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白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作爲一名外交官的基本涵養，自然是喜怒不形于色，事實上在中國傳統文化氛圍下的外交官，在言語上也講究藝術，說話留餘地很大，像放狠話這樣沒意思的事情，是老謀深算而且城府深沉的中式外交官不會采用的東西。
“關于這一點，大唐共和國的态度是一以貫之的。大唐歡迎任何形式下的自由貿易，并且希望與任何跟大唐友好的國家發展商貿關系和文化交流，促進雙方共同發展和進步。”這一套套的外交辭令，最早是源自歐洲的，但是現在的歐洲人更加習慣桌面下明晃晃的利益交換。這是因爲此時國際輿論的作用還有限，很多列強根本沒有興趣立什麽牌坊，好聽的話自然也懶得講。
格拉維耶也是老牌的外交家了，對于楚白這番沒有營養的話，他隻不過是微微一笑，他又道：“法國對于大唐在各領域取得的建樹都十分感興趣，尤其是軍火武器，在這次的北美戰争中，在擊敗盎格魯-撒克遜人上面發揮了重大作用。我們希望能夠從大唐得到一些有益的東西，聽說另一個波旁家族的王國，西班牙，在之前已經從大唐獲得了一批先進的武器和機器，作爲西班牙的盟國，我們法國也十分感興趣。”
楚白對格拉維耶的提議一點不意外，他道：“大唐很樂意在法蘭西的國防和工業技術發展上盡一些努力，開放給西班牙人的東西，我們沒有理由不開放給法國，法國是一個偉大的國家，誕生了諸多的文化和藝術，産生了許多的偉人，令人敬佩。”
但是他很快話鋒一轉，道：“當然，爲了避免一些不愉快的仿制問題，我們會對武器交易做一些合同上的規定，比如采購量一定要達到我們的要求，我們也可以考慮在法方采購數量比較大的情況下，交給貴方生産許可證。同時，大唐始終認爲，武器和機器的出口隻應該是雙邊貿易中的一小部分，大唐生産了許許多多能夠使人們生活更加便利的産品，希望能夠在法國獲得市場。”
格拉維耶咧着嘴笑道：“法蘭西的财力是不容小觑的，武器采購量的問題不用擔心，我們希望獲得大唐多種武器的生産能力。至于其他的商品，法國人也同樣很感興趣，您瞧，我手上這支手表，就是産自貴國的，我認爲比瑞士人造的懷表精緻得多，光潔的金屬外殼，表盤裏還鑲了鑽石，真是一件藝術品。不過這是西班牙人販賣到巴黎來的，要價非常狠，足有8000裏弗爾。”
楚白看了一眼格拉維耶手上的那隻表，然後擡起自己的手腕，道：“是嘛，那麽西班牙人果然是大大的奸商啊，您的這隻表是我國著名鍾表品牌浪琴在前年上市的産品，在我們國内的售價大約是125唐元，換算成裏弗爾大概隻有四百多裏弗爾，當然考慮到運費和關稅，肯定不止這些，但是8000裏弗爾實在是宰人了。瞧我這塊，也是浪琴的作品，是限量款，全球隻發行了99塊，也沒有8000裏弗爾這麽貴。”
男人顯然對于表是情有獨鍾的，就像女人喜歡包一樣。手表在歐洲上流社會還算是新鮮事物，但是因爲大唐手表精美的外形和準确性，已經使得許多貴族對其趨之若鹜。顯然格拉維耶也是喜愛手表的男人一員，楚白将手表摘下來遞給格拉維耶，看起來果然比外交大臣那一塊更加耀眼奢華，甚至讓他有些愛不釋手。
楚白微笑道：“能夠讓先生如此喜愛，是我們大唐産品的榮幸，就請大人手下這塊手表吧。”
格拉維耶連忙擺手，道：“不，這太貴重了。”
楚白搖搖頭：“沒什麽，雖然它很稀少，但是隻不過是我一個月俸祿的事兒，能夠收獲大臣先生您的友誼，十分值得了。”
格拉維耶終于沒有熬住，還是小心地将手表包起來，道：“太感謝您的盛情了，如果您有看上的什麽東西，請務必跟我說，在法蘭西我還是有一些能耐的。”
楚白笑道：“那就謝謝大臣先生了。嗯，作爲高端定制的限量手表，它們都有固定的編号，主人也是記錄在案的，我可以在回去之後通知浪琴，讓他們将所有者改成您的名字。而且，您可以在任何一個浪琴的鍾表行得到維修和保養。我建議您留着這塊表，因爲很顯然，流傳的年數越久，它就越值錢。”
格拉維耶重重點頭道：“它将成爲我們家族的傳家寶之一。”
話題又回到商貿上面，實際上法國人已經開放了英國産品進入法國，而且爲了拉攏大唐，法國人并不怎麽排斥大唐商品進入本國市場。反而，法國上流社會對于大唐商品的需求十分旺盛，無論是小姐女士們喜愛的香水、護膚品和皮包、成衣，還是男士們鍾愛的手表、衣飾、皮具，現在每一件在巴黎的價格都極爲高昂，這是因爲西班牙人壟斷了這些大唐奢侈品進入法國的途徑。格拉維耶知道法國人無法拒絕這些東西，所以與其将利潤讓給西班牙人，不如由唐人直接運到法國出售，甚至法國商船直接前往大唐購買。
可以說，至少在十八世紀，巴黎仍舊是歐洲的中心，英國的那些貴族們，還被認爲是土掉渣、沒文化的鄉下貴族，裏面還充斥了大量靠着工業起家，或者殖民生意的新型資本家工廠主，都是被人看不起的角色。他們不懂得什麽是藝術和美，但是法蘭西的貴族們可是深谙此道。英國可能會從工業發展和國家經濟的層面上，拒絕進口大唐的奢侈品，維持自己的重商主義。但是即便法國也是搞類似的重商主義，但是面對國内貴族甚至王室自己的消費需求，他們巴不得能夠大量而且更便宜地買到大唐商品。
所以，楚白跟格拉維耶談的這份商貿協議，某種程度上比之前跟西班牙人談得更爲有利。法國人甚至不限制唐人商船在任一一個法國港口的停泊，當然關稅、入港費這些一個子兒也不能少，楚白嘗試拉低法國人的關稅，但是格拉維耶在這一點上還是很堅持的，楚白認爲雖然關稅水平略高，但是大唐仍舊是暴利，所以也就點頭同意了。
這份通商協議的優勢還在于，法國甚至許可一些有實力的大唐企業在法國本土開設有限的商鋪。原本格拉維耶還是希望經銷的，不過楚白發現格拉維耶立場并不算堅定，所以力争了一下，獲得了總共十個名額的直接投資商鋪的名額，雖然不多，但是意義重大。其餘的基本以法國商人代銷爲主，很顯然一些有錢的貴族已經對于一些大唐商品的分銷權虎視眈眈，誰都知道這是一個大金蛋。楚白還争取到了一些股份制經營的銷售終端，數量同樣也不多，不過利潤肯定要比直接分銷法國人更好。
格拉維耶甚至還特别建議了，應該讓鍾表廠商浪琴在巴黎開一家專賣店。他聽說浪琴的任何一家商鋪都會養護他的表，自然希望浪琴能直接開在巴黎，不然出了什麽問題，難道還送到洛杉矶去修麽。
楚白卻是在拿到這份協議時，有一股陰謀得逞的感覺。直接投資銷售終端，盡管隻有十個名額，但是這個影響已經是巨大級的了。商業還不發達的法國人并不清楚這代表什麽，楚白卻心想，不需要十個，哪怕一個，都應經足夠大唐商界在巴黎翻雲覆雨了。
沒錯，楚白的打算很直接，将大唐第一零售品牌“聯華超市”弄到巴黎來，開一家唐資的超級大賣場，從小到罐頭食品，大到手表、皮具這類奢侈品，幾乎一個人平時能用到的東西，這裏都能買到。而幾乎大唐消費品全産業鏈，都可以大舉進軍法國市場，這個利潤，讓楚白已經難以想象了。
至于其他非普通人消費品的東西，諸如生産機器，甚至水泥之類的建築材料，大唐都有意向法國出口。就拿紡紗機來說，即便大唐不出口給法國，法國人同樣會從英國那裏進口，這就是利益至上的資本主義，英國的機器工廠不會在乎出口紡織機械會否影響本國在紡織行業的地位，他們隻在乎自己的利潤。而大唐，隻不過是單純地掠奪一切可能掠奪的市場，因爲世界總是在進步的，當歐洲人邁出一小步的時候，大唐憑借自己的優勢實際上已經在一公裏以外，所以并沒有什麽可以擔心的。
另外一個重大的突破是，路易十六親自授權，向大唐購買兩艘大型蒸汽戰艦，供給法蘭西海軍。原本蒸汽船，特别是包鐵皮的戰艦，大唐是不會出售的，楚白也并沒有一口答應，而是邀請法國代表前往大唐具體商談。因爲國内已有相關氛圍，出售性能次一級的戰艦，似乎也并不是太大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