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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血的代價
“轟轟……”随着一陣緊過一陣的炮聲,戰鬥在半個多小時後就打響了,支援我們的炮兵是師屬炮團,雖說隻有四十幾門炮,但大、小石山的面積本來就不大,并不需要那麽多遠程炮的支援。再加上我二營和三營的迫擊炮也加入到轟炸的行列,所以這大小一百多門炮一齊怒吼起來将成片成片的炮彈往那屁股一般大的大、小石山傾瀉而去,隻打得那大、小石山飛沙走石整個都被淹沒在了炮彈的火光和硝煙之中。特别是我們爲了達到殺傷越軍的目的,還用迫擊炮打了十幾枚燃燒彈上去,霎時那兩座山頭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打得好!”
“打得漂亮!炸死這些越鬼子!”
……
看着這幅情景戰士們不由給紛紛喝彩着,接着警惕性也不自覺的放松了下來,因爲按照他們的想法,這大、小石山都被炸成這樣了,縱使那山頭上的越軍防守嚴密也很難再生存下來。
但從抗美援朝戰場上走下來的我卻不這麽認爲,曆史的經驗告訴我,以前我們在對抗美軍時表面陣地也常常被美國佬的飛機大炮甚至是燃燒彈犁過幾遍,像現在這樣整個高地都處于硝煙和烈火中的狀況也不少見,美國佬也同樣是認爲我軍駐守的高地裏已不可能有人生存了。
但是……
認爲終歸是認爲,事實卻又是另一回事。當初我們躲藏的地方還是坑道呢,而現在越軍躲藏的地方還是更加堅固的天然岩洞!所以我知道這些炮彈往往是外面炸得漂亮,好像将所有的局面都控制住似的,但其實并沒有大量殺傷躲藏在岩洞裏頭的越軍。
十分鍾震天動地的轟炸之後,天空再次升起了幾發信号彈,炮火轟炸的烈度很快就少了下來,卻并沒有停止轟炸。這樣做的目的是爲了将越軍封鎖在岩洞中,同時又減少炮火過猛而誤傷我軍的機會。
與此同時,随着吳營長一聲令下,十輛59式中型坦克就高昂着炮口朝緩緩朝大、小石山開去。跟在他們身後的,是許永健的四連,他們一共分成十個小組分别跟在十輛坦克的身後朝大、小石山逼去。
當然,坦克還是像往常一樣,在後頭綁着幾個步兵,我其實并不想這麽做,但如果不這麽做的話步兵根本就無法與裏頭的坦克兵聯系。這時我才知道,這其實并不是我們缺乏作戰的基本常識,也不是我們不顧戰士的性命,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由這時代的技術設備決定的。
要用坦克打嗎?可以,但是坦克上必須要有步兵拿着對講機與坦克裏頭的坦克兵聯系才能做到步坦協同,否則就是扯蛋。坦克上的步兵要一邊看身後步兵的信号,一邊用對講機與坦克兵聯系,能不綁在坦克上嗎?幾下就讓坦克給摔下來了。甚至必要的時候,我們還要派人趴在坦克前爲坦克兵指示方向……
這就是這時代的戰争,抗美援朝時期我們要用戰士們的生命去換彈藥換補給,而現在,我們卻要用生命來彌補裝備上的不足。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爲了能打敗敵人,爲了換取戰鬥的勝利。
“轟轟……”幾輛越軍的坦克見到我軍這麽大的陣勢,慌裏慌張的轉動了炮塔然後朝我軍坦克打了幾發炮彈,但也許是因爲大、小石山周圍硝煙太濃,它們根本就無法精确瞄準,所以連着打了幾發炮彈都沒有命中,反而還暴露了他們的目标。
朱積興等人哪裏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還沒等越軍坦克來得急倒退逃跑,他們就已經調整好諸元并打出了一排迫擊炮炮彈。隻聽“轟轟”的一陣巨響,那些炮彈就準确的在坦克周圍炸了開來。
我軍使用的迫擊炮還有許多是六十毫米和八十毫米口徑的,這些炮彈的威力雖說不足以擊穿坦克的裝甲,但幾發炮彈同時在坦克裝甲上爆炸卻足以将裏面的坦克手震暈。果然隻見那兩輛坦克像個醉汗似的歪歪扭扭的往後移動了一小段距離,接着就再也不動了。
這可樂壞了那些躲在坦克後的戰士,這時我軍炮火還沒停,越軍還沒從岩洞裏鑽出來組織火力呢!戰士們正愁沒目标打,突然就出現了這麽大的兩大家夥一動不動的像個靶子一樣癱在面前,他們哪裏還會放過這個好機會,于是就不約而同的從坦克後亮出了火箭炮、無後座力朝它們瞄準。接着隻見一道道火光和煙霧,那炮彈、火箭彈就像是蝗蟲一樣的飛向了敵人的坦克,不一會兒就像坦克打得千瘡百孔,就算這些炮彈也同樣沒穿透那坦克的穿甲,隻怕裏頭的坦克手也要活生生的給震死了。
隻不過……戰士們的槍法實在有些不敢恭維,因爲他們發射出的那一大片炮彈不隻是把坦克打得亂七八糟的,坦克周圍方圓百米的岩石都跟着遭了殃……
戰士們十分順利的在坦克的掩護下朝大、小石山緩緩逼近,隻是這時卻突然出現了一個我們事先都沒有想到的問題……大、小石山都是石頭,炮彈一炸那碎石就四處亂飛,結果在部隊突進到距離高地還有五百多米時,就已經無法前進了。那些被炸開的碎石就像是彈片一樣在大、小石山外形成了一層保護區域,甚至已經有些戰士讓碎石給擊中而受傷……
“崔營長!”看到這情況副營長就湊了上來問道:“要不要讓炮兵停止炮擊?”
聞言我不由皺了皺眉頭,停止炮擊當然是可以,但停止炮擊後會發生什麽呢?部隊是可以前進了,但越軍卻會從岩洞中鑽出來組織火力……而那時我軍卻還要在開闊地上頂着敵人的子彈前進!
讓戰士們不顧一切的沖鋒嗎?就算戰士們能沖到大、小石山下,但這兩個高地這麽陡,我們能在越軍的火力下爬上去嗎?我幾乎就看到戰士們成片成片的倒在越軍槍口下的慘景!
不!我不能讓這一切發生!
想到這裏我當即下令道:“不要停止炮擊,命令部隊撤退!”
“什麽?撤退?”副營長難以置信的看着我:“營長,越鬼子的陣地都被我們的炮火炸得不成樣子了,我們應該趁熱打鐵一鼓作氣把越軍的高地拿下來才對!怎麽還……”
“執行命令!”沒等副營長說完我就打斷了他的話。
“是!”副營長遲疑了下,最終還是無奈地執行了我的命令。
接着部隊很快就按照我的命令以坦克爲掩護撤了回來,因爲炮彈一直壓着大、小石山炸,越軍也一直沒有機會從岩洞裏鑽出來還擊,所以部隊不一會兒就十分安全的撤了回來。除了幾名戰士被亂飛的石頭砸傷之外,幾乎就沒有其它戰鬥傷亡。
但是戰士們都對我這個撤退的命令不理解,在他們看來戰局似乎已經呈一面倒的局勢,我軍的炮火已經完全将越軍的火力壓住,而且還有十輛坦克助戰,這一戰可以說是十拿九穩的,可我卻在眼看就要勝利的時候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剛從戰場上撤下來的四連就更是不理解了,許永健一回來就跑到我面前來問了聲:“營長!是不是我犯什麽錯誤,爲什麽不讓我們上去打鬼子?這眼看着就要沖上去了……”
“崔營長!”何利強也匆匆忙忙的跑了上來問了聲:“怎麽會在這時候撤退?有句話叫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你明白嗎?不管怎麽樣咱們也要打上去試一試!”
“試一試?”我回答道:“你說的好聽,我要爲戰士們的生命負責!”
“爲戰士們的生命負責?”何利強這時也犟了起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哪有箭都拉了一半還洩氣的!這樣會影響部隊的士氣你知道不知道?”
我也半分不讓的說道:“如果打了敗仗犧牲了一大批戰士的話,更會影響部隊的士氣!”
“你……”何利強讓我給氣得說不出話來。
“營長!”這時一名通訊員拿着步話機到我面前說道:“是參謀長……”
我接過電話剛表明身份,電話那頭參謀就叫了起來:“你是怎麽指揮的,仗打一半就讓部隊回來了?你搞什麽名堂!你要炮我就給炮,要坦克我就給坦克,還把這仗打成這樣……我們團的臉都讓你給丢盡了……”
“參謀長!”我不理參謀長發的那通火,勿自堅持着自己的立場道:“我認爲這場戰不能這麽打……”
“不能這麽打?那你說說該怎麽打?”
“我……不知道!”我說的是實話,雖說我也知道不管是多麽堅固的保壘都會有它的弱點,但至少我現在還沒有它找出來。
“不知道!”參謀長聽了這話那脾氣就再也忍不住的暴發了出來:“有你這樣打仗的嗎?好!你們營不行,就到一邊涼快去,讓三營來!”
“參謀長……”我剛想阻止,電話卻被挂斷了。
接着不一會兒,就是何利強接着了電話,隻聽他“是!”,“是!”的應了幾聲。挂上電話後,他就有些抱歉地對我說道:“參謀長讓坦克配合我們營主攻!”
“嗯!”我無奈地應了聲,知道軍令如山事情已成定局,現在也阻止不了他們了,于是隻得點了點頭說道:“你們小心點!”
“放心!”何利強應了聲就轉身就去準備了。
“這仗不好打吧!”正在我爲何利強的三營擔心的時候,不知道家鄉人什麽時候走到了我的身旁給我遞上了一根煙。
“嗯!”我無聲的接過煙,默默地點上。
“讓他們上去吃點苦頭也好!”家鄉人随口說了句。
“什麽?”聞言我不由吃驚的望着家鄉人:“你的意思是……”
“這都跟你打了那麽多回的仗了,還能不相信你嗎?”家鄉人嘿嘿一笑,然後朝五連的方向揚了揚頭,說道:“不隻是我,五連的同志也都相信你是對的!他們都在等着看好戲呢!”
我不由苦笑了一下,說道:“看好戲?那可都是戰士們的命哪!”
“那又能有什麽辦法?”家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你已經盡力了,但還是不能阻止他們亂來,現在隻有用戰士們的鮮血來證明——你是對的!”
家鄉人說的沒錯,雖然我很不願意這麽做,但在這種情況下我還是無力回天,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三營的戰士在坦克的掩護下沖了上去。
戰鬥很快就打響了,用的戰術跟我上一回幾乎就沒什麽區别,隻是何利強似乎是總結了一些經驗,當部隊沖到接近開闊地五百多米的距離時就讓炮兵停止射擊,轉而用坦克上的高射機槍和輕重機槍壓制越軍的火力……
這時候我軍就連迫擊炮都不能用了,因爲這一炮打到那大、小石山上,就會爆出無數的碎石飛射下來,敵人打不着幾個,卻會造成我軍的傷亡。
但這卻并沒有影響戰士們朝高地沖鋒,炮聲一停,他們就在各式機槍的掩護下成群結隊的朝大、小石山沖去……
正當戰士們以爲能夠摧枯拉朽似的輕松把這兩個高地拿下時,越軍的槍聲突然在硝煙中響了起來,子彈從大、小石山各個岩洞中像雨點般傾瀉而出,那些子彈即是交叉的又是立體的,沒有任何射擊死角。在開闊地上的戰士們就像被收割的稻谷一般成片成片的倒了下去。
接着又有幾輛坦克從高地後轉了出來,利用大、小石山狹谷的掩護直接對準我軍坦克開炮,機槍對着我軍戰士一陣狂掃……
“機炮連……開炮!馬上給我開炮!”見此我不由朝朱積興大叫。
朱積興遲疑了下,但還是按照我的命令馬上指揮迫擊炮調整諸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