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這句話背後代表的是讓人無奈的現實。
在南部非洲,羅克可以肆無忌憚随心所欲,但是來到歐洲加入英法聯軍,羅克面臨的困難明顯大大增加,壓力不僅僅來自敵人,也來自協約國内部的重重矛盾。
羅克也真的是很無奈,英國陸軍在英法聯軍内部缺少話語權,南部非洲遠征軍又在英國陸軍内缺少話語權,這和部隊在戰場上的表現沒有關系,是國家實力在國際地位上的反應。
現在的南部非洲,擁有的實力和國際上的地位并不匹配,作爲英國的海外領,南部非洲表現出來的實力令人吃驚,對于英國的重要性正在不斷上升,這是好事,但同時也有隐患。
對于英國來說,南部非洲越重要,那麽英國對于南部非洲的控制就會越嚴格,羅克在世界大戰爆發前,還希望南部非洲能通過在世界大戰中的表現,戰後能取得包括外交自主權在内的獨立地位,現在看來,這個可能性随着南部非洲的表現愈發出色,正在變得越來越渺茫。
羅克不着急,在和菲麗絲交流的時候,羅克也說的很清楚,英國現在之所以傲慢,是因爲英國現在還有傲慢的資格,到明年年底,相信英國應該就會接受現實。
羅克在塞浦路斯和家人團聚的時候,安納托利亞高原的狂風暴雪中,一支補給部隊正在艱難前行。
安納托利亞高原的面積超過五十萬平方公裏,絕大部分位于奧斯曼帝國境内,地中海遠征軍的攻勢不得不停止,和今年冬天小亞細亞半島的惡劣天氣有很大關系。
入冬以來,小亞細亞半島連降大雪,安卡拉周圍的積雪有一米深,部分地區積雪厚度超過兩米,這種情況下部隊别說進攻,運送給養都很困難,遠征軍司令部想盡一切辦法保障部隊後勤供應,使用了包括運輸機空投在内的幾乎所有方式,但是天氣惡劣的條件下,運輸機也無法起飛,一些偏僻山區的部隊補給,還是要采用最原始的方式進行。
和一直以來都在修路的南部非洲不同,奧斯曼帝國境内的交通狀況很糟糕,道路年久失修,部分路段損毀嚴重,汽車在高原内陸根本無法使用,最常用的交通工具變成了毛驢,有時候甚至全憑補給部隊官兵的肩扛手擡,部隊非戰鬥損失非常嚴重,很多官兵被凍傷,嚴重的甚至不得不截肢。
“要加快速度,天黑之前我們必須抵達克爾謝希爾,離克爾謝希爾還有多遠?”補給部隊的指揮官是第19師柳真上尉,他沒有穿毛呢制成的軍官風衣,而是穿着保暖性能更好的羊皮襖,頭上戴的也不是制式鋼盔,而是最新配發的羊剪絨皮帽,即便這樣,他的眉毛和眼睫毛還是變成了白色的冰雕。
柳真上尉率領的連隊有150人,運送物資的民夫是從安卡拉征調的,一共650人,全部都是奧斯曼人,他們運送的物資是彈藥和食物,全部都是前線部隊最急需的物資。
“還有五公裏,天黑之前要抵達很難——”副連長李察今年剛滿21歲,去年從尼亞薩蘭陸軍學院畢業。
惡劣天氣中,部隊每前進一步都很艱難,地上的積雪半米多深,視線内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裏是路,哪裏是山溝,一不小心就會跌到雪堆裏,有時候要用手幫忙,才能把腳從雪坑裏拔出來。
爲了從大雪中開辟一條道路,柳真把僅有的十幾頭毛驢集中起來在前面開道,從大雪中趟出一條路,部隊運送的物資全部用人扛,成年人每人隻能背兩箱,二百箱子彈,都不能滿足一場中等強度戰鬥的消耗量。
柳真擡頭看看依然飄着雪花的天空,灰蒙蒙的連雲都看不到,再低頭看看指針正在瘋狂旋轉的指南針,心情絕望的簡直要崩潰。
五公裏,對于南部非洲軍人來說,也就是家常便飯一樣的武裝拉練,以前每天都要跑一次,現在看起來卻像是天塹一樣不可逾越。
“再難也不行,天黑之前如果不能抵達克爾謝希爾——”柳真表情難看,天氣太惡劣,部隊不能在野外過夜,否則夜裏肯定會有人凍傷,甚至會有人凍死,這種事不是沒有先例。
更何況,隊伍裏還有六百多蠢蠢欲動的奧斯曼人,這些人現在看上去就像是溫順的綿羊一樣老實,一旦發現機會,就會變成噬人的猛獸。
“加快速度,繼續前進!”李察也知道情況不妙,催促部隊加快速度。
但是速度真的快不起來,和防護周全的遠征軍官兵不同,有些奧斯曼人甚至連棉衣都沒有,身上還穿着夏天的單衣,一個奧斯曼人腳下沒踩穩跌倒在地,黃橙橙的子彈頓時撒了一地,兩名士兵過來幫忙收拾,這時候生氣發怒沒有意義,同舟共濟才能完成任務。
一名奧斯曼人趁士兵不注意,扔下肩上的箱子撒腿就跑,他也不想想這種環境裏就算是拼命跑又能跑多快,還能快的過子彈。
都沒人喊他站住,也不用柳真和李察下命令,一名士兵摘下肩上的步槍,表情冷漠推彈上膛,直接瞄準扣動扳機。
呯!
滿天飛雪的環境裏,槍聲其實傳不了太遠,但是略帶沉悶的槍聲還是讓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天太冷,士兵沒打準,那個奧斯曼人才跑出了十幾步,倒在地上哀嚎慘叫的聲音聽得很清晰。
沒人去幫他,也沒人補槍,這種天氣裏,如果得不到及時的治療,最多十分鍾人就不行了。
“繼續前進!”
“動起來,動起來,不要等我踢你們的屁股——”
“敢逃跑的就地槍決!”
幾乎所有的士兵都在催促民夫繼續前進,也不管這些奧斯曼人能不能聽懂英語,含義應該還是可以理解的。
隊伍再次出發的時候,速度明顯快了不少。
沒走多遠又有問題,隊伍前面是一條河,奧斯曼部隊撤退的時候把橋炸毀了,現在還沒有修複。
“派人下去看看河水有沒有結冰——”柳真的話就像是周圍的環境一樣冰冷。
和一般的河水不同,安納托利亞高原有些河是鹹水河,安納托利亞高原上最大的湖泊凡湖就是鹹水湖,鹹水并不是說冬天就不會冰凍,但是和淡水相比冰點更低一些,所以柳真也不确定,這條河的河水有沒有結冰。
馬上就有幾名士兵拽了兩個奧斯曼人下來,命令他們下河看一看河水有沒有結冰。
語言不通實在是大問題,兩名奧斯曼人不知道士兵讓他們去幹什麽,還以爲士兵是要槍殺他們洩憤,所以痛哭流涕哀求士兵放過他們。
“就特麽沒個人能聽懂英語嗎?”柳真實在是很崩潰,部隊配備的翻譯在出發之前突然病倒,結果現在問題就集中爆發出來。
“先生,我能——”一名民夫畏畏縮縮舉起手。
“太棒了,過來,告訴他們,讓他們下去看看河水有沒有冰凍——”柳真臉上總算擠出來點笑容,随手掏出一包煙扔給身體都在顫抖的民夫。
結果情況不好也不壞,河水确實是結冰了,但是誰都不确定冰到底有多厚,也不知道河水有多深,二十多米寬的河,深不深的沒多大關系,主要是掉進去要凍死人。
“分批前進——”柳真咬牙切齒,現在能不能在天黑之前抵達克爾謝希爾不重要了,柳真是在和自己較勁,無論如何都要完成任務。
花了半個小時,隊伍終于順利過河,這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冬天的下午六點已經天黑了,不過雪地環境下,縱然是下午六點依然還能看得見。
看得見看不見都要繼續前進,又過了兩個小時,柳真終于聽到隊伍前面傳來了歡呼聲。
克爾謝希爾現在還不是城市,不過是個比較大點的鎮子,鎮子上也沒有多少人,第19師在這裏有一個營,營長保羅熱情歡迎柳真他們的到來。
“你們不知道情況有多危險,我們已經把克爾謝希爾居民的食物全部吃光,再沒有補給我們就都要餓死了,昨天我下令殺了我的馬,你們要是早來一天多好——”保羅心情難過,除非是山窮水盡,否則軍人絕對不會殺馬。
很奇怪,越是漠視生死的人,在某些事情上就表現的越執着,或許正是因爲他們見慣了生死,所以才會更珍惜身邊的夥伴。
“師部知道你們的情況很艱難,本來是派運輸機空投物資,結果天氣一支很惡劣,運輸機無法出動,所以才派我們過來。”柳真實在很抱歉,保羅的眼睛裏都是血絲紅的吓人,左邊的臉頰上一大塊令人觸目驚心的凍傷,臉色是不健康的潮紅,手上裂出的口子幾乎可以看得見骨頭。
保羅還是營長呢,都已經這麽慘,可以想象部隊基層官兵是什麽樣。
這要補給再晚來幾天,估計保羅他們吃人的心都有。
這不是比喻是事實。
(作者的話裏有彩蛋,看不到的兄弟們,心裏癢不癢——)
上一章有兄弟用雞蛋的價格推算當時的英鎊購買力,其實不用這麽麻煩,當時一鎊可以兌7.322克黃金,黃金昨天的價格是387,所以算下來當時的一鎊,大概相當于現在的兩千八百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