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有些革命軍部隊,實際上之前壓根跟革命黨一點關系都沒有,屬于或者裹挾進來的,或者是主官自己主動投入的,但忠誠度需要打一個大大的問号。
福州的情況也是如此,約有兩萬餘名新軍“棄暗投明”,成爲了革命軍。革命黨也顯然懂得兵權的重要性,所以令革命黨中略懂軍事的成員,來做閩軍的負責人。可是這些革命黨大多是不知兵,就算号稱熟讀兵書,通曉最新軍事理論的進展,但估計連半瓶子水都不到,就是後世網上的總參鍵盤俠的層次,說他們是愛好者甚至都不太夠格。
這些人又高懸着遠離基層部隊,還帶有傳統的文人輕武的傾向,所以根本談不上掌控軍隊。
大唐海軍就是幾艘戰艦随便開了幾炮,這邊的軍隊就嘩變了。大多數的軍官不願意跟唐軍打仗,榮譽感對他們來說一錢不值,這二十年來跟唐軍打仗一直是個苦差事。赢不了是肯定的,丢了小命實在是不智。許多人願意跟着革命黨混混,主要也是想看看有沒有個前程什麽的。但真的爲革命黨出生入死,那顯然是做不到的。
所以唐軍一來,這些人心思立馬就變了,決心撥亂反正。不僅軍營和港口碼頭打出白旗,幾個軍官還帶人沖進了牌子上油漆還很新的省政府,将裏面的革命黨人給抓出來了。
到最後,陸軍第四旅一槍未放,哭笑不得地進占福州城,将大唐的旗幟插在了城頭。而原本兩萬多革命軍,也是搖身一變,再次換了主子。不到二十天的時間内,這群人先是清軍,又變革命軍,這會兒又變成唐軍力量了。
革命黨實際在閩省勢力僅局限于福州一地,其他州府幾乎沒有什麽人,而實際在福州他們也遠稱不上實現掌控了。唐軍進城之後,對革命黨人進行了搜捕,因爲來得比較突然,所以革命黨沒有什麽準備,大部分都成爲了階下囚。
一個年輕的革命黨人在被推出他們剛剛從一個富商手裏搶來的豪宅時,義正言辭地對唐軍士兵痛陳怒斥:“侵略者,你們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這士兵問他道:“你是哪裏人?”
這年輕的革命黨人楞了一下,道:“江西人。”
士兵使勁推了他一下,一口閩南腔罵道:“去尼瑪的侵略者,老子就是福州人,從小生在這條街上,你管老子叫侵略者?爛仔!”
那個革命黨人仍舊強辯道:“你這是投靠外敵,背棄祖宗!”
士兵哼哼了一聲,說道:“都是同文同種,同宗同心,不是你們亂扣帽子就能算數的。跟你們多說也沒用,一群腦子不清楚的亂黨,屁本事沒有就會搞事。”
這時候,這脹紅了臉的革命黨人發現街上有當地人在指指點點地圍觀,頓時覺得豪情一起,慷慨激昂地道:“福州的同胞們啊,我們的國家就要被這群外來侵略者占領了,我們剛剛從滿清鞑虜的統治下解放,難道又要淪爲唐人的奴隸嗎?同胞們覺醒吧,爲了建立新聯邦,去跟這群可恥的侵略者鬥争!革命萬歲!”
可是不管他叫得多賣力,多麽動情和聲嘶力竭,街上的人看着他就像看一個小醜一樣。對于福州人來說,他們相對其他地區對于大唐的了解更深。閩粵兩省是傳統僑鄉,這些年幾百萬的人都從老家漂洋過海到大唐生活。這些人很多都回鄉探親祭祖什麽的,幾乎每個福州人家裏都會有一兩個在大唐的親戚。大唐是怎麽回事,唐人的生活是如何的,國族認同這方面,恐怕沒有哪個地方會比當地人更懂了。
而革命黨是哪根蔥啊,在一個月之前,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沒聽說過什麽革命黨,清廷倒了之後,福建人覺得他們也要變唐人了,結果這夥革命黨出來鬧事了。論手段、論能力他們樣樣不行,甚至連綱領什麽的都沒有一個完整确鑿的。在福州當了二十天的政,基本上什麽正事沒有做。第一天預約福州富戶,希望他們支持革命,實際上就是勒索資金。在治安衙門職能崩壞之時,不思穩定治安,還到處拉人入夥,簡直跟土匪差不多。福州人怎麽可能對這些革命黨有絲毫的好感。
任何的革命都需要土壤,革命的火焰需要燃燒是得有燃料的。對于很多清人來說,日子過得是不算好,但是所謂康乾盛世的一點尾巴,加上大唐的近代化漸進,實際上社會中并未醞釀多大的不滿。百姓們對于清廷沒有什麽怒氣,對于唐人也不存在抵觸。唯獨他們不喜的是,搞亂他們正常生活的人。
在北方,搞事的人是義和團,在南方顯然就是革命黨了。大家日子過得好好的,窮苦一點也就算了,你來鬧事打仗,還把唐人給引了出來,這不就是作大死了嗎。
百姓們對于唐軍是有基本信任的,當年唐軍在江南等地行動,不拿百姓一針一線的優良作風廣爲流傳。壓了别人家的莊稼給賠償,拆了人家的屋給建新的都是有憑有據。唐軍不搶掠、不鬧事,而且竭力維護當地平靜,加上唐人做事公平和善,都是百姓廣泛認可的。
福州人都有幾個大唐的闊親戚,相對來說對加入大唐是積極度比較高的。所以,革命黨被一鍋端,唐人出來主持局面都是他們樂于見到的。
所以哪怕革命黨人在街上喊破嗓子,聲淚俱下的控訴,大家也都是當看猴戲一樣。他所說的,百姓們沒有感同身受。相比義和團,革命黨的知識分子是多。但是他們脫離了群衆的基本需求,所凝聚的共識,僅僅是偏激和狹隘的民族主義,甚至還有傳統腐朽思想作祟。更加無法掩飾的,是這群人實際上都有着強烈的利益心,本質上搞革命就是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