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基地又發來一條電文:“先後收到越軍各部隊以無線電條碼信号折形式報告前指,内容爲‘準備完畢’。”
這就更證實了我們之前的判斷:大戰迫在眉睫,越軍對法卡山的進攻很有可能就在明天淩晨。
爲什麽會是在淩晨呢?偷襲嘛,還不都選這個時間。對這個我是太熟悉了,我們在抗美援朝時就總是在天還沒亮時偷襲美軍,一個原因是這時敵人總是睡得最熟,另一個原因則是我們進攻的時候是天是黑的,等我們打下了敵人的陣地的時候差不多就天亮的了,所以這無論對我軍的進攻還是防守都有利。
同時這封電報裏還有另外一個值得我注意的地方,那就是“先後收到越軍各部隊……”。這個各部隊到底是多少個部隊呢?據我所知越軍至少是連級以上的部隊才配有電台,那這至少說明越軍的部隊有幾個連了吧!如果是在一線就有幾個連參戰,那麽其後續部隊應該不會少于一個師吧!如果能逮住越軍一個師的部隊的話,那麽這一仗也不枉我軍調來了那麽多炮部隊并付出了那麽大的代價了。
後來我才知道越軍派上來的部隊遠遠不隻一個師,其真實的兵力一共有八個團一共一萬八千餘人,而且越軍爲了能夠确保一股作氣的打下法卡山,這八個團還是從河内、老街、高平以及諒山等地從越軍的精銳之師316A師、356師、1師等抽調來的部隊,而且這裏還沒算上在後方的六個炮兵團……
這時的我當然不知道這些,還自顧自地在營部希望越軍來的人能越多越好。
“貓頭鷹報告老鷹,貓頭鷹報告老鷹!”這時對講機裏傳來了李水波的聲音:“陣地上有些不對勁,老鼠可能已經出洞。重複,老鼠可能已經出洞!”
“繼續注意敵人的動靜,不要打草驚蛇!”
其實這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越軍如果要在第二天淩晨發起突襲的話,那麽肯定就要在今晚将部隊拉過谷水口并在我軍防禦正面展開埋伏好,否則到第二天天亮被我們發覺的話,那麽隻需要幾門大炮就可以将谷水口這個狹谷給封死了。
在營部裏來回走了幾步後我就有點耐不住性子了,忍不住抓起了步槍就走出了洞外。
外面依舊下着小雨,雨水淅淅瀝瀝地打在我的身上不由讓我打了一個寒顫。越南白天與晚上的溫差相差很大,現在雖說已經是六月份,但在晚上冒着雨水出來還是會有點冷。不過在雨水裏作戰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根本就不需要僞裝,這地上到處都是爛泥和積水,隻要随便打一個滾再往地上一趴……包準就沒人會看得出來!
“怎麽樣?什麽情況?”我在戰壕裏找到了李水波,趴到他身旁問道。
李水波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說不清是什麽情況,但就是感覺對面有人!”
李水波這樣的回答如果是在普通部隊裏肯定就會遭到上級的一頓臭罵:“什麽感覺感覺的,沒看清情況就别瞎報告!”
但我卻沒有這樣回答,因爲我很清楚李水波不是那種疑神疑鬼的人,而且也理解他的這種感覺,那就是一名出色狙擊手的直覺。
這時“轟”的一聲巨響從雨夜中傳來,這聲巨響就像炸雷似的把所有人都一驚,不約而同的都将目光往爆炸聲傳來的東面望去。接着就是一陣“噼噼啪啪”的槍聲,這其間還聽到幾名解放軍戰士沖着南面的黑暗大吼。
剛才的那聲爆炸應該是越軍在埋伏時不小心引爆了地雷,之前我們就用火箭布雷車發射了三十萬顆大小地雷不是?這些地雷毫無規律的分布在我軍防禦正面的陣地前沿,而且經過這幾天的雨水沖刷很多地雷已經完全看不見了,然而越軍現在卻要在那片區域埋伏,那想要一顆地雷都不碰響那也是奇迹了。
不過讓我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越軍在碰響了地雷被炸傷後盡然能做到不喊也不叫……
其後的槍聲,就是我軍戰士因爲地雷爆炸而在亂打一氣。這并不是說他們已經發現了什麽,而是戰士們慣用的火力偵察,畢竟在這戰場上有那麽多的地雷,偶爾爆炸一、兩顆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有時是因爲動物,有時是因爲小鳥,還有的則是因爲山體滑坡等等。所以戰士們打了一會兒槍後沒發現對面有什麽動靜就漸漸的停了下來。
但這事還沒完,沒過一會兒天空中就響起了一片炮彈的呼嘯聲,防禦正面霎時就爆起了幾十團火焰,而且還在一發接着一發的炸沒有半點停下來的意思。很明顯,這是我軍部隊爲了察明情況而對陣地進行的擾亂性炮擊,随着炮彈一塊打過去的還有幾顆把陣地照得一片雪白的照明彈。目的跟之前的火力偵察一樣,也是想發現陣地前到底有沒有越軍埋伏。
看到這番情形我一時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考慮到這場仗最重要的就是保密,再加上防守法卡山的這個團隊很有可能已經滲透了許多的越軍特工,所以我按照上級的命令并沒有将計劃透漏給吳團長和李政委知道,這也是他們發現了一點狀況之後就又是打槍又是打炮的原因。如果埋伏在我軍陣地上的越鬼子因爲這一頓炮火而暴露的話,那無疑将會影響我們的全盤計劃。我們要的不僅僅隻是第一梯隊的敵人,而是要讓所有的越軍都在我們炮火的包圍圈之下。
現在打電話去通知李政委讓他停止炮擊嗎?這似乎不妥,越軍特工那麽神通廣大,難保他們會監聽我軍的電話線路,畢竟監聽電話這活可以說是太簡單了。發報嗎?這也許會安全一些,因爲越軍還需要破譯我軍的電碼。但難保這時團部會有幾個不相幹的人……
想到這裏我最終還是決定什麽也不做。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戰士們的這種火力偵察也是一種正常反應。正所謂虛中有實實中有虛,這也許會更讓越軍以爲我們對他們的計劃一無所知。我唯一擔心的是……越軍如果有誰被炮彈炸傷而忍不住傷痛叫喊出來,那我就不知道下面的事情該會怎麽發展了。
然而我所擔心的這些都沒有發生,陣地前的草從和密林中還是向往常一樣什麽聲音都沒有,既沒有慘叫也沒有哀号,甚至連一點呻吟都沒有!
難道說越軍還沒有在我們防禦陣地裏設下埋伏?難道我們的猜測都是錯的?還是越軍命好,那些炮彈都沒有炸中他們?
事後我才從越軍俘虜那了解到,其實都不是這樣,越軍就埋伏在我們面前的這片丘陵裏,而且還有四個營的兵力之多。越軍也不是命好,咱們這一輪炮彈過去炸得地雷到處亂飛,由此還引起了一場不小的連鎖爆炸,這直接導緻越軍埋伏部隊傷亡慘重,他們的兩個營長當場就被炸死。然而失去越軍失去指揮的部隊并沒有慌亂也沒有暴露,輕重傷員無一呻吟,無線電也繼續保持靜默,甚至有許多重傷員直到犧牲了也沒有動一下……
這不禁讓我想起在抗美援朝的戰場上我志願軍部隊的陣前大潛伏,身爲志願軍一員的我深知這不是一支普通部隊能做到的,如果是一個人、兩個人那還不算什麽,但如果是整支部隊都能做到這樣,那就隻能以恐怖來形容了。
當初在朝鮮戰場時美國佬應該也是用“恐怖”和“無法想像”這樣的詞來形容志願軍的吧,然而今天的越軍卻同樣擁有堪與志願軍媲美的素質。但就算他們有這樣的素質也無法改變他們慘敗的命運。
這些都是後話,當時的我看見戰場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氣,随後又覺得有些好笑,什麽時候我都替越鬼子擔心起來了……
“六連留下繼續觀察!”随後我就朝對講機下令道:“其它部隊全體退回工事休息!”
“是!”戰士們應了聲就按照我的命令執行。
“營長!”在我提着槍返回隊地的時候,謝先進又找上了我,他有些遲疑的問道:“你是不是……沒把這些情況告訴我們部隊?”
我知道他是因爲那輪火力偵察起的疑心,謝先進也不笨,他當然會想到那是因爲什麽。
我有些不耐煩的回答道:“謝先進同志,現在是非常時期,上級自然有上級的考慮,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明白嗎?”
“是!”謝先進無奈的應了聲,但是等我正要跨進營部時,謝先進又着急的說了一聲:“可是他們都是我的戰友、我的兄弟還有我的上級……我不能這樣看着他們對敵人就要發起的進攻一無所知!”
我沒有回答他,咬了咬牙頭也不回的就鑽進了營部,隻留下謝先進一人留在洞外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