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克和菲利普都沒有注意到,英國國内對南部非洲的不滿正在累積。
世界大戰期間,英國需要南部非洲的軍隊赢得勝利,需要南部非洲的商品維持英國的穩定,需要南部非洲的軍火彌補英國國内産量的不足,所以英國政府對南部非洲大開綠燈,南部非洲商品伴随着南部非洲遠征軍瘋狂湧入英聯邦的歐洲,促成南部非洲在世界大戰期間的飛速發展。
世界大戰結束後,英國國内的企業終于緩過神來,這時候英國人才驚訝的發現,物美價廉的南部非洲商品已經遍布英聯邦的每一個角落,充斥着英國人日常的每一個場景。
英國本土企業也曾試圖和南部非洲企業競争,可是南部非洲商品不管是質量還是價格都更勝一籌,經過幾年的明争暗鬥,英國本土企業不僅沒有收複市場,南部非洲企業反而進一步發展壯大,這就讓英國本土企業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
絕大部分英國國會議員,都是英國國内利益集團的代言人,甚至很多國會議員本身就是資本家,這種情況下,英國國會呼籲對南部非洲企業進行限制的聲音越來越高。
南部非洲要爲法國人建造戰列艦,終于使英國國内對南部非洲積累的不滿找到一個發洩口,溫斯頓的電話實際上是在提醒羅克。
可惜羅克并沒有注意到事情已經嚴重到這種程度。
六月二十五号,英國勞工聯合會發起一項對法瓦爾特鋼鐵集團的訴訟,控訴法瓦爾特鋼鐵集團在組織生産的過程中大量使用非法外籍勞工,對非法外籍勞工進行殘酷壓榨的同時,并在英國本土進行傾銷,嚴重影響到英國本土鋼鐵企業的生存空間。
“勞工聯合會的理由是,法瓦爾特鋼鐵集團的傾銷,影響到了英國本土鋼鐵企業的生存,進一步導緻英國本土鋼鐵工人的收入下降——英國本土鋼鐵企業近兩年内倒閉了百分之三十,剩下的也生存艱難,成本飙升,利潤下降,開工嚴重不足,工廠主隻能想盡辦法降低成本。”西德尼·米爾納一臉嘲諷,鋼鐵企業的資本家都還沒說話,勞工聯合會倒是首先跳出來,果然很英國。
“鋼鐵工人收入下降是鋼鐵廠的問題,和我們有什麽關系?”亨利臉色陰沉,勞工聯合會很明顯是被人當槍使,不得不說這一手确實是讓亨利措手不及。
提起鋼鐵企業,人們首先想到的要麽是南部非洲的法瓦爾特鋼鐵集團,要麽就是美國的卡耐基,其實英國本土也有一大票鋼鐵企業,隻不過規模都不大,沒有形成類似法瓦爾特和卡耐基這樣的壟斷集團。
工業革命開始的時候,英國本土鋼鐵企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話說英國本土主要的自然資源就是煤、鐵、以及石油。
不過英國本土鐵礦砂最大的問題是品位不足,就跟蘭德礦區的金礦一樣,五克每噸的品位,正常情況下是毫無疑問的富礦,但是在蘭德礦區就處于被廢棄邊緣。
英國本土的鐵礦砂也一樣,沒有其他選擇的時候,英國本土的鐵礦砂确實是真香,但是伴随着越來越多的鐵礦被發現,英國本土的鐵礦砂就成了雞肋。
再加上人力成本,政策稅收,競争加劇等等客觀因素,英國本土鋼鐵企業的沒落實際上已經不可避免。
“别管有沒有關系,隻要倫敦地方法院認爲有關系就行了。”羅克很清楚,這起訴訟隻是一次預演,如果南部非洲應對不當,那麽接下來,類似的訴訟會越來越多。
“Bloody hell!”亨利破口大罵。
别懷疑,F打頭的單詞不是英國國罵,bloody hell才是,意思是該死的。
這個說法源于十六十七世紀粗魯的貴族青年,而這群青年當時被稱爲bloods。
“倫敦地方法院是什麽态度?”羅克突然想起溫斯頓的電話——因吹斯汀。
“倫敦地方法院已經受理了勞工聯合會的訴訟——”西德尼·米爾納沒有說太多,受理本身就已經說明倫敦地方法院的态度。
“亨利,和勞工聯合會接觸下,看看能不能讓他們撤訴。”羅克試圖從勞工聯合會入手解決這個問題。
“沒問題,他們要是不撤訴,我就把撬棍插進他們的XX裏,然後把他們扔進泰晤士河!”亨利獰笑,英國鋼鐵資本家兇狠,南部非洲的也不差。
羅克和西德尼·米爾納都捂臉,這樣的話居然是從南部非洲司法部長嘴裏說出來你敢信。
“亨利,給他們點好處,讓他們先撤訴,回頭再慢慢算賬——”西德尼·米爾納也是很陰險的,動不動就撬棍是什麽鬼,英鎊才是大殺器。
“什麽?你讓我送錢給那些吸血鬼?絕對不可能!”亨利異常抗拒,英國美國的工會,和普遍意義上的工會不一樣,已經淪爲利益集團的工具,真不是全心全意爲工人階級服務。
“不,等等,給好處不一定有用——”羅克敏感的意識到,這事兒可能用錢解決不了。
英國勞工聯合會,其實就是英國工黨。
1900年2月27日,倫敦成立了勞工代表委員會。
1906年,勞工代表委員會改稱工黨。
工黨的發展速度很快,1918年2月通過了新黨章,規定除保留原有的集體黨員制度外,還在各選區設立組織以吸收個人黨員。
去年,工黨已經事實上成爲英國第二大黨,實力僅次于目前正在執政的保守黨。
一個讓羅克不可忽視的事實是,今年英國國會将會進行大選,如果羅克沒記錯的話,工黨在這一次大選中會成爲英國下院第二大黨,明年英國工黨黨魁拉姆齊·麥克唐納就将受命組建内閣,成爲英國曆史上第一位工黨首相。
一直以來,正在執政的保守黨,和南部非洲都維持着不錯的關系,南部非洲商品也在保守黨的默許下暢銷英聯邦。
那麽勞工聯合會這時候提出這個訴訟,時機就很微妙,距離國會大選時間不足五個月,這時候勞工聯合會跳的這麽歡,很明顯是試圖獲得選民的好感,這肯定是用錢無法解決的,除非拉姆齊·麥克唐納放棄他的政治理想,隻是爲了撈錢。
“怎麽說?”亨利看問題沒有羅克這麽深入。
“做好敗訴的準備吧——”羅克面對現實,其實羅克很久以前也提醒過亨利這方面的問題,隻可惜亨利沒有重視過。
羅克和亨利最大的不同在于,羅克一直對倫敦保持着警惕,而亨利則沒有這方面的警覺,或者說潛意識裏并沒有意識到,南部非洲和英國本土有一天或許會決裂。
這一點尼亞薩蘭企業做的就很好,不管是在英國本土還是在歐洲,尼亞薩蘭企業從來不親自出面沖鋒陷陣,都是盡量和當地利益集團進行合作,在法國羅克有雷納德·卡佩作爲利益代言人,在英國本土則是有溫斯頓和内維爾。
爲了掩人耳目,羅克在英國本土和法國成立了一大堆企業,用來銷售尼亞薩蘭企業生産的商品,這些企業明面上都是本地企業,自然也就不引人注意。
亨利則沒有這方面的意識,羅克很久以前就勸亨利收購一些英國本土鋼鐵企業,哪怕賠錢也要維持經營,當做法瓦爾特鋼鐵集團的馬甲。
可惜亨利内心還是以自己是英國人自居,并沒有意識到南部非洲和英國的地位已經發生微妙的變化,所以才有了這一次訴訟。
“敗訴?不可能,法瓦爾特鋼鐵集團也是有法務部門的,我每年養着上百個律師,就是爲了應對惡棍的訛詐。”亨利态度堅決,對資本的力量迷信的無以自拔。
資本的力量确實很強大,但是并不能壓倒一切。
就在亨利躊躇滿志的時候,倫敦工黨總部,拉姆齊·麥克唐納也信心十足。
“官司的輸赢不要緊,重要的是我們要讓更多的人知道,我們正在爲本土鋼鐵工人的利益發出聲音,保守黨和自由黨的老爺們才不會關心工人的利益,隻有我們勞工聯合會,才會全心全意爲英國服務。”拉姆齊·麥克唐納沒有接受過高等教育,他是農場工人和女仆的私生子,在教會學校接受教育,成年後從家鄉來到倫敦,當過傭人和售票員,知道英國普通人在乎的是什麽。
普通人才不會在乎國家利益,不會在乎國際形勢,他們關心的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從這一點上說,拉姆齊·麥克唐納對普通人的心态把握很精準。
“情況不太妙,我們找了《泰晤士報》和《每日郵報》,他們的編輯不同意在報紙上刊登和訴訟有關的信息,即便是我們出錢也不行。”拉姆齊·麥克唐納的副手奧斯瓦爾德·摩茲利是個激進的年輕人,他并不清楚泰晤士新聞集團和南部非洲的關系。
“你搞錯了對象,别去找和泰晤士新聞集團有關的報紙,那都是尼亞薩蘭勳爵的産業,他們當然不會刊登和訴訟有關的信息。”工黨創始人之一菲利浦·斯諾登一臉凝重,工黨現在面對的,是一個超級龐然大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