蹤之後,唯一讓我撐着下來的信念就是那接近百分之零的生機。我發過誓,我一定會找到許伊,現在,我終于找到她了,隻是,她已經離我而去,隻留下一具冰冷的無頭屍體。
我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期間母親和孟婷進來過,她們想帶我出去吃點東西,但我不肯離開許伊,她們給我買了吃的,也堆積在一邊。直到我哭的眼淚再也流不出來,母親和孟婷才再次回來。母親蹲到我的身邊,抱着我的頭輕輕抽泣,我感覺我像是已經死了,任憑母親怎麽說,怎麽輕拍我的頭,我都沒有任何反應。
孟婷把手伸到了我的面前,她的手裏,正拿着我送給許伊的手鏈。我終于有了反應,接過手鏈之後,我的心像被刀絞一樣。
"李可......你真的要繼續這樣下去嗎,你不爲你自己想,也爲伯母想一想啊!"孟婷的聲音有些哽咽。
我愣愣地看了母親一眼,母親滿是皺紋的臉上,淚痕無數,我鼻子一酸:"媽......我想死......"聽到我的話,母親哭的更慘了,她把我抱在懷裏,身體不停地顫抖着。
"李可!"孟婷提高了分貝,"你還是爲人稱道的李教授嗎?你就不想找到殺害許伊的兇手嗎,就這樣頹廢下去,你還比不上我一個女人!"
孟婷的話,終于讓我有了一絲理智,許伊死了,兇手還沒捉到。我看着孟婷蒼白的臉,她的嘴唇已經被她咬破了。杜磊是和許伊一起失蹤的,許伊遇害,杜磊也可能已經不在了。我這才知道,孟婷真的比我堅強。
母親還在繼續哭着,我扶着停屍台站了起來,許伊的屍體,一直都被白布蓋着,隻露出她的肩膀和斷了的頸部。無論如何,我都要找到兇手,将兇手繩之以法,或許,我能爲許伊做的,也就這些了吧。
我強忍着悲傷,想讓自己變回原來理智的樣子,隻是我頭昏腦脹的,根本提不起一絲力氣。我聲音沙啞,跟母親說,出去吃點東西。母親激動地把臉上的淚擦幹,說我能想明白就好。
我沒有想明白,我隻想找到兇手之後,就去陪許伊......
我身上還有一些凝固了的血迹,母親和孟婷扶着我,到洗浴室沖洗了一下,我的臉很髒,滿是胡渣,換了一身衣服之後,我們出了警局。在警局門口,我們遇到了趙達,他也出去吃飯,我們便一起了。
我一直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把一碗面都填進了肚子,對于現在的我來說,吃飯,隻是爲了生存。直到趙達的一句話,讓我的腦袋清醒了過來。
"李教授,你确定那具屍體是你女朋友的?"趙達頓了頓,"我的意思是,一條手鏈,未必能代表什麽。"
我放下手中的筷子,有了力氣之後,我的思維也變得靈敏起來。那條手鏈,根本不足以證明屍體是許伊的,悲傷過度之下,我竟然沒有去掀開白布看許伊的屍體。許伊的腰上,有一顆小痣!
趙達見我這副樣子,繼續告訴我說,鑒定科的人已經在分析死者的DNA了,究竟是不是許伊,還得兩說。我猛地站了起來,感激地沖趙達說了聲謝謝之後,飛奔回了警局,我要去确認,這具屍體究竟是不是許伊的。
可當我跑進停屍房的時候,停屍台上空空如也,屍體不見了!
他們追了上來,我緊張地問趙達是不是把屍體轉移走了,趙達也慌了,說沒有,他立刻把警局裏所有在班的警察和鑒定科的人全部找來,細問之下,竟然沒有人把屍體轉移走。老張臉色煞白,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這副樣子了。
"查監控!查監控!"趙達當機立斷,馬上跑向了監控室,我也跟了上去。
那個時候,監控攝像頭還沒有普及,隻有一些高檔的住宅區和國家單位裏會安置一兩個攝像頭。監控室是沒有人值班的,攝像頭一直都開着,這麽大的警局,又有誰敢随意闖進來,所以監控攝像頭,形同虛設。
趙達親自打開了監控的畫面,調到了我們出來的那個時間,可是,畫面上竟然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花,什麽都看不到。畫面恢複正常的時間,我們已經回來了。就在這短短的二十幾分鍾裏,許伊的屍體竟然就這麽不見了。
趙達坐在椅子上,面色凝重,他問我要怎麽辦。
"快,快去看看,犯罪現場搜集來的證據還在不在!"我想到了什麽,立刻提醒到。
很快,鑒定科的人跑回去了,但沒一會,他們又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說所有的材料,全部不見了!我們翻了整個警局,都沒有找到任何蛛絲馬迹,不僅是那具無頭屍體,包括采集回來的血液樣本,鑒定樣本,指紋,足迹,還有現場和屍體的照片,全部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