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着公文包,楊宗毅蹬蹬地開始爬樓梯,他不由覺得有些不适應,這兩年天津城的住宅樓都是二十層起跳,全都配了電梯,像是這一棟六層高的公寓樓,看樣子已經很破了,最晚也估計是二十年前的房子了,能住在這裏的,多是經濟條件比較差的,雖說大唐這個國家在政治上絕不允許出現“貧民窟”這種字眼,不過楊宗毅還是認爲這樣的地方就是貧民窟。
拿出手機,又瞧了一眼備忘錄上的地址,楊宗毅确認是這一家,然後敲響了房門。
迎門的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十分邋遢,頭發都快要披到肩膀上,胡子長了半張臉,眼睛裏也沒有什麽身材,印着什麽搖滾明星的T恤上沾着黃油和啤酒污漬,盡管他很高大,總之從形象上他絕對不是讨人喜歡的那種。
楊宗毅又對着手機确認了一遍,問道:“請問是周建先生嗎?”
年輕人點點頭,道:“沒錯,是我,你是拍賣行的人吧,進來吧。”
楊宗毅往裏屋邁了一步,然後眉頭深深皺起來,因爲這個可能不足四十平米的小屋實在太亂了,地上到處是沒有洗過的衣服襪子、零食的包裝,還有各種各樣的成人雜志、電子設備的連接線之類。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寶通順拍賣行的鑒定師楊宗毅,呃,周先生您是繭居族吧。”
這個詞是這幾年挺時興的,随着國家福利的提高,加上這幾年經濟增長速度放緩,很多年輕人不工作,要麽在家啃老,要麽就幹脆吃國家最低保障,他們哪裏也不去,就宅在家中,像是活在蠶繭裏一樣,往往個人衛生十分邋遢,興趣愛好是電影動漫、網絡小說,還有來自日本的愛情動作片。
“哦,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吧。”周建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似乎也不把任何融入之類的事情放在心上。
他坐下來道:“你是來鑒定古董的吧,别的不用費心了。”
楊宗毅點點頭,他不過是一個拍賣行的小職員,确實沒有立場去幹涉别人的生活方式。
“那麽,讓我們開始吧,請周先生您出示一下您的藏品,我來爲您鑒定價值,如果有可能,也請您說一下藏品的來曆。”楊宗毅從口袋裏拿出一副白手套戴上,最起碼的職業素養要有的。
周建很沒有儀态地,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裏,随手指了指亂七八糟桌子上的一個木盒子,道:“就是這東西了。”
楊宗毅有些失望,看起來不像是檀木或者什麽珍奇的木材制作的盒子,自然也不太可能用來保存什麽有價值的東西。此刻他不由腹诽,這幾年古董收藏市場火熱,各大拍賣行每年的交易量都是天文數字,他所在的寶通順拍賣行不過是天津本地一個地區性的拍賣行,規模不大,像是這樣的拍賣行顯然隻能拼服務了。
于是,像是很多推崇互聯網+的新企業一樣,他們拍賣行也開啓了“網上服務”,藏品客戶隻需要在網上預約,上傳藏品的信息和圖片,就能夠讓楊宗毅這樣的鑒定師上門來鑒定。楊宗毅不是沒遇上過一些惡作劇的人,但是現在公司都是客戶至上,哪怕被惡作劇了,也得陪着笑臉受着,要的就是自己服務态度好的口碑。
突然,楊宗毅在木盒上注意到了一塊金屬的銘牌,上面寫着“1779-1879,周俊寶制”。
楊宗毅突然來了興趣,他對于銘牌上的這個名字似乎有點眼熟,背後電子挂鍾上顯示着今時今日的時間——1879年10月23日。
“這是……時間膠囊?”楊宗毅試探地問道。
青年道:“沒錯,這是我高祖父在一百年前留下來的東西,他要求是在今年九月份打開,我前幾天才剛從我家人那裏收到,這是留給我的。我的高祖是建國第一代的大唐軍人,參加了一七七九年唐清戰争,是第一個打進滿清皇帝紫禁城的人。這個時間膠囊我已經打開了,沒有什麽多少東西,幾個子彈殼,還有他獲得的勳章,一本他的随軍日記,還有一個鼻煙壺,我沒仔細翻他的日記,不過我覺得可能是什麽滿清王公大臣的物件,是我高祖的戰利品,應該值不少錢吧。”
談到錢的時候,周建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火熱,楊宗毅覺得很是無奈。現在的年輕人,似乎更加在乎利益了,當然他所知道的年輕人不都是這個樣子,但像是周建一樣,想着不勞而獲,吃祖宗老本的人,真的不在少數。
楊宗毅看了一眼那個琺琅彩的鼻煙壺,并沒有将其拿起來,而是伸手小心地拿過了那本人造革封皮的日記本,他道:“那個鼻煙壺,是清末的物件,市面上其實數量不少,等會兒我給你估個價。不過,我覺得你這些東西裏,最有價值的應該是這本日記。”
周建有些愕然,問道:“爲什麽啊?”
楊宗毅道:“雖然正史上關于一百年前的唐清戰争記載的很詳實了,也留有大量的文字史料和照片,但是如果真如你所說你的高祖是當年攻入紫禁城的第一人,那麽他所記載的東西,就非常有曆史價值,你知道,很多人考察在那場戰争中出現了許多超越時代的武器,關于我們大唐這個國家的起源,也一直被一些人諱莫如深。當年那一批軍人,很多人都簽了保密協議的,他們被禁止談論這些内容,你的高祖留下時間膠囊,可能就是爲了讓真實的曆史流傳。如果能夠在他的日記裏找到一些蛛絲馬迹,那将是有重大價值的。”
周建聽後心中更加激動,問道:“能賣多少錢?”
楊宗毅本能地有些厭煩他這樣的說辭,隻是道:“不知道,不過它本身的曆史價值,可能無可估量,好吧,現在讓我們來看一看,你的祖父究竟都寫了一些什麽東西,也許能給現在的曆史學界一顆重磅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