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駐地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讓戰士們集中一下營裏的防毒面具,結果果然不出我所料,全營三百多人能夠收集到的防毒面具不過隻有三十幾個,而且還個個都破損得不成樣子了。
“營長!要防毒面具幹什麽?”有些戰士就湊上來問道:“越鬼子要使用毒氣了?”
“營長!”李志福也疑惑的說道:“咱們都在二線了不是?就算越鬼子用毒氣……能打到我們這?”
“問那麽多幹啥?執行命令就是!”對于不想回答的問題,我說的總是這句話。而且這句話也總是很有用,戰士們一聽這話就應了聲“是”就不再多問了。
戰士們沒有想到的是,諒山這個地方其實是一個盆地,一個四面都是山的盆地。如果越軍使用了毒氣,整個諒山都或多或少都會受到影響。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當初我軍進攻諒山的部隊才會遭受到那麽大的傷亡,所以事先做好防毒準備是完全有必要的。
“崔營長,來了來了……”這時吳營長匆匆從屋外跑進了營部,擦了擦頭上的大汗說道:“王師長一聽說是你們營要求防毒面具,沒說的,馬上就從後方運送上來的物資中調了幾車過來,大慨有四百多個,足夠你們營用了!”
“唔!”聞言我心中不由閃過一絲慚愧,對吳營長說道:“那怎麽好意思,在前線打仗的同志都沒來急的分發呢,就先給我們了?”
吳營長揚了一下腦袋說道:“這能算啥?你們這一仗都打出名了,現在咱們部隊的還有誰不知道你們639團二營的!王師長說了,你們能從戰場上活着走下來就不容易了,個個都是功臣。所以你們有什麽要求,凡是我們能做到的,一定優先給你辦到!”
“我說吳營長……”李志福在旁邊接嘴說道:“你好也參加了這場戰鬥不是?你誇咱們不就是在誇你自己?”
“你這話可說對了!”吳營長回答道:“所以我才誇得這麽起勁的嘛!”
“哄!”的一聲,戰士們全都被吳營長這話給逗笑了。
“崔營長!”過了一會兒吳營長又沖着我說道:“你放心,這防毒面具少不了前線部隊的。上級一聲命令,咱們的運輸隊現在子彈、炮彈和糧食都不運了,全都運防毒面具,說是什麽力求做到諒山的戰士每人一副!咱們這仗打得雖久,但離祖國也就那麽幾十公裏,用不了幾個小時就全都分配到位了,所以你們就放心的用着吧!”
“好!那我就收下了!”我點頭握着吳營長的手說道:“替我感謝下王師長!”
“還感謝啥?我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吳營長嘿嘿笑道:“王師長說了,如果不是有你的那在民房裏開洞的辦法啊!咱們部隊還不知道要多犧牲多少人呢!”
說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轉身就回頭複命去了。
“全體都有!”我當即打開對講機下令道:“各連以排爲單位到汽車前領取防毒面具,人手一具,并組織所有戰士學習使用!”
“是!”戰士們應了聲,屋外很快就響起了一片口令聲。
“營長!這是你的!”警衛員給我領來了一副。
我随手拿過一看,跟上回領的沒什麽區别,還是那種過濾式的防毒面具,于是就丢在了一旁。
在床上坐下緩緩地躺下的時候,就聽到外面的各連連長和指導員朝戰士們大聲喊道:“防毒面具的使用,要注意一開,二看,三戴的規定。一開,就是必須要打開濾毒藥罐底部的膠塞。二看,是必須檢查濾毒藥罐和面具有沒有破損和缺陷,三戴,要注意呼吸是否通暢……”
我對防毒面具的戴法的确不是怎麽清楚,但我卻知道一點,那就是就算戴上這種過濾式的防毒面具也并不能保證安全,它必須在毒氣濃度不超過百分之二的情況下使用才有效,否則經過濾毒藥罐的毒氣依然可以毒死使用者。
換而言之,我軍在前線作戰直接面對毒氣的戰士,就算戴上了它也同樣會大批大批的倒下……
一想到這,我心裏就像塞了一塊石頭似的堵得慌。我明知道等待着他們的将會是什麽,但卻什麽也做不了。
不打嗎?似乎不可能,越軍還沒開始使用化學武器我們就開始撤退,那隻會讓别人以爲我們怕了越鬼子。這在政治上會給我軍帶來很大的被動。
所以我們隻有繼續打,就算是明知道是死也必須打……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南面的槍聲和炮聲在難得的間歇之後,慢慢的再次密集了起來。
我軍一般是不與越軍打夜戰的,特别是在已方地形不熟悉的情況下。但是現在諒山隻剩下一個角了,而且越軍也失去了大量的坦克和大炮,所以戰士都急着想速戰速決一口氣把諒山給打下來。
另一方面,我軍高層定下的目标也是打下諒山就宣布撤軍,再加上越南雨季很快就要來了,所以指揮官也想早點達到戰略目的早點帶兵回國,于是對越軍的攻打就在夜裏緊鑼密鼓的展開了。
于是我就在想,如果我們營不是因爲傷亡過大而撤下來的話,很有可能這會兒還要在戰場上提心吊膽的面對越軍的毒氣了。
防毒面具隻能防百分之二濃度的毒氣……我不知道那是一個什麽慨念,我隻知道如果越軍隻要打一枚毒氣彈到我軍陣營,也許方圓一千米的戰士都會因此而犧牲。如果越軍多打幾枚,隻怕諒山南區的戰士們都無法活着回來了!
那得犧牲多少戰士啊!一個團?一個師?隻怕還不止。現代資料的傳言是這些化學武器整整擊潰了我軍兩個軍……雖說這些數據還有待查證,但也可以從某方面說明此戰給我軍造成的傷亡有多大了。
不行!絕不對讓這樣的事發生!
想到這裏我騰的一下就從床上坐了起來,三兩步就走到門外看着南區時有時無的炮火,心裏不由焦急萬分。我軍打得越緊,也就意味着越軍會更快崩潰更快使用化學武器,所以我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想到這裏我趕忙朝身旁大叫一聲:“通訊員!馬上給我接吳營長!”
“是!”通訊兵應了聲,馬上就打開電台開始呼叫。
我營是配屬128師作戰戰的,我們與128師的聯系都是通過吳營長傳達,所以我第一個要找的人就是他。
不一會兒通訊兵就把話筒遞給了我,說道:“營長,接通了!”
“吳營長嗎?”我抓起話筒迫不及待的說道:“我想盡快見到王師長,不知道你有沒有辦法?”
“見師長?”吳營長不由愣了下,随後就回答道:“如果是别人也許不行,師長現在正在指揮作戰,但是你……應該可以!有什麽要求嗎?要不我替你轉達?”
“不!”我回答道:“我要見王師長,越快越好!”
“沒問題!我馬上聯系師長……”吳營長聽我的口氣像是十萬火急似的,于是也就不再多說什麽,馬上挂上了電話。
放下了電話後,我在門前來來回回的走了幾步,想了想就把馬上朝警衛員下令道:“馬上讓五連的戰士和射擊小組成員做好戰鬥準備!”
“是!”警衛員應了聲轉身就走出門去傳令。
“營長!”沒過一會兒李志福就全副武裝的來到了我的面前,疑惑的問了聲:“又有任務了?不是讓我們在這裏休整的嗎?戰士們才剛休息一會兒……”
“少廢話,執行命令!”我不耐煩的應了聲。
“是!”李志福應了聲就不敢再說什麽。
“等等!”李志福轉身剛要走時,我又把他了回來,接着放緩了語氣說道:“讓戰士們抓緊時間休息,吃點東西!”
“是!”李志福點了點頭,說道:“營長你放心吧!咱們五連的戰士個個都是好樣的,不會給你丢臉!”
“嗯!”我點了點頭,心裏對五連戰士的愧疚就更多了一分。
“吱!”的一聲,這時門外響起了一聲急刹車,接着吳營長就一陣風似的跑到我跟前來說道:“崔營長,王師長讓我來接你去師部!還說下次不要請示,你想見他直接帶你去師部就行。”
“嗯!”聞言我不由對王師長心生感激,在這時代像他這樣不擺架子的師長我想已經不多了,或許也隻有褚軍長手下才會有這樣的首長。
想歸想,腳下卻不慢,跟着吳營長幾步就跨上了吉普車,司機一踩油門,吉普車不呼的一聲帶着一陣風急馳而去。
吉普車在大街小巷裏轉了一會兒,十幾分鍾後就在一間院子前停了下來,與軍部不同的是,這個院子人來人往的顯得十分熱鬧,每間屋子裏都是步話機和電話,到處都是通訊兵在呼叫。王師長正在正中的一間大房裏跟幾位參謀在地圖前商量着什麽……
“報告!”吳營長帶着我到王師長前敬了一個禮。
“唔!”王師長擡起頭來看到是我,于是單刀直入的問道:“客氣話我就不說了,急着找我有什麽重要事?”
“報告師長!”我回答道:“爲了阻止越軍使用毒氣,我認爲我們應該派一支部隊插入敵人内部!”
“插入敵人内部?”王師長皺了皺眉,指着地圖搖頭說道:“這種可能性不大,越軍大約四個團的兵力被我們壓縮在發電廠附近,兵力十分集中,各方向防守都很嚴密,我們坦克部隊幾次強行突破都沒有成功,就更不用說小部隊插入内部了!”
“如果我們化妝成越軍呢?”我繼續說道:“諒山有許多越軍的散兵遊勇,而且諒山南區的街道也很複雜,再加上天黑,越軍被擊潰分散的部隊彙集到主力部隊應該是很平常的事,如果我們裝成其中一支部隊……”
“有道理!”王師長驚訝的看了看我,點頭說道:“這樣的确有可能混入越軍内部,不過語言方面……”
“我們可以在部隊多集中幾個會說越南話的翻譯。”我說:“這支部隊的任務是查清越軍毒氣彈的位置并報告上級,有可能的話,就盡可能的拖延或是阻止越軍施放毒氣彈!一旦偵察到越軍毒氣彈的存放位置,我軍外圍部隊就集中力量突破越軍防線,用最快的速度控制毒氣彈!”
“這個計劃的确可行!”王師長點了點頭,說道:“隻是成功的機率太小了,而且插入的部隊很難全身而退,太危險了!”
“可是對于整支部隊來說,冒這個險還是值得的!”我說:“成功了就是救一個師甚至是一個軍的戰士,失敗了不過就是一支小分隊!”
“有道理!”王師長聽我這麽一說就決定了下來:“我馬上挑一支精銳部隊……”
“不用了!”我說:“讓我去吧!”
“讓你們去?”王師長想也不想就拒絕道:“你們剛打了一整天的仗,還沒休息一會兒就……”
“正是因爲我們很疲勞,而且身上的傷都是真的,所以才更像是越軍的散兵遊勇!”
聞言王師長不由愣住了,我說的這些還真對,在諒山的那些越軍個個都被圍着打了幾天幾夜了,哪個還不是累得散了架似的。我們如果派一群精神抖擻的兵上去,隻怕兩下半就讓越軍給認出來了。
所以現在需要的就是一支成建制、戰鬥力強,而且身上還都帶着傷個個都很疲勞的兵。這一時半會的哪找這樣的一隊兵去?而我的部隊卻正好适合……
“崔偉同志!”王師長緊緊地握着我的手,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我明白!”我回答道:“我們一支幾十人的小部隊能算得了什麽?我們有可能救的是一個師甚至是一個軍,就爲了這,我們也應該豁出去了!”
王師長重重地點了幾下頭,嘴裏不斷地說道:“好同志啊!我對你們有愧啊……”
“不過王師長!”我接着說道:“我們插入敵人部隊需要時間,所以我覺得我軍應該降低打擊烈度,這樣就不會逼着越鬼子過早的使用化學武器!”
“沒錯!”王師長重重地點了點頭,回答道:“我馬上就把這件事向軍長彙報,轉達你的計劃并配合你們行動。事不宜遲,你馬上回去組織部隊做好戰鬥準備,我會派車去接你們,并把具體的作戰方案告訴你!”
“是!”我應了聲,朝王師長敬了個禮轉身就跟吳營長風風火火的回到了吉普車上。
“你瘋了吧!”吉普車上,吳營長的臉色十分難看:“早知道你是爲了這事找王師長,我就不該帶着你去見他!”
我輕描淡寫的回答道:“如果我能救下一個軍的部隊呢?”
“那也……”吳營長一時語塞,想了想才回答道:“那如果救不了呢?你們不是白白犧牲了?”
“總得試試!”我說:“用我們幾十個人去賭一個軍,值!”
過了好一會兒,我又長長歎了一口氣:“就是對不起那一幫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了……”
聽我這麽說,吳營長也就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哽咽着吞了幾下口水就把臉别了過去不敢看我。
“吱!”的一聲,吉普車沒過多久就停在駐地門前。李志福快步跑到車前來爲我打開了車門。
“戰士們呢?”一走下車我就随口問了聲。
“還在休息!”李志福說道:“我這就去把他們叫醒!”
“不!”我制止道:“讓他們再多休息一會兒吧!”
“是!”李志福應了聲就默默地站在了我的旁邊。
“怎麽?”不知什麽時候家鄉人已經來到了我的身邊,小聲的問道:“這一回是單獨出任務嗎?”
“嗯!”我點了點頭,然後迎着北風吹了一會兒,讓自己因爲疲勞而有些混沌的思維清醒了些,才對家鄉人說道:“我不在的時候,營裏的事務就交給你了,還有那兩個丫頭……”
“我不會讓她們有事的!”家鄉人應道:“她們已經睡熟了,要不要叫醒她們……”
“不!”我堅定的搖了搖頭。
“嗯!”家鄉人理解地點了點頭,接着重重地握着我的手說道:“我等着你回來,她們等你回來,戰士們也等着你回來!”
“吱吱……”随着幾聲刹車,兩輛軍車就停在了駐地旁,于是我們就知道是出發的時候了。
我朝李志福揚了下頭,李志福會意當即就跑回屋子把戰士們叫醒在屋外整隊報數,五連一共四十五人,加上射擊小組成員十二人共五十七人。點完名後就一隊隊的分兩輛車乘坐。最後當我跨上後車廂時,汽車就“隆”的一聲朝前方未知的黑暗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