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狂歡宴被安排成了總共九場,由同一個演員團隊從頭演到尾。這場活動介于晚會和宴會之間,總之就是一群臨時被找出來的演員在搭建的舞台上表演,下面一堆堆篝火圍坐的新移民們,享受一頓好些日子沒有嘗過的好菜了。
維和營的炊事班班長王啓年看見白南的時候也不禁唠唠叨叨一番:“白中校啊,你們這些領導是想要了我們的命啊,給十三萬人準備一場連續九天的大宴會,咱的胳膊肘颠勺估計也能颠下來了。”
白南隻能避實就虛:“特殊情況嘛,不是我們已經找了數量足夠多的廚師,跟你們一起烹饪嗎?”
王啓年作爲新被任命的廚師長,一直負責協調殖民點的夥食問題,還好七百多艘船組成的船隊,基本上每艘船上都有一些廚師,集中了一批廚師上岸後,便形成了大食堂,爲進行營建工作的勞動者們提供飯食。不過普通填飽肚子的大鍋飯是一回事,進行一場大宴會又是另外一回事。
王啓年一臉糾結地跟白南說道:“這每一桌都是用烤肉作爲硬菜,這還好說一點,其他至少再上葷素七八個菜,湯什麽的也得整一盆吧,平時咱們食堂做飯,就很缺蔬菜了,大夥兒都是就着鹹菜瓜子吃幹糧。現在要搞這麽多菜,咱們的蔬菜供應肯定得出問題,新播下去的一批蔬菜種子,這個時候也就剛冒個頭,要讓大夥都吃上菜,太難!”
白南有點想當然地道:“至少當地有點野菜什麽的吧。”
王啓年大搖其頭:“這裏是北美洲,不是咱們國内啊。就算在國内,恐怕咱也認不全那些野菜能吃哪些不能吃。而且采集十三萬人所需的野菜,這工作量也太大。”
白南點點頭:“好吧,不管怎樣,王大廚您就盡全力去做吧,這活動結束之後,怎麽也得給您記一大功。”
“功不功的倒不在乎了,這大夥都聚集在這個地方,人心惶惶的,好好辦個節目,也算是讓大家安定安定。”王啓年幽幽一歎道。他也是四十歲的人了,家裏有老婆孩子,可是一穿越就什麽也沒了。在這個世界,他也曾經痛苦折磨,但是後來發現這并沒有什麽卵用,隻能就這樣活下去。
白南也清楚,其實殖民點的存在就是給大家繼續生活下去的一個意義。當生存問題已經能夠保障,人們總需要有所寄托。昨日,呈給決委會的報告中提到了一個新現象。民國衆船隊中幾名信基督的知識分子,居然搖身一變成了教士,開始私下秘密地向一些彷徨無助的穿越者傳教,而且還有不錯的效果。
決委會對于這個事情還是十分謹慎的,首先大家有一個基本認識那就是宗教信仰是自由的,但是又不得不正視一個問題,那就是當宗教廣泛傳播開來,那它就會從形而上轉爲形而下,開始入侵現實世界。神可以沒有私心,但是傳教的人總會,難免有些野心人士不會利用宗教的便利,來滿足一己之私。
直接叫停這種活動是不體面的,白南想了一個招,就是将這幾名進行傳教的民國知識分子給召集起來,要麽給安排一點小官做,要麽就安排什麽繁重的文書工作,待遇上自然給了提高,但是卻使他們十分繁忙,這樣一來也就無暇傳教了。
其實不僅這幾個民國衆,之前被戰士們收押的那些西班牙方濟會的教士,其實也萌生了類似的思想。西班牙牧師們雖然名爲囚徒,但是并沒有受到苛待,他們被允許進行每日的功課,甚至還有一段時間在士兵的看守下放風,隻是不能到處亂跑。
在關押的這段日子中,西班牙人看到他們原來建立的布道所旁,一座座在他們看來“雄偉”的建築拔地而起。這些建築基本上對于他們來說不存在什麽美感,更跟上帝的感召沒有任何關系,但是這些東方人建築的效率實在是超乎他們的想象。那巨大猶如一座小房子的車輛,能夠拖着成千上萬塊磚頭從一個地方跑到另一個地方,還完全不需要牛馬牽引。随後,一隊隊的勞工們将各種各樣的建築材料變成了樓房。那些灰色粉末狀的塵土,在混了沙子和水之後,居然變得極爲堅固。一個好奇的神父偷偷地打了幾拳,卻發現隻能将手打破。
“這些該死的東方人居然在三周内就建造起了一座城市!他們是怎麽辦到的。”一名神父無比震驚地說道。
負責這處布道所的首領神父克魯紮多沉默地說道:“你們都已經看到了這座城市是如何建造起來的了。”
有人道:“他們這樣建造下去,這裏就不再是屬于我們的了。”
克魯紮多(Cruzado)慨歎道:“從我們被從布道所裏趕出來的那一天起,這裏就已經屬于那些東方人了。”
他的副手安東尼奧神父堅持道:“隻要我們的新西班牙總督發現這個情況,他一定會派遣軍隊來擊敗這些入侵者的,主的榮光不容亵渎!”
克魯紮多嚴肅地對他們道:“我的教友們,現在請我們來正視現實吧。這些東方人,雖然不知道來自何處,但是從他們的舉動我們能夠很清楚明白地辨認出,他們跟我們是打着同樣的主意的,那就是殖民。他們掌握着各種各樣我們沒聽說過、但是又十分可怕的技術,尤其是軍事火器上的技術,他們的武器格外犀利,就說他們的那些戰車,全都是鋼甲包覆的,子彈也打不穿。雖然新西班牙能夠集結起二三萬的殖民地軍隊,甚至卡洛斯三世陛下也可能從西班牙本土派遣忠實的衛隊,但是列位教友,你們真的認爲西班牙的軍隊,能夠擊敗這些東方人嗎?”
一陣極爲窒息而尴尬的沉默。
克魯紮多神父冷笑了一下,道:“正是我所想,我們任何有理智的人都知道,不能,西班牙軍隊無法戰勝這支東方軍隊!甚至悲觀一點,當巴卡萊利總督閣下知道在上加利福尼亞居然存在這樣的一個勢力之後,他不會爲了奪取這個幾乎沒有什麽産出,也沒有幾個西班牙國民的地方,派兵與東方人的厲害軍隊作戰的。最可能的情況是,他會收縮力量,着力保護西班牙帝國最重要的殖民地,墨西哥。”
“可是這裏畢竟是我們的地盤!”
克魯紮多稍微頓了頓,繼續道:“這個世界從來都是弱肉強食的,西班牙因爲戰争失去的土地還少嗎,八十年戰争的時候我們失去了尼德蘭,到王位繼承戰争的時候,西班牙已經丢掉了歐洲所有的飛地。不可否認,西班牙仍舊是歐洲強權乃至世界強權,但人力有時盡,西班牙無法事事如願。至少在這偏遠的加利福尼亞,現實就是西班牙無力擊敗這些東方人,這裏将成爲東方人的殖民地。”
有神父這時候插口道:“可是這些東方人到底是什麽來曆?中國人?以他們龐大的人口,這倒是可能,而且著述中說中國人富有而聰明,有各種巧思和創造,他們也十分勤勞,這從他們的工作效率上可見一斑。但是最讓人想不通的是,中國貌似已經被鞑靼人給征服了,現在的中國人應該都是留着辮子的。”
方濟會的勢力可謂遍布世界各地,他們的教士在全世界留下足迹,并搜集各種情報,也成爲了實質上西方殖民者的急先鋒。所以,了解東方國家的情況也不是罕見的事情。
克魯紮多神父敏銳地道:“這群東方人,看語言和交流,應該是同一個民族,我也認爲是中國人的可能性比較大,但正如你說的,中國人現在都留着鞑靼人的辮子,而且閉關自守,不可能發動這樣大規模的殖民活動。而且我發現,這些東方人雖然應該是同族,但各自之間卻也有差異,服飾上很不類似,而且有人是留着長發,有人卻是像我們歐洲人一樣的短發。”
克魯紮多覺得自己想不明白這種事,又道:“這些我們需要慢慢去了解,不過,我的重點是,如今,除非我們被這些東方殖民者放歸,否則我們就一直都是這裏的囚徒。可是,我看到,這同樣是我們播撒上帝福音的一個絕佳機會。爲什麽呢?因爲這些東方人似乎都是無信者,如果他們能夠信仰上帝,可遠比那些印第安人成爲教徒有用的多。上帝會十分歡迎這些東方人成爲他虔誠的羔羊的。他們有能力,能夠幫助我們進一步在這片土地上,推行主的樂土,而我們方濟會,也可能因爲獲得這些東方人的支持,而獲得飛躍。”
他的話使得這些西班牙教士都十分激動,但也有人有些猶豫,問道:“可是,我們能夠說服東方人,允許我們在此處布道嗎?”
克魯紮多道:“事在人爲,不争取怎麽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