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麗絲名下的基金會,每年确實要在很多慈善項目上投入很多錢。
不過也有一些支出是不能公之于衆的,尤其是一些在歐洲的項目。
說起在歐洲的項目,很多人可能都不敢相信,歐洲從大航海時代開始,殖民全世界這麽多年,個個都是老牌帝國主義國家,難道還有人需要吃救濟糧?
真有。
不但有,需要吃救濟糧的人還不少呢,尤其是剛剛過去的冬天。
去年是世界大戰爆發後的第六個冬天,也是最冷的冬天。
世界大戰打到第五年,所有參戰國都已經精疲力竭,經濟凋敝,農業荒蕪,社會财富大量損失,很多古老家族數百年來積累的财富毀于一旦,更不用說原本就生活困難的底層民衆。
法國爲什麽對于進攻德國提不起興趣?
不是法國人不想複仇,而是法國人已經徹底厭倦了戰争,即便對于複仇德國這種事,都開始敬而遠之。
都不用說二十年前,五年前如果你對一個法國人說“冤冤相報何時了”,那個法國人可能會義正嚴詞的訓斥你。
現在不用勸,絕大部分法國人都已經明白這個道理。
菲麗絲基金會在法國有慈善項目,同時也有經營行爲,畢竟慈善企業也需要自身有造血能力,這樣才能有更大的實力幫助别人。
菲麗絲基金會在法國影響最大的慈善項目,是針對失業工人進行的再就業培訓,這個項目不僅受到法國失業工人的歡迎,同時也得到法國政府的大力支持。
每一個失業工人,在法國的政客眼裏等同于選票,隻有讓選民滿意,政客才有實現自身價值的空間。
有人喜歡,就會有人讨厭。
很多都想不到,在法國,最讨厭再就業培訓計劃的,不是戴高樂也不是雷納德,反而是菲利克斯·古安和他領導的共産國際。
羅斯福的去世,對各國都有影響,法國也不例外。
巴黎愛麗舍宮,擔任臨時政府總理的雷納德,迎來了他的好友愛德華·達拉第。
從1933年到1940年,愛德華·達拉第三度擔任法國總理,時間最短的第二次隻當了十天,最長也沒超過兩年。
雷納德在戴高樂創建自由法國之後,一直擔任總理,這讓愛德華·達拉第很羨慕。
重回愛麗舍宮,對于愛德華·達拉第來說也是故地重遊,一切都是那麽熟悉,卻又讓愛德華·達拉第感覺陌生。
畢竟換了主人。
“怎麽樣,感覺還習慣嗎?”雷納德一語雙關。
“還好——”愛德華·達拉第簡略。
法國投降的時候,愛德華·達拉第擔任國防部長,後來又擔任外交部長,戴高樂在北非成立自由法國後,愛德華·達拉第曾試圖離開巴黎前往北非,可惜未能如願。
42年,愛德華·達拉第被指控應對法國的失敗負責,後來曾在德國和奧地利服刑。
維也納攻勢爆發後,盟軍攻入奧地利,愛德華·達拉第才被釋放,剛剛回到巴黎。
“我們都得感謝肖爾鐵茨将軍,如果不是他網開一面,巴黎已經不存在了。”雷納德爲巴黎感到慶幸,雖然這話有點不合适。
“受害者不僅不痛恨入侵者,反而要感謝入侵者,還有比這更奇葩的事嗎?”愛德華·達拉第不感激肖爾鐵茨,痛恨所有入侵者。
“這些年奇葩的事情還少嗎?這裏可是巴黎,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雷納德表情玩味,目光投向國會大廈所在的方向。
愛德華·達拉第啞然失笑。
沒錯,這裏是巴黎,從不缺乏奇葩。
别人不說,菲利克斯·古安先生,在愛德華·達拉第看來就很奇葩。
菲利克斯·古安是法國共産國際的領導人,跟愛德華·達拉第是老熟人,39年9月,愛德華·達拉第擔任法國國防部長期間,曾宣布法國共産國際支持的黨派爲非法,并對共産國際出身的國會議員進行審判。
共産國際在法國曆史悠久,法國共産國際的策略,一貫是以罷工爲主要手段,逼迫法國政府和資本家對工人群體讓利,以擴大在法國工人群體中的影響力。
現在共産國際已經成爲法國影響力最大的黨派,所以雷納德和愛德華·達拉第就很好奇。
沒有得到執政權的時候,共産國際動不動就号召工人罷工,恨不得把政府資産和企業瓜分掉,人均資本家了事。
現在共産國際即将成爲執政黨,雷納德和愛德華·達拉第就想看看,菲利克斯·古安會不會一上來,先革了自己的命。
雷納德作爲曾經的法國首富,一度是法國工人運動的最大受害者。
現在雷納德倒是想效仿菲利克斯·古安,組織工人群體爲争取自身利益和法國政府抗争。
希望到時候菲利克斯·古安不會出動軍警,以極端手段鎮壓,畢竟這種事,連雷納德和愛德華·達拉第都沒幹過。
“你和戴高樂将軍,爲什麽會允許這種事發生?”愛德華·達拉第實在想不明白,他進監獄才短短兩年時間,法國就已經天翻地覆。
這幾個月的巴黎,變化确實是挺大的,甚至比德軍統治時期的變化還要大。
德國統治時期,巴黎基本沒什麽變化,馬照跑,舞照跳,巴黎還是那個窮奢極欲的巴黎。
究其原因是德國需要一個樣闆,證明德國發動戰争的正确性,畢竟法國人都那麽給面子的停止抵抗了,德國人也要表現出慷慨仁慈的一面。
收複巴黎之後,溫情脈脈的面紗被撕破,本土派、北非自由法國、以及共産國際等等各方勢力輪番出動,巴黎又變成了愛德華·達拉第熟悉的巴黎。
這裏僅特指巴黎的正治生态。
“你想知道梨子的滋味,最好親自去嘗嘗。”有些事雷納德也無法控制,隻能順勢引導。
共産國際喊了很多年的工人當家做主,法國工人朝思暮想。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認清自己是個很艱難的過程。
“所以你們就任由他們帶領法國走向深淵?”愛德華·達拉第對共産國際的敵視不會改變。
“法國是民主國家,這是法國人自己的選擇,你怎麽能這麽說呢?”雷納德裝傻,這就是他比愛德華·達拉第聰明的地方。
愛德華·達拉第是個愛憎分明的人,讨厭什麽就會不加掩飾的表現出來,不留任何餘地。
雷納德跟愛德華·達拉第比起來,就是個安全無害的老好人,所以雷納德當總理可以一當就是四五年,愛德華·達拉第最短的總理生涯隻有十天。
雷納德也不是開玩笑,他現在對共産國際的策略,說好聽點是完全配合,說難聽點是擺爛。
就在雷納德和愛德華·達拉第見面的時候,巴黎最大工廠的廠房裏,雷納德聘請的管理團隊和律師,正在和共産國際組織的工會進行談判。
這座工廠本來是前任法國首富路易·雷諾名下的汽車工廠,生産的雷諾汽車在法國本土很受歡迎,是法國本土最大的汽車品牌。
德國入侵後,雷諾工廠爲了生存下去,主動爲德國人生産軍工物資,結果戰争結束後,雷諾汽車工廠也被沒收,現在是由雷納德組建的管理團隊接手。
雷納德也沒想到,雷諾汽車最大的對手不是南部非洲車企,而是共産國際組織的工會。
從收複巴黎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小半年,雷諾汽車卻一直沒有恢複生産,工會的要求很苛刻,大幅提高工人待遇的同時,還要求增加工人的福利,并且嚴格實行雙休制和八小時工作制,每年出法國政府規定的節假日之外,還要額外增加30天帶薪休假。
現在的法國還不是福利社會,工會的這些要求,管理層是肯定無法滿足的。
不過工會的态度也很堅決,如果不滿足工會的要求,那麽工人就不會複工,并且占領工廠,阻止管理層以其他任何方式複工的可能。
按照雷納德的一貫習慣,工人罷工的話,那就直接辭退好了,再招一批人,最好是從北非招人,那些北非人更聽話。
戴高樂組建的自由法軍,兵力最高峰的時候達到120萬人。
現在戰争雖然還沒有結束,法國政府卻已經将主要精力,從戰争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
這樣一來,120萬自由法軍,至少要退役110萬,否則法國政府遲早還得破産。
一百多萬人吃馬耗,對于現在的法國政府來說,不堪重負。
至于大裁軍之後的國家安全——
這個問題南部非洲聯邦政府已經承諾過了,如果法國裁軍,南部非洲聯邦政府将保證法國的安全。
“我們終日努力工作,換來一日三餐和一身傷病,以及你們的美好生活,我們在肮髒嘈雜的車間,你們在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老闆在海灘度假,所以我們也有權利獲得企業發展應有的紅利,你們的幸福生活,是我們用雙手創造的!”來自馬賽的共産國際代表埃文·亨利話說得慷慨激昂,身上的昂貴手工西裝,跟肮髒嘈雜的車間毫無關系。
“先生,你身上的西裝,比我的都貴,你的薪水也肯定比我更高,所以你的生活,應該比我更幸福才對——”剛從巴黎大學畢業不久的蘭德爾很無奈,他不久前還是身無分文的窮學生,入職雷諾汽車之後,才有錢置辦這身行頭。
也就戰争期間,很多巴黎原本的專業人士逃亡國外,蘭德爾這樣的窮學生才有機會嶄露頭角。
換成戰争爆發前,蘭德爾想進入一家律師事務所,得從最底層的實習生幹起。
“小子,你剛剛走出校門,我已經工作了三十年,所以我理應比你領取更多薪水。”亨利理直氣壯,這就是資曆的作用。
“好吧,你說的都對——”蘭德爾不想跟亨利吵架,解決問題才是正事:“——我們的目的是盡快複工,隻有創造出價值,才會有利潤可以分配,否則我們都将一無所獲。”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
法國不缺技術,也不缺資源,更不缺市場,唯獨人的矛盾無法調和。
“如果你們不滿足我們的要求,那麽我們就不會複工,永遠不會!”亨利自以爲拿捏了蘭德爾的死穴,寸步不讓。
這話沒毛病,不複工就沒利潤,那雷納德還能去海灘度假嗎?
還真能。
畢竟雷納德又不靠雷諾汽車的利潤過日子。
說句不好聽的,雷諾汽車能創造的利潤,甚至還沒有代理尼亞薩蘭汽車的利潤高。
畢竟代理這種事,他成本低啊。
“好吧,下班時間到了,我們今天的工作就到這裏。”蘭德爾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彬彬有禮。
亨利表情陰沉,火冒三丈。
這幾個月,以蘭德爾爲首的管理團隊,就這麽不緊不慢的跟工會談判,談崩了也不着急,明天從頭再來,哪怕亨利破口大罵,蘭德爾也不着急,表現出的涵養,跟亨利以前接觸過的工廠管理層大相徑庭。
亨利作爲共産國際的代表,以前跟工廠管理層打過很多交道。
大多數時間,工會跟管理層絕不會鬧翻,雙方都很有默契,工會提出要求,管理層砍一刀,工會讓一步,雙方都可以接受,都認爲自己是勝利者,皆大歡喜。
蘭德爾好像根本不在意雷諾汽車是否複工,這讓亨利無所适從。
畢竟罷工是工會最大的籌碼,真到了罷工那種程度,連法國政府都要出面幹涉。
當年的巴黎公社,最初可就是從罷工演變而來的。
“他們如果一直不複工,那麽我們怎麽辦?”看着蘭德爾一行人說說笑笑潇灑離去,甚至在讨論待會兒去哪兒喝一杯,真正的工人出身的奧克斯心急如焚。
工廠是否複工,對于蘭德爾和亨利來說不重要,他們有雷納德和共産國際發薪水。
奧克斯這樣的工人,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複工了又能做什麽?生産了坦克賣給誰?”亨利也一籌莫展。
維希政府時期,雷諾工廠被改造用于生産坦克,再改回來,需要一大筆費用。
這筆費用共産國際不想出,也出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