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克離開倫敦的前一晚,溫斯頓來找羅克,再一次強調俄羅斯的威脅。
和在聖彼得堡的時候相比,溫斯頓現在态度更激進,他建議在擊敗德國之後,立即挑起和俄羅斯的戰争。
羅克很驚訝,沒想到在聖彼得堡目睹了那場閱兵之後,溫斯頓還有和俄羅斯作戰的勇氣。
溫斯頓的恐懼也恰恰來自那場閱兵。
“當幾百輛坦克一起開過來的時候,我真正感受到了俄羅斯帶來的恐懼——在聖彼得堡的每一天,我都在驚惶不安中度過,夜不能寐,好幾次我在夢裏夢到俄羅斯人渡過了英吉利海峽。”溫斯頓是來找羅克訴苦的,他這個計劃,在英國國内肯定找不到支持者。
但是這并不代表溫斯頓做不到。
如果溫斯頓願意,他完全可以将大英帝國綁上戰車,甚至包括南部非洲在内。
南部非洲跟英國是有協議的,一旦英國處于戰争狀态,南部非洲将向對方宣戰,反之也一樣。
現在溫斯頓還沒機會,但未來等英軍和俄羅斯軍隊合兵一處,萬一擦槍走火——
世事無常啊。
“我們現在還有機會,在俄羅斯人還沒有掌握原子彈之前。”溫斯頓已經被俄羅斯人逼瘋了。
“溫斯頓,你最近這幾年壓力太大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羅克不想跟俄羅斯人打核戰,多半也赢不了。
俄羅斯的面積太大了,任何軍隊深入俄羅斯,都要考慮到俄羅斯的冬天,以及漫長的補給線。
想想俄德戰争剛爆發的時候,俄羅斯人幾乎被德國人逼入絕境,那時候除了羅克,根本沒人相信俄羅斯能堅持下來。
所以堅持下來的俄羅斯就涅槃重生。
如果說以前的俄羅斯是邪惡的。
那麽現在的俄羅斯就是強大而又邪惡的。
溫斯頓的這個提議聽上去貌似赢面很大,實際上未必,原子彈的生産速度很慢,俄羅斯的面積又太大,盟軍内部矛盾重重,搞不好打上兩年,俄羅斯那邊突然就有了原子彈。
這肯定和美國不會有任何關系。
所以羅克拒絕的很幹脆。
“洛克,如果我們現在不果斷行動,那麽後患無窮。”溫斯頓很失望,他的計劃需要羅克的全力配合。
否則就算英軍跟俄羅斯人擦槍走火,南部非洲也完全有能力滅火。
“溫斯頓,放棄你對俄羅斯的敵視吧,你的提議不會得到任何支持,包括英國人在内,人們已經對戰争厭倦了。”羅克順應民意,不僅英國,南部非洲民衆也在呼喚和平。
南部非洲就算沒有一千萬軍人,八百萬肯定有的,算上爲戰争服務的人那就更多了,别人不說,這些軍人的家屬一定希望戰争盡快結束。
“如果不解除俄羅斯的威脅,我們的世界早晚會毀在俄羅斯人手裏!”溫斯頓固執,不過他好像說反了,昂撒人對這個世界的威脅,遠比俄羅斯更大。
羅克沒有和溫斯頓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第二天一早乘坐飛機離開倫敦,直飛塞浦路斯。
戴高樂和亞瑟在機場迎接羅克。
戴高樂現在很需要羅克的幫助,他原本邀請羅克去巴黎,但遭到巴頓的強烈反對。
巴黎現在并不安全。
戴高樂本人也不想去倫敦,于是折中選擇在塞浦路斯見面。
“巴黎現在有什麽問題嗎?貝當應該無法對你構成威脅了吧?”羅克感覺戴高樂就算在法國做不到一手遮天,也應該不會到情況失控的程度。
自由法國可是戴高樂一手成立的,隻要自由法軍還忠于戴高樂,羅克不認爲誰能威脅戴高樂的地位。
問題就出在自由法軍身上。
巴黎那幫子政客怎麽說呢,讓他們打仗,他們個個都是門外漢,搞自己人可都是行家裏手。
看看法國總理在任的平均時間就知道,法國内部的利益傾軋有多嚴重。
關鍵法國人總是不接受教訓,哪怕一個人在總理位置上表現并不好,依然還有擔任總理的機會,比如阿裏斯蒂德·白裏安,這老兄11次擔任法國總理,總理府對于他來說就跟旅館一樣。
換成其他國家,比如英國,被人從首相位置上趕下來,很難再回到唐甯街十号,除非是兩次世界大戰這種特殊曆史時刻。
法國人居然能給白裏安11次機會證明自己,由此可見法國人有多寬容。
以及,有多兒戲。
說回自由法軍。
和法國曆史上那支著名的法軍一樣,自由法軍在回到法國本土之後迅速堕落,速度快到讓人措手不及。
絕大部分自由法軍士兵都是殖民地仆從軍,他們從軍的一個主要目的就是成爲一個真正的法國人。
戴高樂回到巴黎之後,簽署的第一道命令就是給與所有自由法軍士兵真正的法國身份,兌現自己的承諾。
然後讓戴高樂措手不及的事情發生了。
在成爲真正的法國人之後,大部分自由法軍士兵失去了作戰的動力,他們迷失在巴黎的浮華盛世中,喝酒、找樂子、賭博、沒有錢了就去偷、甚至搶劫,好幾位自由法軍的将領被巴黎的老油子收買,甚至公開表示對戴高樂的不滿。
前段時間,海軍馬喬裏少将就在财政部舉辦的一次晚宴上公開表示,戴高樂對東亞殖民地的處理方式不夠妥當,應該将東亞殖民地收回。
戴高樂還是很果斷的,第二天就解除了馬喬裏少将的職務,将馬喬裏調往北非。
由于戴高樂的及時處理,這件事并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
不過這是個很危險的信号。
戴高樂如果失去軍方的支持,那麽肯定幹不過法國那些老牌政客。
“你難道沒有解散國會嗎?”羅克很好奇,正常情況下,戴高樂回到巴黎的第一時間,就應該收攏權力。
“勳爵,法國是個民主國家——”戴高樂難以啓齒。
這話的意思并不是影射南部非洲不民主,而是法國的情況比較特殊。
自由法國的領導人,對于現在的法國來說都是空降兵,他們的根基不夠深厚,對于法國的影響力,跟老牌政客沒法比。
在北非時,自由法國的人事權,戴高樂可以一言而決。
到了法國就得靠民意了,老牌政客打仗不行,爲了拉選票能把牛皮吹上天。
所以現在法國的輿論對戴高樂很不利。
羅克略煩躁,因爲對戴高樂構成最大威脅的不是别人,恰恰是艾達的哥哥雷納德·卡佩。
雷納德·卡佩原本在法國就極有影響力,世界大戰爆發前是有資格競争法國總理的。
巴黎對于戴高樂來說是陌生的。
對于雷納德·卡佩來說就如魚得水。
貝當前往德國後,人心惶惶的老油子們迅速聚集在雷納德·卡佩周圍,戴高樂的選舉前景大受影響。
而且雷納德·卡佩在自由法國的聲望,并不比戴高樂低多少。
“你對戰犯的清算進行到了何種程度?”羅克恨鐵不成鋼,巴黎的那些老油子,完全可以借助清算名義全部投入監獄。
換成羅克,那幫人别說偷天換日,身敗名裂都是輕的。
“這個工作進行的并不順利——”戴高樂眉頭緊皺,他現在很缺乏政治經驗。
這不能怪别人,活該!
維希政府裏,誰最應該被清算?
明顯是貝當。
可是戴高樂爲了跟貝當唱雙簧,居然給貝當簽發了特赦令,這樣一來還怎麽清算其他戰犯呢。
在對貝當進行缺席審判的同時,還對維希法國外長賴伐爾進行了審判。
賴伐爾是在逃離法國途中被逮捕的。
在維希政府中,賴伐爾同時擔任外交部長、内政部長和情報部長,他對小胡子忠心耿耿,竭盡全力收集物資支持德軍的軍事行。
去年賴伐爾還制定了《義務勞動服務法》,驅使大批法國民工去德國服勞役。
有了貝當的前車之鑒,賴伐爾在受審的時候百般抵賴,将他的行爲形容爲曲線救國,對于所有對他不利的證供,比如《義務勞動服務法》,賴伐爾堅稱是得到了貝當的指示,所有有損法蘭西的事情,都是貝當命令賴伐爾去做的。
這就很讓人尴尬了。
既然貝當都被特赦了,那麽賴伐爾自然也有争取特赦的資格。
可事實上誰都知道,貝當在維希法國早早被架空,架空貝當的人就是賴伐爾。
貝當現在還在法國呢,不能出現在法庭上爲自己辯護。
法庭也沒有當場宣判,估計法官也挺尴尬的。
“約瑟夫,如果你想建立一個嶄新的法國,那麽就要有破而後立的決心。”羅克不能說太多,這可是在幹涉法國内政。
戴高樂陷入長時間沉默,内心天人交戰。
戴高樂并沒有破而後立的決心,希望用相對緩和方式完成對法國的重建。
現在問題不僅僅在自由法軍,因爲戴高樂回到巴黎後,巴黎之前罷工的工人生活并沒有得到立竿見影的改善,所以巴黎的工人也開始對戴高樂不滿。
這就很糟糕了,軍隊對戴高樂不滿意,國會對戴高樂不滿意,現在連工人都開始對戴高樂不滿意,怎麽看都是死局。
“我要是你,我就馬上舉行大選,把法蘭西的命運交給所有法國人決定,這樣不管是那些對你滿意的,還是不滿意的,都得接受自己選擇的結果。”亞瑟積極幫忙出主意,話裏的意思是讓戴高樂擺爛。
在對待戴高樂的态度上,法國人也太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了,戴高樂還沒有真正獲得權力的,就即将被法國人抛棄。
這麽看的話,羅克的這些個老朋友,貌似都挺危險。
戴高樂處于巨大的漩渦中。
溫斯頓在努力呼籲遏制俄羅斯,可是無人應和。
原本選情最穩定的羅斯福都出現動搖,這也充分表明人們的态度。
既然這幫人都不行,那麽爲什麽不換個人來試試呢。
“不,無論何時,我都會以法蘭西的利益爲重。”戴高樂的态度依然堅定。
“政治是要講策略的,适當停下腳步休息,是爲了更有力的前進。”亞瑟不經意間給戴高樂和法國挖了個坑。
這話聽上去很有道理。
實際上完全不可行,一旦法國錯過了這個機會,那麽就會重新回到之前的道路上,就算法國人痛定思痛,再把戴高樂選回來,到時候戴高樂也無法面對整個統治階層的反撲。
戴高樂心亂如麻,他需要時間梳理羅克和亞瑟的話。
羅克的話很好理解。
亞瑟的話就得仔細想一想。
戴高樂知道,雷納德·卡佩是亞瑟的舅舅。
送走戴高樂,羅克跟亞瑟還是先談正事。
“一定要注意俄羅斯的威脅,俄羅斯不會放棄黑海出海口,要努力将俄羅斯的影響力限制在地中海之外。”羅克不可能一直在塞浦路斯,這個工作還是得亞瑟負責。
“隻要有我在,俄羅斯人休想沖出黑海。”亞瑟對羅克就态度端正,敢給羅克挖坑是活得不耐煩了。
“還要強化對波斯灣的控制,如果有機會的話,要削弱英國對蘇伊士運河的影響力,不用擔心意大利和法國,他們将從此一蹶不振。”羅克對亞瑟寄予厚望,這麽多任務砸下來,亞瑟接下來這二十年就别想離開塞浦路斯了。
“我們可以暗中支持埃及人,埃及人一定對收回運河很有興趣。”亞瑟正經的時候,腦子還是很靠譜的。
“這種事最好拉上法國人和意大利人一起幹。”羅克剛才還斷言法國和意大利一蹶不振呢,這時候又看得起人家了。
這才是親爺倆。
亞瑟和戴高樂那種,連塑料朋友都算不上。
在戴高樂和雷納德·卡佩之間,亞瑟肯定更傾向于雷納德。
戴高樂還沒有離開塞浦路斯呢,雷納德·卡佩就急匆匆乘坐飛機過來,他們都很想得到羅克的支持。
“約瑟夫是個正直的人,誰都不能懷疑約瑟夫對法蘭西的熱愛——”雷納德給戴高樂的評價很高,不過評價越高,接下來的轉折就越大:“——約瑟夫最大的問題是經驗不足,他缺乏領導一個大型國家的經驗,尤其是法國這樣複雜的。”
經驗不足是個問題,不過是可以通過學習彌補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