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此時正在養心殿中寫字,他生性好舞文弄墨,附庸風雅,加上他在位時間長,流傳的詩作極多,竟然達到四萬三千多首,要知道全唐詩才編了四萬八千首,當然這裏面不乏附會之作,更有如某位記憶力極好的軍機大臣時時給他記憶着。當然,寫得多沒有用,在中國古代文學的殿堂裏,乾隆排不上地位。至于書法,即便是在白南穿越前那個時代,也有極多乾隆作品流傳,一些書法作品甚至能夠賣到數百萬。當然,乾隆本身的書法也隻能叫中規中矩,在藝術成就上比起他五弟和親王弘晝的八世孫啓功先生,那是天差地别了。
水平爛架不住人家是皇帝,吹捧者絡繹不絕,乾隆就像是被不斷施加正影響的條件發射試驗品,越來越喜歡弄這些,特别是他現在已經步入老年,更是酷愛書法、作詩等事。
題了五句詩作,乾隆滿意地放下筆,旁邊的太監立即露出一副驚爲天人的表情,大力誇贊。乾隆隻當是太監們識貨,自己也确實是大家風範,全然不放在心上,他拿起随侍太監奉上的一杯香茗,随口問道:“後宮裏近日有什麽事啊?”
太監頭子躬身答道:“說是寶月樓容妃娘娘這些日子身子不得勁兒,情态郁郁,食欲也不好,不怎麽出門,也不願見人。”
乾隆放下茶杯,眉頭皺起來,問道:“可是有什麽病痛?”
這容妃很多人聽封号根本就不知道是誰,但是要說外界流傳的名頭,應該是人人知曉,她便是大名鼎鼎的香妃了。其兄是回部忠于朝廷的台吉,在大小金川之役中出力甚多,最後乾隆帝嘉獎其兄,也将其迎娶爲貴人。香妃出嫁的時候是一個妥妥的老姑娘,已經二十七歲,不過卻依然受到了乾隆皇帝的喜愛。
據說她進宮的那一年,原本從南方移植來的荔枝樹,居然結出了200多顆荔枝,被宮中視爲祥瑞,皇太後親自降旨冊封她爲容嫔,其後又升爲容妃。要說乾隆皇帝前半生最愛的是富察氏的皇後,那麽後半生最愛的就是容妃了。他爲容妃在圓明園方外觀外的大理石碑上刻了古蘭經的經文,方便她做禮拜。她的宮内有專門的回族廚師爲她制作清真飲食。乾隆南巡随侍妃嫔隻有寥寥數人,其中就有容妃,而且一路上還賜她八十多種珍馐佳肴。爲了能讓容妃看到家鄉的景象,乾隆修建了寶月樓,登樓就能看到北海對面的回回營和清真寺。容妃死後葬于裕陵妃園寝,位于群妃之首,僅次于地位更高的幾位皇後和皇貴妃。甚至在她的棺木上,還按照維族的風俗,以阿拉伯文刻着“以真主之名”。
自然,在野史和各種文人騷客的故事中,香妃是被強迫的,情人是反叛清朝的回部酋長霍集占,被兆惠擒住獻與乾隆,因國破家亡、性格貞烈始終不從乾隆,最終被皇太後賜死。小說家怎麽寫都沒關系,不過香妃确實是極受乾隆寵愛的。
容妃雖然已經過了四十,容顔不再,但乾隆仍對其十分鍾愛,有求必應。這會兒乾隆聽見容妃身體不适,就想要去看望容妃。
太監答乾隆問,道:“容妃娘娘與宮裏的奴婢們說,往常内務府的奴才們忠心敬獻的唐夷香乳、香脂,已經斷供了倆月,容妃娘娘頗喜那唐夷物事,搽在皮膚上當真賽雪欺霜,容妃娘娘又喜歡那些香氣,愛得是不得了。如今沒了那些香乳、香脂的,容妃娘娘說自己皮膚已老,皺紋都要出來了,怕是皇上不再寵愛,郁郁寡歡,不願見人。”
乾隆無奈道:“這人有生老病死、天人五衰,又怎能一直青春永駐呢,容妃妍姿麗質,端謹持躬,柔嘉表則,秉小心而有恪,久勤服事于慈闱,供内職以無違,夙協箴規于女史,朕又如何隻戀她顔色呢?也罷,朕親往寶月樓,好生勸慰她一下。”
太監頭子忙扶着乾隆,從旁小聲道:“容妃娘娘得了皇上寬慰,相比能有所纾解。隻是這佳人天生愛美,總是覺得若是能青春幾分、嬌豔幾分,是極好的,若是皇上有心,不如着内務府的奴才,去尋些唐夷的香乳,容妃娘娘得了,自是能好了。”
乾隆不渝道:“禁絕唐夷貨物,是朕親自下的诏,怎能出爾反爾?”
太監頭子忙跪地道:“皇上要禁了那唐夷貨物民間販售,自然是天大的道理,隻是些許唐貨,宮裏的貴人們都頗爲喜歡,若是就這麽生斷了也不好,再說唐夷敗壞我大清民間德行有錯,那唐貨中的香乳、香露之物卻是沒錯的,僅僅是少少采集,以供宮中,無傷朝廷的指令。再者,這稀罕之物,本來就應該是由皇上和貴人們專享,那唐夷不曉事,非要到處兜售,滋生民間虛妄,自是大大的不應該的。”
乾隆想了想,覺得也确實如此,至少這幾個月來,他沐浴不再用來自大唐的日化品,就覺得身上頗爲不幹淨了,而且之前幾年弄來的一些珍奇的大唐物件,他确實也喜歡,突然斷了心中也有些不忍。
不過他也沒有重開這個口子,隻是道:“此事再議便是,現在先去探望容妃。”
他說話,便有太監們給乾隆準備好了銮駕,在宮内行走皇帝乘坐的都是辇輿。宮廷禮制中有五辂三輿,五辂即玉辂、金辂、象辂、革辂和木辂,五辂規模大、規格更高、出行時更隆重,出行時意義更在于禮制上作爲天子的象征,一般是重大祭祀、出巡時使用的。而在不那麽正式重要的場合中,皇帝朝日、夕月、耕藉以諸祀,均乘禮輿,行幸用輕步輿,出入宮殿則用步輿。
不過,就算是最爲不正式、不隆重的步輿,也是很誇張的。步輿木質塗金,不施幰蓋。倚高一尺六寸五分,镂花紋。中爲蟠龍,座高一尺八寸五分、縱一尺八寸、橫二尺二寸。坐具冬季紫貂,夏季明黃妝緞。四腳爲虎爪螭首,圓珠承之,繪雲龍。踏腳高三寸一分。直轅二,長一丈五尺五寸。大橫杆二,長七尺六寸,中爲雙龍首相對。小橫杆四,長二尺八寸;肩杆八,長五尺六寸。以十六人擡之。
這僅僅是皇帝的龍辇,除此之外,皇帝就算從宮内的一個殿到另一大殿,也是有自己的儀仗的。乾隆初年設計了一整套禮制,比起前代要簡化不少,但仍舊繁複。皇帝的出行共分大駕、法駕、銮駕、騎駕四等鹵薄的定制。就拿乾隆準備擺駕寶月樓來說,隻是最簡單的銮駕。
所謂最簡單,也挺複雜了。前面設有導迎樂,先是兩根戲竹,接着是六根樂管、四根七孔笛、兩根笙、兩面雲鑼、一面導迎鼓和一副拍闆。依次是四禦杖、四吾仗,立瓜、卧瓜、星、钺各四,十面五色金龍小旗、十面五色龍纛、十面雙龍黃團扇、十面黃九龍傘、一柄九龍曲柄黃華蓋,接着就是皇帝乘坐的步辇了,皇帝的步辇後是持佩刀和執槍的大臣和侍衛。
也就是說,當乾隆想要出行的時候,他必須先發話,然後太監們交代下去準備銮駕,等到拿樂器的、拿兵器的、擡龍辇的、負責護衛的,全部集齊,組成好這個銮駕的時候,也得好一會兒了。
隻是,這一天乾隆的運氣并不好,當他施施然踏上步輿,準備擺駕的時候,天空中突然傳來了轟隆隆的聲響。然後侍衛和太監們出現了一陣慌亂,甚至乾隆的步輿都出現了晃動。
乾隆當即不滿,“何故如此喧嘩?”
“皇上,這天上不知道有什麽怪東西,請您速速躲避一下吧。”太監頭上已經出了冷汗,巨大的響聲和龐大的體積,使得他對于天上的那四個大玩意十分驚恐。
乾隆不由奇之,他揭開布幔,往外看去,就見到天上可能沒有十幾丈的距離上,如同小房子大小的東西正在天上懸浮,一陣飓風從它身上飙射而出,弄得侍衛們盡皆淩亂,甚至有人雙股戰戰,手上的禮器都掉在了地上。
未知總是讓人恐懼,乾隆久居深宮,雖然多次出行,但他絕對不算是見識多的那種人,而這發出巨響、放出風暴的可怕存在,更是令一向威勢很重的他,不由産生畏懼。
也就是在他露出腦袋的一刹那,天上那巨物身上突然有一扇門拉開,幾個一身奇特黃綠色畫皮的家夥從上面張望下來,這些人打扮特異,手中好像還抱着黑色的什麽東西,乾隆不知道那是什麽,但卻看到黑洞洞的孔管朝着下面。
他似乎當即明白了什麽——那是火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