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方案是定下來了,就是我提出來的進入坑道防守,畢竟戰士們也知道以我們這麽點兵力是很難再像往常一樣繼續防守下去,那麽想要拖住敵人的唯一辦法就隻有進入坑道。
不過計劃雖是這樣,但我們卻并沒有在戰鬥的間隙進入坑道。對于我來說,能拖一會兒就是一會兒嘛,越鬼子看到我們陣地上還有人防守就必然要有一些時間做準備,而且這樣他們也不敢放心大膽的往我軍陣地上沖。對于戰士們來說……我相信有許多戰士都像李志福的心理一樣,甯願在外面跟越鬼子拼個幹淨也不願意在坑道裏防守。
這并不是說戰士們害怕坑道裏惡劣的環境,身爲特種偵察大隊的他們在訓練時就在各種環境下呆過、試過、訓練過了,戰士們不願意進坑道防守的主要原因還是他們不想就此向越軍認輸……雖然我很清楚我們進坑道繼續防守并不是向越鬼子認輸,而且非但不是認輸更應該說是一種更頑強的戰鬥,就像當初我們的在上甘嶺上拖住了美軍讓他們無法前進一樣。但沒打過坑道戰的戰士們心理自然而然的就會有這種想法。
就像四連連長張子旺說的:“營長,咱們要是進了坑道……那越鬼子在咱們坑道口随便安排幾個人守着,還不是一樣可以朝二線進攻或是去打法卡山?”
對于這點我可是太有經驗了,在上甘嶺上守了那麽久受了那麽苦可不是白捱的,于是想也沒想就回答道:“首先,這陣地上這麽個洞啊坑啊什麽的,越軍不一定能準确的找到哪些是咱們坑道口哪些不是,其次陣地上到處都是炮彈炸出的硝煙能見度很低,而且現在很快就要天黑了,越鬼子真想看住坑道口還不是那麽容易,咱們志願軍……”
說到這裏我不由頓了下,意識到自己說順了嘴就在志願軍前加了“咱們”兩個字,不過戰士們誰也沒有在意我犯的這點小毛病,于是我清了清喉嚨就繼續說道:“志願軍打上甘嶺是怎麽打的?志願軍躲在坑道裏還不是常常鑽出來給美國佬搗亂讓他們無法前進?志願軍可以,咱們也一樣可以!志願軍能在沒水沒糧的情況下在坑道裏堅守一個星期,難道我們在坑道裏堅持幾個小時都不行?”
我這麽一說戰士們就全都沒聲音了,當然,我沒有明說的是……抗美援朝時期志願軍用的坑道那都是有講究的,比如說坑道口之間可以做到火力掩護,坑道口附近還開着小洞能将敵人投進來的炸藥回投回去等等。現在我們所擁有的坑道也許會比那時候的坑道堅固,但是功能和作戰能力卻遠遠不及志願軍的坑道。
其實這也很正常,咱們志願軍那時是用最簡陋的裝備與美國佬打,裝備上的差距逼得我們不能不在坑道上做文章想辦法,随着戰争的發展這坑道的功能和作戰能力也自然是日新月異。然而現代戰争對坑道的要求更多的還是藏兵、防炮這兩種功能,所以其作戰能力自然也就與那時代的相去甚遠。
就比如說,剛才我特地觀察了下,陣地上的七個坑道口僅僅隻有三個互相之間可以做到火力掩護。我相信這也是戰士們或是越軍在構築這些坑道時的偶然行爲。
不過有三個可以進行火力掩護的坑道口對我們來說也就差不多了,畢竟我們要守的時間也就是短短的幾個小時而不是幾天,如果讓我還像當初在上甘嶺那樣要守上七、八天的話,隻怕我當場就會瘋了!
乘着越軍還沒攻上來的時候,我們做了一些準備。首先是将傷員和行動不便的戰士先安置到坑道裏,接着就是把剩餘的幾個電向雷全都在戰壕上布設好,最後就是爲各部隊分配好各自的坑道,避免在作戰緊張時出現擁擠的現像。
話說這時候我們全營的戰士包括射擊小組成員在内也隻有六十一人,這樣七個坑道口每個分配的人數還不到十個,本來我以爲這樣應該不會出現什麽問題了,然而在戰場上的事往往就是那麽出人意料……
“鬼子上來了!”随着觀察員的一聲叫喊,越軍的炮彈就成片成片的往我軍陣地上砸。這一回越軍的炮火打得很兇,不過我可以從聲音裏聽出來那些大多數都是迫擊炮和無後座力炮之類的炮火,照想是越軍集中了他們部隊裏的火炮來對付我們了。
緊接着越軍就在炮火的後面密密麻麻的湧了上來,像以往一樣,越軍這回沖鋒的速度也很快,這其中還不乏有敢死隊拿着小型炸藥打算再次與我們一決死戰!
“各單位自行選擇目标!”我在無線電中下令道:“阻擊越軍一段時間後聽我命令進坑道,注意節省彈藥,留一部份到坑道裏防守!”
“是!”随着戰士們的一聲回應,我軍防線上就響起了一陣稀稀拉拉的槍聲。
比起以往戰士們打槍一片“嘩嘩”作響來說,我們現在的聲勢顯然是小了許多,然而戰士們卻個個都是在精确瞄準,所以打倒的敵人倒是不少,随着一聲聲槍響那些越鬼子就一個接着一個的捂着胸口在我們面前倒下。
然而這樣精确射擊的最大缺點就是射速慢,雖說戰士們槍法都很準,但卻無法形成一道彈雨有效的抵擋住越軍的攻勢,于是不一會兒越軍就沖到距離我們防線不遠的地方。
“第一道防線撤退,馬上進入坑道!”
随着我一聲令下,第一道防線戰士就收起了武器直接沿着交通壕往坑道裏撤。有幾年戰鬥經驗的我很清楚在戰場上組織一次撤退往往會比組織一次進攻還要困難,進攻組織不好最多就是多點傷亡重振旗鼓後再來過,然而如果撤退組織不好……那對部隊來說往往就會有一場災難性的打擊,而且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
物種偵察大隊的這些戰士在訓練時對這些交替掩護着撤退都不知道演練過多少回了,所以這時候也是應付自如。
“砰砰!”我随手兩槍打倒了兩名越軍敢死隊隊員,眼看着他們手裏拉燃的炸彈掉在地上掀翻了身旁的好幾個人。
然而這幾聲爆炸很快就像是投入海水裏的石頭似的變得無影無蹤,越軍還是一隊隊一群群挺着刺刀湧了上來……
眼看他們就要跨過第一道防線,我當即朝無線電下令道:“所有單位撤回坑道,重複!所有單位撤回坑道,爆破手做好引爆定向雷的準備!”
“是!”戰士們這時哪裏還會不知道怎麽做,紛紛收起了武器就往身後坑道退去。
然而就在這時,意外情況卻出現了……
“報告營長!”無線電中傳來了張子旺焦急的叫聲:“我們連隊的坑道口被越鬼子炸塌了……”
“馬上從另一個坑道口撤退!”我想也不想就下令道。
“另一個坑道口被越軍150高地的火力封鎖!”張子旺回應道:“我們無法退回坑道!”
聞言我心下不由一沉,張子旺和他的連隊防守在陣地的東面,那個方向隻有兩個坑道口,本來我瞞以爲兩個坑道口供他們連隊二十幾人撤退已經足夠了,沒想到還會出現這種狀況!
“馬上轉移到五号、六号坑道口上來!”戰場根本不容我有半點考慮的時間,我馬上就下了一連串的命令,其餘的部隊照常撤退,射擊小組成員留下掩護四連撤退!”
“是!”随着一聲回應,幾名射擊小組成員就再次回到防線上并架起了步槍。
我讓射擊小組成員留下擔任掩護任務是有道理的,他們個個都是神槍手不說,而且手裏的SVD狙擊步槍無論是穿透力還是精确性都要優于AK47,在彈藥不足的情況下,射擊小組成員一個就可以抵兩個,同時人數少也可以讓我們能夠更方便的撤退。
“砰砰砰……”随着一聲聲槍響,一個接着一個越軍倒在了我們的槍口之下。
我在瞄準敵人時盡量将槍口壓低與陣地的斜面平行,因爲我知道這樣做可以增加子彈穿透第一目标後擊中第二目标的慨率。事實也證明我是對的,随着我一發發子彈脫膛而出,我在瞄準鏡中可以清晰的看到在第一目标倒地後,其身後也會出現一名鮮血飛濺的越軍。
但越鬼子來的實在太多了,盡管我們以最快的速度更換彈匣以最快的速度扣動扳機,但越軍人海還是在不斷地朝我們逼近,終于……越軍逼到了可以朝我們投擲炸彈的距離,隻見前排的越軍稍一貓身躲進了彈坑裏……接着就是幾個冒着白煙和火星的炸彈朝我們直飛而來……
我沒有多想,舉起槍對準那些飛在空中的炸彈“砰砰砰……”就是幾槍,也不知道是從哪來的感覺,我接連打出了五發子彈都正中目标,我想如果不是因爲彈匣裏沒有子彈的話,我還能打中第六個,霎時那些炸彈就改變了方向倒飛回去并在越軍人群中爆炸開來。
這也許就是别人說的槍感吧!這種感覺很奇怪,有時給我充足的時間刻意去瞄準隻怕也很難做到這一點,然而在戰場上情急時信手一揮就打出了這個平時想也不敢想的成績。古時候不是還有個李廣射虎的故事嗎?我想現在發生的事跟李廣的情況也差不多吧!
“轟轟……”還是有幾枚炸彈在我們的戰壕中炸了開來,霎時我隻感覺到耳膜處“嗡”的一下,接着就是天旋地轉的整個腦袋都蒙了……
試過在過年玩鞭炮時鞭炮就在耳邊炸開的那種感覺嗎?現在在我身邊炸開的可不是鞭炮,而是烈性炸藥TNT……應該說越軍這種自制炸彈威力不是很大,因爲它既沒有破片同時炸藥量也不大,所以它除非是直接炸到人否則很難給人造成多大的傷害。但即使是這樣也讓我夠嗆了,我不知道其它戰士是什麽感覺,這時的我隻感覺眼冒金星一陣頭暈欲嘔,就連敵人在哪裏都不知道就更别說瞄準射擊了!
“營長!”這時我聽到了張子旺的叫聲:“快!掩護營長進坑道!”
接着我就感覺自己被什麽人一架,就被塞進了坑道裏……過了好一會兒,相對安靜的坑道才讓我慢慢的恢複了過來,我回過身一看,正好就看見張子旺被敵人子彈打倒在戰壕裏。
我趕忙爬出去取出急救包要爲張子旺包紮,然而卻被他給一把推開了。
“營長!快撤,我掩護!”張子旺滿嘴是血的對我吼道:“快走啊!再不走就來不急了!”
說着不由分說的就按響了一枚定向雷,隻聽轟的一聲,鋼珠就在我們頭頂上“嗖嗖”的到處亂飛,其間還夾雜着越軍的慘叫聲。
“快走!”張子旺拼着最後一絲力氣推着我,那雙布滿了血絲的眼睛裏充滿了堅定、着急和我不願獨自離開的憤怒。
我在他的眼神的逼視下退卻了,同時也知道這樣下去除了我們一起死在這裏之外不會有其它結果,于是隻得埋頭往坑道裏一鑽……我咬着牙一路貓着腰急走,直到來到了坑道的拐角處時才回過頭去……
張子旺就躺在坑道口前,他手裏抓着一個定向雷起爆器,努力的想探出身子看看越軍的情況……然而他已經沒有必要去看越軍的情況了,因爲這時已經有四、五個冒着白煙炸彈抛到他的身旁。張子旺沒有躲避,隻見他松了一口氣,就是放下了一個重擔似的,然後閉上了眼睛按響了定向雷……
“轟”的一聲,幾乎與此同時那些炸彈也在他的身旁爆炸,并将他的身體炸成了兩截!
我歎了一口氣,轉身走向坑道深處,并對坐在裏頭用手電筒照明的戰士們說道:“張子旺同志犧牲了!”
沒有人說話,戰士們全都默默的低下了頭,坑道裏霎時就死一般的沉寂。雖說像這樣的事我們已經經曆了很多,雖說我們已不是第一次送走戰友,也不是第一次看着戰友犧牲在我們的面前,但這并不代表我們就不會傷心!
坑道外的槍聲和爆炸聲漸漸平息了下來,這一回越軍顯然比上一次要謹慎得多,這可以從他們沒有像上一回那樣一攻上陣地就開始歡呼可以看得出來。我想,他們現在要做的,先是仔細觀察下陣地上還有沒有我們埋設的定向雷,(其實我們的定向雷早就在進入坑道前就用光了,我們也不是傻瓜,同樣的計策會用了再用)其次他們就是搜索下坑道和山洞裏有沒有殘敵……
坑道口傳來的槍聲很快就驗證了我的想法。負責守坑道口的射擊小組成員,爲的不是别的,也是因爲SVD超強的穿透力。在進入坑道之前我就特地交代過射擊小組成員,當越軍搜索坑道甚至是往坑道裏投擲手榴彈、炸藥包都不要理他們,直到他們鼓起勇氣進洞搜索的時候再打,這時候狙擊步槍的穿透力就會在狹窄的坑道裏發揮出它的作用了!
“電話!”
我沒有再去理會射擊小組成員在坑道口與越軍的戰争,因爲我很清楚,這樣的戰争就算是當年的美國佬都拿我們沒辦法,咱們在上甘嶺的坑道裏一躲就是七、八天,何況是現在的越鬼子!
通訊員很快就靠近通風孔開始呼叫基地,在坑道裏無線電無法通訊的問題早就在抗美援朝時期都解決了,我現在隻需要拿來用就可以了,同樣是像志願軍一樣将天線綁在手榴彈或是其它的鐵片上伸到坑道外,隻不過我們爲了更隐秘是從通風孔探出去而已。
“通了!是軍長……”不一會兒通訊員就将話筒遞到了我跟前。
“報告軍長……”
抓起話筒剛要說話,就聽到話筒另一端的劉順義焦急的問道:“你們沒事吧!傷亡大不大?同志們都還好吧?”
聞言我心裏不由生起了一絲的溫暖,同時鼻子也有些酸酸的。别看我們這些當兵的在戰場上跟敵人打生打死的一副硬漢的樣子,可越是在戰場上跟敵人戰鬥我們的感情就越是脆弱,原因沒有别的,因爲我們都想在臨死之前再見見熟悉的人,哪怕隻是聽聽他們的聲音,感受到他們的一點關心也好!
“沒事!”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回答道:“我們部隊傷亡很大,現在142高地表面陣地已經失守,不過我們會在坑道裏繼續跟敵人鬥争,爲第二道防線和炮兵部隊争取時間!”
“嗯!”劉順義聽我這麽回答,明顯是松了一口氣,說道:“崔偉同志,你們沒事就好!你們再堅持一會兒,炮彈很快就要到了,你們現在不需要考慮爲第二道防線和炮兵部隊争取時間,隻需要考慮怎麽保存自己、怎麽活下來,明白嗎?”
“明白!”我嘴上雖是這麽應,但心裏卻想着——能不能活下來卻不是我們說了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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