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白南還是将嘉慶和他的朝廷擺在了前面,作爲對付薩載的工具。嘉慶在1780年四月下诏,命令薩載回京,并增加了一個從一品位的殿閣學士,作爲安置薩載的位子。同時嘉慶任命紀昀作爲正二品的江蘇巡撫,其餘江南省份也都安排了新的巡撫。
薩載在回複的奏章中,再次“婉拒”了嘉慶的任命,托稱江南并不平靜,事務繁忙,他這個總督一時走不開。
在第二張下給薩載的奏章中,嘉慶的口氣就變得嚴厲起來,稱薩載不尊皇命,自行其是,爲大大的忤逆之行,不是忠臣應該做的事情,嘉慶甚至還搞了最後通牒,要求薩載在一個月内啓程趕往京城,不然就對他革官。
而薩載被逼到這個份上,也終于圖窮匕見。薩載明言,朝廷現在爲奸佞所占,皇上的視聽被蒙蔽,外有惡敵,時局實乃極其危險的狀态,薩載一顆忠心可鑒日月,在此關頭即便違抗皇命也在所不惜,隻望能夠清君側、救大清。
即便薩載不敢直言皇帝之非,但是他也以皇上身邊有小人這樣經典的借口,正式地跟朝廷劃清了界限,公然作對。薩載還将這封直谏,張貼在了江南各大州府縣城,他幕中極有文采的文膽爲他書成這直谏表,當真也是情真意切,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大大的忠臣。而且他在直谏表中,痛陳朝廷新政之非,認爲荒腔走闆,背祖宗章法和聖人道統,并且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即維持大清就有體制,恢複八旗,沿用舊體制,仍舊八股取士等。
不得不說,薩載的這番舉動,還是得到了江南許多保守勢力的歡迎,尤其是一大部分讀書人,都認爲朝廷的新政是惡政,皇帝身邊有小人。很多江南士人都因此投入薩載的懷抱中,爲其效力,也讓薩載覺得自己深得民心,力量大增。
嘉慶在得知這一情況後,怒不可遏。在通過唐人的情報組織獲得了一批投靠薩載的士子名單之後,嘉慶把這些人的名字昭告天下,并且聲稱要在他們的家鄉豎立起一塊“亂臣賊子碑”,把他們的名字都刻上去,供人世代唾棄。
這樣極端的舉動确實吓住了一批人,不過也把那些已經投靠薩載的人推得更遠了。
随後,嘉慶宣布,派遣武衛軍第三師前往江南,并聯合在上海的唐軍,對薩載展開軍事行動。朝廷一出兵,便使得江南風起雲湧,頓時江南便有不穩的迹象。雖然江南一些豪門富戶都不怎麽待見朝廷新政,也不喜歡唐人,可是唐軍能打是确鑿無疑的,要不然也不會連續打敗了十幾萬的清軍。江南的兵力加起來也不過幾萬人,而且談不上什麽厲害的戰鬥力。雖然薩載招募了一些民團,但這些民團訓練不紮實,甚至很多都沒有真正的武器。而反觀唐人和武衛軍一方,都裝備了犀利的火器。京師事變之後,天下人都隐約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拼刀槍已經過時了,厲害的火槍大炮才是決定戰争勝負的關鍵。
就算薩載手裏有一部分火铳手,但是對比唐軍和武衛軍那是分明不夠看的。絕大多數人都不看好薩載的前途,很多原本對薩載也有所支持的江南豪族也都變成了觀望狀态。
而許多江南人甚至害怕戰火累及自身,連夜逃到了别的地方。薩載勢力主要集中在江蘇,很多人便逃亡江西、安徽等地。有些人甚至覺得還不夠安全,直接跑到了兩湖荊楚一帶。
薩載也沒想到,朝廷居然這麽快就下定了決心除掉自己。除了感到害怕之外,薩載也發了狠,他下令将自己這些時間招募起來的民團都集中起來,并執行堅壁清野的計劃,準備采取焦土戰術,要拼着毀掉半個江南,來阻礙唐軍和武衛軍戰鬥的決心。
隻是,在武衛軍過境山東進入江蘇的時候,一個噩耗率先給了薩載一記重擊。徐州鎮舉鎮向朝廷投誠,表明立場,不再爲薩載效力。而徐州鎮的倒戈也僅僅是個開始,緊接着是壽春鎮、瓜州鎮、湖口鎮,諸多綠營兵都在最後的關頭脫離了兩江總督的管理,驅逐了兩江總督派來的官員,宣布忠于朝廷。
一方面,嘉慶喊出誰要跟朝廷作對,就是亂臣賊子,要給他們著書立傳,還要在他們家鄉立碑,最後連祖墳都要給他們挖開,統統誅九族。不少綠營兵将的家人可都不在自己的駐防地,而在朝廷控制的地區。如果明着跟着薩載對抗朝廷,赢不赢先放一邊,自己的家人恐怕就要直接被砍頭了。
另一方面,綠營顯然對自己的戰鬥力不看好。武衛軍雖然初立,但已經在山東、山西和河南取得了戰績,表現出了不小的戰鬥力。跟他們硬拼顯然勝利機會渺茫。如果這時候投降,顯然朝廷不會硬是驅動他們去對付薩載,那麽這樣就等于避免了一場戰鬥,大家都能保住性命,這可比什麽都重要。
所以在關鍵時刻,薩載能夠依靠,隻有自己忽悠住的江南八旗的人馬以及臨時拼湊起來的民團了。
慌了手腳的薩載有些風聲鶴唳,對于自己的身邊甚至都無法信任了。薩載開始對江甯城内進行大規模的清洗行動,他命令忠于自己的民團,開始大索全城,任何被認爲是危險分子的人都被殺戮,甚至很多滿城之内不想打仗,希望跟朝廷講和的滿人也都死在了薩載的屠刀之下。
薩載終究不算是什麽有才能的軍事家,更不是什麽政治家,所以在面對危機的時候,隻能不斷地做出錯誤的決策。江甯城一夜之間數千人被殺,變得一片蕭殺和恐怖。本來對于薩載沒有什麽特殊感情的江南人反而對他痛恨起來。
不過,令人吃驚的是,以儒家理學道德觀,桑梓同鄉情誼,被書生們統領的地方民團們,卻仍舊團結如一,堅定地反對朝廷。最後的關頭中,薩載和這一群保守勢力抱團取暖,但命運仍舊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