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政壇曆來黨派林立,很難出現某個黨派一家獨大的局面,對比其他幾位熱門候選人,菲利克斯·古安一度優勢明顯,甚至不需要聯合其他黨派,由工人國際單獨組閣。
随着時間的推移,工人國際的優勢越來越小,這也讓菲利克斯·古安越來越擔心,和愛德禮一樣,菲利克斯·古安其實也希望法國能提前舉行大選。
“莫斯科傳來消息,如果我們能保持和南部非洲的距離,那麽莫斯科就會盡最大能力,向我們提供一切所需的援助。”來自共産國際的顧問馬克·李頓是工人國際和共産國際之間的聯絡人,羅克和溫斯頓想盡一切辦法,希望将俄羅斯的影響力限制在内陸地區的同時,俄羅斯也在拼盡全力打破枷鎖。
對于大胡子來說,一千萬軍隊是俄羅斯最大的依仗,同時也是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凡事都有兩面性,一千萬軍隊用來擴張可以橫掃歐洲大陸,無所事事坐吃山空,也可以耗空俄羅斯的财政,對于大胡子來說,這是個艱難的選擇。
柏林指日可下,戰争即将結束,一旦和平降臨,俄羅斯也就失去了維持如此龐大規模的必要性。
可是要大幅裁軍就地解散,大胡子又舍不得。
解散容易,再想重新組建就難了。
可要全部養着也不是個事,就算俄羅斯士兵的薪水很低,放大一千萬倍,也是俄羅斯政府無法承受之重。
對待歐照國家,大胡子的策略很明顯。
類似波蘭、羅馬尼亞這樣的國家,能吞并就吞并,不能吞并也要建立完全傾向于俄羅斯的傀儡政府,利益最大化。
對待德國,大胡子不會犯上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英國和法國犯下的錯誤,必須将德國徹底非軍事化,接觸威脅。
莫洛托夫在華盛頓還是有成果的,争取到獨占柏林的同時,也得到南部非洲和美國、英國的承諾,那就是在戰争結束後,南部非洲和美國、英國,不會立即停止對俄羅斯的援助,還将參與到俄羅斯的重建工作中。
最後是法國和意大利。
對于這兩個國家,大胡子的态度很謹慎,既不會向對待波蘭那樣粗暴,也不會向對待德國那樣殘忍,和平演變是最佳方式。
“我希望來自莫斯科的援助不僅是精神上的,還有更多來自物質。”菲利克斯·古安心情煩躁,大胡子跟他一樣,最擅長的是畫餅。
大胡子希望法國工人國際能赢得競選,将法國改造成和俄羅斯一樣,由工人國際領導的國家。
别看法國在戰争期間表現糟糕,在世界範圍内,法國還是很有影響力的,爲了鞏固法國工人國際的優勢,大胡子直接無視了法國對北非的殖民。
工人當家做主的國家,怎麽能出現對外殖民這種事呢,北非的工人兄弟們,可還等着共産國際去拯救呢。
雖然大胡子強烈支持法國工人國際,可是此時的俄羅斯自顧不暇,也确實沒能力提供多少物質上的援助,這讓菲利克斯·古安很失望。
“物質上的援助當然有,不過現在戰争還沒有結束,來自莫斯科的援助,很難順利抵達巴黎。”馬克·李頓表情誠懇,話說的卻底氣不足。
戰争沒有結束隻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因素在于,俄羅斯自己都是吃低保的國家,又能拿出多少援助給法國呢。
“你也看到了,我們的對手很強大,戴高樂将軍有來自北非的支持,卡佩先生和南部非洲關系密切,就連喬治都得到了華盛頓的聲援,如果莫斯科不能給我們足夠多的支持,那麽就算我們能赢得大選,也無法穩住基本盤。”菲利克斯·古安感覺自己就像個怨婦,遇人不淑。
看看戴高樂和雷納德,以及喬治·皮杜爾,都有什麽級别的後援。
再看看自己,菲利克斯·古安感覺自己就坐在火山口,危機四伏。
以前菲利克斯·古安無論是擔任國會議員,還是擔任工人國際黨魁,都沒有現在這種危機感。
關鍵還是屁股決定腦袋。
菲利克斯·古安擔任工人國際黨魁的時候,工人國際在法國議會屬于少數派,标準在野黨,屬于執政黨聯合組閣都不會考慮的小角色,菲利克斯·古安自然就能毫無顧忌的針砭時弊,對執政黨發起攻擊。
現在菲利克斯·古安距離權力中樞越來越近,身上的壓力也越來越大,他已經開始體會到以前那些短命總理們的痛苦。
就算再短命,能當總理,在法國也都是人中龍鳳,不能說他們沒能力,否則也不會在無數競争對手中脫穎而出。
可就算再有能力,深陷法國政壇這個爛攤子,也無力回天,最終不得不黯然去職。
以前菲利克斯·古安在台下,聲音很大,隻需挑毛病,不用解決問題,那看上去确實是睿智無比。
等菲利克斯上台,那可就攻守異位,現在菲利克斯·古安已經隐約感受到戴高樂和雷納德們不懷好意的目光。
“赢得大選是第一步,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按照莫斯科的方式,對法國進行改造——”李頓爲數不多的經驗,都來自俄羅斯。
俄羅斯是全世界第一個工人執政的國家,沒有前路可循,一切都要摸着石頭過河。
現在法國最起碼可以參考俄羅斯的成功經驗,在李頓看來,這并不困難。
“你有什麽辦法,讓雷納德可以拿出自己的全部身家,捐贈給法國政府嗎?”菲利克斯·古安認爲這事沒那麽簡單。
俄羅斯的成功,建立在對舊有統治集團的颠覆上,将擁有俄羅斯大部分财富的權貴階層一掃而空,所有才有了“白手起家”的資本。
法國最有錢的人是雷納德,如果能想辦法讓雷納德把全部身家都捐出來,那麽至少在一段時間内,法國政府可以暫時渡過難關。
“這要看我們工人兄弟的決心!”李頓冷笑,辦法肯定有,得看菲利克斯·古安敢不敢用。
砸人飯碗還猶如謀财害命呢。
雷納德這個級别的富豪,要他全部身家,比要了他的命還嚴重,肯定會拼死反抗。
沙皇當年也不是心甘情願把家産捐出來,最終不還是全部被俄羅斯新政府沒收,沙皇一家人死的不明不白,無聲無息。
菲利克斯·古安要是真有魄力,把法國工人階層組織起來,那麽俄羅斯肯定第一時間主動站出來支持法國工人國際,到時候雷納德跟誰關系好都沒用。
“你可能不知道,每十個法國工人,就有一個是爲雷納德工作,這還是戰争爆發前的數字。”菲利克斯·古安将法國工人當做自己的基本盤,對于這些數據爛熟于心。
“既然這樣,那麽工人兄弟們,應該更痛恨雷納德才對。”李頓堅持認爲階級矛盾是無法調和的。
“你不知道,雷納德和一般的商人不一樣。”菲利克斯·古安比李頓更了解實情。
受羅克影響,雷納德在很久以前,就将追逐的目标,放在金錢之外的東西上。
金錢對于雷納德來說隻是工具,自從投入政壇,雷納德爲了争取選票,不擔主動提高旗下企業的工人待遇,而且還督促法國國會,以法律形式保障工人權利,爲弱勢群體謀求福利,已經有将法國建設成爲福利社會的端倪了。
這樣一來雷納德不僅得到了名下企業工人的擁護,在法國工人階級這個群體中的聲望也在快速提升。
尤其巴黎收複後,當盟軍還在搜捕德軍餘孽時,雷納德就已經開始着手恢複經濟了,目前來看,能對菲利克斯·古安形成最大威脅的就是雷納德。
“隻要是商人,本質上的東西是不會改變的。”李頓不信邪,誰都覺得自己是獨特的,其實都是芸芸衆生一員。
雷納德不關心這些形而上學的東西,他這段時間甚至沒有在巴黎,而是去了受戰争破壞最嚴重的諾曼底地區。
諾曼底行動期間,德軍和盟軍在諾曼底周邊進行了反複的拉鋸戰,對當地造成嚴重破壞,現在重建工作以及徹底展開,雷納德作爲臨時政府總理,時刻保持關注。
有南部非洲的支持,重建工作進行的還是很順利的。
以瑟堡和卡昂爲中心,重建工作已經大規模展開,大片城市廢墟被清理,被炸毀的橋梁和鐵路、公路也在逐漸修複中,來自南部非洲的建築師們有理想,希望趁此機會,對法國一大批城市進行大規模現代化改造,使之變成更發達的現代化城市。
“我們以前的城市建設不夠合理,很多城市已經不适合現代化城市的發展要求,我在南部非洲看到了很多城市規模宏大的現代化都市,給人留下極爲深刻的印象,尤其寬闊的街道,和完善的城市配套設施,跟南部非洲相比,我們簡直就是鄉巴佬。”臨時政府重建工作組組長維恩·亨利剛從南部非洲回來,明顯受益良多。
這方面的感受,雷納德其實比維恩更深刻。
畢竟雷納德的家人在世界大戰爆發前就已經去了南部非洲,雷納德世界大戰這幾年,大部分時間也都在南部非洲。
“我們和南部非洲的情況不太一樣,與其複制一大堆沒有個性的所謂現代化城市,我倒希望借此機會完善我們的交通系統,南部非洲有句話說的很對,要想富,先修路——”雷納德側重點不同,現代化城市看多了,其實也就那樣。
現代化的标志高樓大廈霓虹燈,其實就是一堆鋼筋水泥建築,生活在現代化城市裏,好處确實有,弊端其實也很明顯。
雷納德不想把重點放在城市上,因爲就算臨時政府不管,這件事也有人去做,對于能掙錢的機會,很多人的嗅覺,還是很敏銳的。
雷納德關心的是交通,這部分隻能政府出面,私人無法解決。
别看南部非洲,南部非洲的成功是法國無法複制的。
南部非洲當年決定發展公共交通的時候,爲了吸引私人資本的介入,聯邦政府在規劃好鐵路線之後,承諾将鐵路線沿岸的土地交給開發商來開發,範圍動辄十幾二十公裏。
就這一點,法國政府就做不到。
很南部非洲相比,法國的國土面積也堪稱狹小,發展程度也更高,大部分土地都是有主的,政府想修路,征用部分就是天文數字。
南部非洲當年地廣人稀,大片大片無主土地亟待開發,聯邦政府頭疼的不是沒地,而是沒人沒錢,所以隻能引進私人資本。
這當然也離不開羅克的推波助瀾,在南部非洲的開過程中,羅克和小斯、亨利都曾深度參與,這才有了後來的三大家族。
法國要修路,政府不出面的話,就隻能指望雷納德這些私人資本。
雷納德才不會出面呢。
其他人出面還好說。
如果雷納德出面,搞不好就會被政敵接機發難,到時候好處撈不着不說,還會影響自己的名譽,得不償失。
“總理閣下,完善交通系統是一件很複雜的事,需要漫長的時間——”亨利隐晦提醒,你這搞不好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所謂官不修衙,就法國政壇的更新換代速度,搞不好雷納德這邊剛把完善交通系統的方案拿出來,那邊雷納德就被迫辭職了,好處全都留給後人,雷納德什麽都撈不到。
這也是法國,以及英國、美國政客都普遍短視的原因。
想那麽遠幹什麽呢,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一個會提前到來,所以及時行樂才是正經,明天的事,還是相信後人的智慧吧。
“是的,可是有些事,總得有人去做。”雷納德不擔心自己的政治命運,這其實也是反其道而行之。
都怕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瞻前顧後,做事情不考慮哪怕絲毫延續性。
這時候雷納德充分表現出自己的高瞻遠矚,那就是鶴立雞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