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遠總指内有人建議啓用性格怯懦的十一阿哥永瑆,或者比較年幼的永璘,這樣更容易成爲大唐的傀儡。不過白南并沒有采納這樣的建議,即便是一個傀儡,也不能夠沒有一點能力,不成器的人終究是不成器,就算是一時爲大唐所用,後來可能會受人慫恿,做出什麽更蠢的事情。八阿哥和十七阿哥兩人曆史上風評不好,惹是生非,白南顯然不希望新的皇帝是一個Trouble-Maker,十一阿哥文才很好,但是終究沒有領導者的能力,甚至都算不上一個很好的從屬者,所以還是讓他繼續做自己的文人吧。後半生的忐忑經曆,興許能夠給他更多的創作靈感。
所以,白南還是屬意永琰,顯然這個家夥足夠聰明,成長于君權膨脹的乾隆時期,長久地侍奉自己“英明神武”的皇阿瑪,永琰知道如何與強者相處,最起碼不應該犯一些愚蠢的錯誤。
永琰在與白南相談之後,憂慮隻是一會兒,随之而來的是狂喜,他坐在首座上,假裝還很鎮定地對自己的嫡福晉喜塔臘氏道:“用不了多久,你便是朕的皇後了。”
喜塔臘氏一時大腦短路:“殿下何出此言,怎能如此自稱?”
永琰身上突然充滿了一股傲氣,他道:“這大清國,終究還是要有一個皇帝的,皇阿瑪不能及了,自然就要由我來。”
喜塔臘氏驚喜地道:“殿下是說,唐人那總司令,是允了您繼位登基?”
可就是這一句話,讓永琰的快樂似乎減少了。永琰有些惱恨,即便他坐上了皇位,也是唐人推上去的,他身後始終有唐人的影子,而不是一個完整君權的皇帝。隻是這也由不得他選擇,而一絲仇恨的種子也隐秘而緩慢地在他的心底滋生。
次日,白南又在太和殿會見了所有的留京官員。這些留京的官員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他們都是漢人。
有清一代,在朝廷中官員的設置一般是采取滿漢持平的方式,所以大體上滿漢官員的比例可以占到一半一半。但實際上,絕大多數的實權位置,都是由滿人來擔任的,而漢臣基本上都帶有文人的屬性,起步都是一些掌管文書之類的雜物,到七老八十的時候,有可能混出一些名堂。特别是地方總督這類職務,更是比較少交給漢人來做,漢臣其實從各方面都受到了比較大的限制。尤其是在軍政方面更是如此,幾乎沒有什麽漢人大将作爲一支獨立軍隊的統帥,全都是由滿人來做的。
可是,到了如今,京城内無論是普通的滿族貧家,還是高門大戶的尚書、都統們,已經統統發配南北固威島去了,遷移工作花費了十個周的時間,此時内城中,簡直就像鬼城一樣,荒無人煙。即便是一些富戶想要在内城居住,可是誰都吃不準未來是怎麽一個樣子,都耐着性子等待。内城内也就是有一些漢臣的家眷,再就是唐人的軍隊了。
太和殿内一群官員原本還很是拘束沉默,這些日子來,他們都和家人被限制行動,隻允許家中的下人出外采購食物雜貨。這一天把他們都叫過來,他們也是十分忐忑的。不過很快,這些漢人官員發現唐人不會是想要集體處決他們。太和殿内甚至擺了一排排的椅子,押送的士兵讓他們直接坐在了那裏。大約十分鍾時間都沒人管他們,這些官員們終于耐不住性子了,開始三五成群地小聲交談。再然後發現居然看守他們的士兵也不管他們講話,更加大膽地開始互相聯絡起來。
“紀大人,近日可還好?”劉墉朝着紀昀拱了拱手,兩人關系還算不錯,已經兩個多月沒有見,此時自然是叙舊。
紀昀一身灰撲撲的長袍,面色也有些差,不過精神還可以,他拱手道:“托劉大人的福,紀某尚可。”
劉墉搖了搖頭,與紀昀不同,他此刻是一身的補服和頂戴花翎,仿佛是來上朝的一樣,其實這是跟紀昀完全不同的兩種立場。穿常服,而且素色,說明以戴罪之身自居,表現得是一種恭順,而穿官服,則是明顯地在宣告自己大清官員的身份,是表現絕不屈服。
“來的路上可見了?内城此刻恐怕一個滿人都沒有了。”劉墉歎道。
紀昀點點頭,道:“抓了兩個月了,怕是已經抓幹淨了,家裏人說這些天街上已經沒有那叫做卡車之物了。倒是,劉大人,你說這唐人把咱們這些人聚攏到這兒,究竟有何用意?”
劉墉帶着些鄙夷,道:“無非是要咱們這些人替他們賣命,不管怎樣,我劉家世代忠良,生爲大清之臣,死爲大清之鬼,若唐人強迫于我,我劉某甯願頭撞天柱,血濺三尺,以全名節。”
紀昀搖頭道:“劉大人言重了,不至于此。”
劉墉打量着紀昀道:“怎麽,紀大人難道打算做那貳臣、投賊賣國的漢奸麽?”
紀昀也不生氣,還是搖頭道:“紀昀沒有那麽大的心,能保一家老小平安便是。倒是,唐人是才是漢,而清是滿,若真要說起來,漢奸這詞兒是用不上的。”
劉墉怒目:“你……”
清初的時候,對于漢奸這個詞深惡痛絕,認爲說這個就是問題分子,而到了清中期以後,顯然滿清朝廷已經自然地繼承了正統,反而把任何背叛滿清,投靠外族的人稱爲漢奸。可這個時候,唐人從某種程度來講,真的不是外族,那麽漢奸這個詞的用法又值得商榷了。
就在劉墉想要大罵紀昀之時,白南施施然走進了大殿。就算滿殿的官員們不認識白南,可是瞧着白南一身筆挺的軍裝,身後又是跟着一大票衛兵和參謀的,顯然是極重要的人。這個時候,關于氣節和從屬上,聚集在殿内的漢臣們又發生了分歧。
原本坐在太師椅上的七八個漢人官員,見白南進入殿内,慌忙起身,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而有幾個自诩大清忠臣的,則怒發沖冠,大罵白南和那些奴顔婢膝的投降派。
參謀王天賜站在一排排椅子之前,喊道:“安靜,請安靜一下。”
大部分人都收住了聲,可是還有幾個不知道是真的大怒還是在作秀的家夥,仍舊狂罵不止。
白南沖王天賜點了點頭,王天賜對殿中的衛兵一揮手,然後便有幾個士兵站出來,将那些還在做個人表演的“忠臣”給拖了出去。
白南清了清嗓子,站在所有人的正前方,沒有坐下,這讓很多人感到奇怪。明明他們是位低者,可是他們卻坐着,就連跪下的人也被強行拉起來,安在了座椅上。放在以前,上位者看座那是常事,可是上位者本身也是坐着的,哪有像白南這樣,自己站着,讓别人坐着的情況。
白南不管他們的想法,自己說道:“今天我是來講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的,而這件重要的事情裏,不需要沒有禮節和體面,在我面前表演忠心的那些人。所以,我請他們離開了。不過各位不用爲你們的同僚擔心,他們現在就會跟家人一起上車,前往海外大唐領地,既然那麽忠誠于一些人,那麽就繼續去那裏做他們的奴才吧。不管是主子是種地,還是開礦,掃大街還是掏糞,他們總歸幫得上忙。而且我可以保證,未來的史書中這些忠心的奴才絕對一筆都不會出現,因爲他們就是一些家奴,沒有什麽書寫的必要。”
白南這段話出口,底下的官員們居然開始鴉雀無聲了。要說他們一點不怕被流放,那是不可能的。有些人可能真的不怕死,死了之後留下英名,也算是成功。可是,如果唐人真的控制了史書,那麽他們下半生不過是在卑微和貧苦中度過,什麽名聲也留不下來,那可就不止是蛋疼的問題了。
“很好,我現在長話短說,之後我的雇員和參謀們,會繼續與你們進行讨論。我先自我介紹,我叫做白南,是大唐遠征軍的總司令,負責大唐在清的一切事事務。由于前任大清國皇帝乾隆陛下已經不能繼續履行自己的職責,所以帝國需要一位新的皇帝,而征求了乾隆陛下的意見以及選賢任能,最終十五阿哥永琰殿下,将在不日成爲新君,改元嘉慶。由于上屆的朝廷也不能繼續履行其職責了,所以十五阿哥希望組建一個新的朝廷,這離不開在座的諸位的支持和幫助。當然我了解即便是坐在這裏的一些大人,也跟剛才離開的那幾位一樣,對某些人忠心耿耿,不願意接受新的朝廷,或者與我們唐人爲伍。這不要緊,不願意爲嘉慶皇帝陛下效力的,不願意供職于新的朝廷,取得更高地位和更光明未來的,請你們自己站出來,然後離開太和殿,我們的工作人員會帶你和你的家人上車,大家有緣再見。”
白南的話一出,引起了下面一群官員的喧嘩讨論,白南卻沒有制止,直到地位尊崇的軍機大臣袁守侗提問道:“這位白大人,袁某有一事不明,這新朝廷是我大清的朝廷,還是你們大唐的朝廷呢。”
白南道:“我們大唐沒有皇帝一說,也沒有朝廷一說,自然是你們的朝廷。”
袁守侗又問:“那你們唐人在朝廷裏,算是什麽呢?”
白南笑道:“誰跟你們說我們唐人會在你們清國的朝廷中呢?我已經許諾了永琰殿下,這次的戰争,起源是一個非常不美妙的誤解,現在我們兩家已經準備和解。永琰殿下許諾了與我們建立更加親善的外交關系,并重開唐清之間的貿易往來,進行更多的合作。我們對此很滿意,那麽我們也承諾,不涉及我們大唐利益的清國内政,我們是尊重而絕不會幹涉的。”
袁守侗問了一個永琰也問過的問題:“那你們唐軍是要撤離了嗎?”
白南搖頭,“不會,我說過了,我們大唐的利益需要保護,所以我們仍會在清國維持一定的軍事存在,這已經得到了永琰殿下的首肯。而且,現在各地叛逆蜂起,清軍無力平叛,永琰殿下也向我們唐軍請求出兵,幫助解決叛亂問題。我們本着唐清兩國的友好,和對清國治安和穩定負責任的态度,所以必須在清國駐軍。”
下面的議論聲不斷,顯然大家多少明白了,唐人可能确實無意推翻滿清,但是卻希望看到一個聽話、友好的政權。而爲了避免清國翻臉,所以他們在當地要維持軍事存在。
袁守侗點點頭:“袁某明白了,袁某是忠于大清之人,正值此乾坤變化之時局,袁某責無旁貸,願輔佐新君,匡扶社稷。”
誰也沒想到,這位軍機大臣居然第一個跳反。不過,軍機大臣的話很有參考性啊,他忠于大清,而大清還在,皇帝換了而已,大家繼續爲皇帝效力,那絕對不能算是不忠之臣啊。
其實,袁守侗是白南早已攻克的投降分子。在今天的集會之前,白南已經接見了袁守侗,袁守侗也表達了自己的合作态度。白南也許諾,讓這位軍機大臣,一步成爲新朝廷的核心大臣——首相。
白南此時繼續道:“好了,願意爲大清王朝繼續奉獻心力的臣工,請在回去之後填寫一份我們的工作人員發下去的表格,三日内如果表格沒有被重新上交,我們會自動認爲您無意爲朝廷效力,那麽我們會将您和您的家人編入移民海外的名單中。另外,永琰殿下以自身獨道的眼光和才能,準備對新的朝廷進行比較大的改革,各位大人需要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内,參與到朝廷的籌組工作中,并确定自己的新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