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憲兵直接将康仕平按在地上拷上了,康仕平還想罵罵咧咧,白南卻冷着臉說道:“說話之前考慮清楚了,别到最後該到負責人的時候負不起了。”
康仕平的臉色鐵青,甕聲道:“公道自在人心,白司令,我奉勸你也不必太得意,有大總統看顧,你青雲直上,可這大唐已經長成了,也非再是你和大總統的一言堂,你若是倒行逆施,早晚也有報應的一天!”
謝金武在門外已經是臉色微變了,大唐的高層總體上是非常和諧的,因爲在内閣之中不存在蠢貨,但是到了下面難免會有一兩個像是康仕平這樣的蠢貨。他們掌握不到權力,但是卻有一定的地位,對于别人掌權也有不滿,就覺得誰都是欠着自己一樣。謝金武老早就聽過,康仕平不止一次在軍中非議過上層,更有拉幫結夥的舉動。謝金武不由沉思,這次白南拿辦康仕平,是否裏面也有這些因素。
白南卻根本不想搭理這貨了,随便擺擺手讓憲兵将他拉下去了,他對也是一臉驚駭彷徨的參謀王天賜道:“蕩寇團團長職務,由副團長葉安臣暫代,去把這個任命通報下去吧。”
王天賜小心地問道:“臨陣換将,而且畢竟康仕平确實取得了勝利,這樣似乎不太好吧。”
白南将頭轉過來,一對眼睛定定地看着王天賜道:“我不知道軍中有多少人又類似的想法,但是這一次以我們自己的标準來看,這絕對算不上一場勝利。從這件事上,我要讓全軍的人知道,我們的原則在那裏,我們渴求勝利,但是我們不渴求把士兵生命當兒戲、真的覺得什麽‘一将功成萬骨枯’的軍事主官,戰争是殘酷和愚蠢的,可是我們不需要殘酷和愚蠢的人。”
王天賜咽了咽唾沫,幾乎把白南的話全部都記錄在了小本子上,點頭下去了。
“謝團長,進來吧,讓你看笑話了。”白南早就注意到了謝金武等在門外。
謝金武脫下軍帽,對白南敬禮,“總司令。”
白南終于露出了一點笑容,“古北口一戰打得不錯。”
“是卑職運氣比較好。”像是民國衆、明代衆的很多人,仍舊比較習慣使用老派的謙辭,比如卑職、屬下等,後來甚至還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了現代衆,這事兒也沒有人可以取糾正。實際上現代衆的很多言辭和習慣都有“返祖”的迹象,在一些表達上傳統的辭令似乎并沒有什麽不好。
白南搖了搖頭,道:“也許确實有一點運氣的成分,但是我相信即便是你運氣不好,你也不會把這場仗打得有多難看。但是康仕平不會,他隻能把漂亮仗打成爛仗。”
謝金武猶豫了一下,問道:“總司令真的要處置康團長嗎?”
白南皺皺眉頭:“怎麽,你也想給他求情。”
謝金武搖頭:“總司令您有自己的打算,卑職不能妄議。實際上在剛摘下青天白日徽,戴上金色五星的時候,卑職也沒有轉過這個彎兒來,打仗如果不用命拼,還怎麽打。不過慢慢地,卑職也明白過來許多事情,總司令的決斷确實是最正确的。”
白南嘴角一揚,道:“你這屬于拍馬屁了吧。”
謝金武畢竟還是個比較内向的老男人,不會繼續搭茬下去,沒有跟白南開玩笑。
白南也知道這家夥是什麽樣的人,他道:“趁着這件事兒,我要把唐軍中所有腦袋還沒轉過來的人,都轉過來,我不能讓同志們大好的生命因爲一些人的愚蠢而葬送掉。康仕平是個蠢貨,他認識不到問題,而且腦袋裏那些東西不适應唐軍的思想,所以,他會成爲我們的反面典型,全軍都要通過這個事兒進行檢讨和學習,這就是我們大唐軍隊,我們要在勝利和失利中成長。他康仕平的命運我白南決定不了,不過軍事法庭會決定,作爲遠征軍總指揮部的負責人,我有權力決定他的去留,就是這樣。”
謝金武微微憂慮,道:“可是蕩寇團經曆了一場慘勝,又立即被調離了團長,對于士氣打擊很嚴重啊,對戰鬥力的影響也不可估量。”
白南點了點頭道:“蕩寇團需要進行休整,我準備将蕩寇團全面抽調回來。所以,我需要你們神武團,全面接管北方長城防線,我們現在兵力比較吃緊,所以你們團任務也很重,除了居庸關和古北口,接下來你們還要拿下馬蘭關,猛虎團接下來将協助你們,拿下遵化,之後一直向東,取山海關。”
謝金武驚訝不已,道:“難道東起山海關,西到居庸關這一整條防線都是我們團的麽?”
“沒錯,我知道這困難了一點,不過我相信你們能做得到,而且一旦出現情況我們的援軍都會快速支援。我還可以做主,給你們調撥一些安置在城牆上的火炮,增強你們的防禦力。”
謝金武大體盤算了一下,他能維持一個營的兵力在比較重要的關口,其他地方估計隻能部署一個連左右,不過有長城的防禦,加上他能夠獲得一部分火炮,應該不會有什麽太大問題。
白南做出這個選擇也多少有些迫不得已,這樣基本上等于又沒了一個團的機動戰力。可是他又不得不這麽做。既然決定利用一切有利優勢,打一場更爲主動的積極防禦作戰,徹底打怕勤王軍隊,白南勢必要控制住長城一線。這樣一來,他才能擋住關外的福康安,擋住關外的蒙古騎兵,避免被這些敵軍長驅直入,敗壞他的戰争形勢。
謝金武點點頭,沉聲道:“一定不負總司令所托。”
白南對謝金武還是很信任的,他相信神武團能把這些事兒做好。
“呃,司令,還有一件事,能否給我看一眼蕩寇團的傷亡名單?”謝金武的表情變得有些期期艾艾了起來。
白南也是有些沉重地将那一張薄薄的紙遞給了謝金武,道:“有認識的人在蕩寇團?”
謝金武低聲道:“算是我的一個侄子吧。”
名單上前列是陣亡軍人,謝金武大體掃了一遍,松了口氣,并沒有他要找的人,再往下是傷者,名單記得還很仔細,人名後面是軍銜、年齡,還有具體的傷情。在比較靠後的位置,謝金武發現了一個名字。
謝奇,26歲,中尉,左臂中彈。
謝金武臉色沉了一下,白南并未多問,謝金武便告辭離開了。從遠總指出來之後,謝金武直接跳上了一台桶車,直奔軍醫院,從前線回來的傷者都在這裏接受診治。
來到軍醫院,謝金武問了護士,然後直奔一處病房,看到了正躺在病床上,手臂被固定的一個年輕人。年輕人也看到了謝金武,不過卻沒有好臉色,“你來做什麽?”
謝金武搖着頭,道:“你受傷了,我總得來看看你。”
年輕人多少有些煩躁:“我受傷了跟你有什麽關系,神武團的大團長,你肯定很忙吧,就不勞你費心了,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吧。”
旁人看着這一幕肥皂劇,沒人多嘴。謝金武肩膀上兩杠三星的肩章挺吓人了,而看看謝奇跟謝金武幾乎一模一樣的長相,誰都看得出來這是家庭私事,不好幹涉。
謝金武沒走,問:“胳膊沒事吧?”
謝奇賭氣一樣地不回答,可是旁邊的其他傷兵不能晾着這位大團長,有人道:“謝中尉的胳膊是洞穿傷,被長矛刺的,幸運地沒有傷到骨頭和動脈,醫生說休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謝金武松了一口氣,道:“那就好,那就好。”
旋即他又道:“你一個連長還能被長矛刺傷?”
謝奇仍不說話,旁邊人道:“是在登城肉搏的時候傷的,我們打居庸關的時候,先一步肅清了關前的敵人,但是敵人依靠城牆負隅頑抗,康團長就命令大家搶城牆,城牆上那會兒起碼有上千人,都躲在城垛後面,我們用火力壓制了之後,順着牆梯爬上去,卻遭到了大量敵人的抵抗,第一波上去的同志傷亡最重,有個班隻剩下倆人了。”
謝金武臉色不好看,道:“康仕平真是亂來,在敵人抵抗還激烈的時候居然派人強行攻擊城牆上的敵人嗎?”
原本正常情況下,這裏蕩寇團的士兵應該維護一下自己的首長才對,可是顯然這裏的士兵也是有股怨氣的,他們都不傻,自然明白采取強攻的手段根本就是對士兵的生命不負責,他們有重機槍,有迫擊炮,甚至還可以等援軍,但是他們就選擇了在敵人反抗意志還很強的時候強攻,用康仕平的話來說,叫做以我軍之豪氣,挫敵之銳氣,一戰可成。
這場仗是勝利了,但是卻付出了不小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