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長!沖不下去!”順子沖着我大喊:“犧牲了兩個同志了,敵情跟圖紙上畫的有很大的出入!”
這其實不能怪那位老民兵,他修建炮台的時候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我們當然不能希望這個炮台的内部結構還跟幾十年前法國人用來抵抗日本人的時候一樣。
“用炸藥包、手榴彈!”我朝順子大聲喊着。
在炮台這個封閉的空間裏,槍聲轟鳴得都跟炮聲似的,這讓我不得不提高了音量。
“沒用!”順子大聲朝我回答道:“那個暗堡是懸空的,在一層和二層之間,炸藥包炸不到!”
這下我不由爲難了,在這時候也許火箭筒或是無後座力炮會有用,如果有噴火槍那就更好了。但是因爲擔心越軍對我們起疑心,所以我們根本就沒有帶這些裝備。
“殺……”這時炮台外殺聲震天,637團的戰士們在趙團長的指揮下分三面朝炮台湧來。
但戰士們的進攻卻并沒有這麽順利,鬼屯炮台是有兩層露出地面的,我們占領了第一層,還有第二層在地面上。這也就是說炮台并沒有徹底的失去防禦能力,第二層的射孔依然可以發揮出作用……
果然,不一會兒就有幾顆照明彈從第二層的射孔裏發射出去,沿着射孔往外望,密密麻麻的解放軍戰士端着各式武器,幾乎是沒有任何掩護的朝炮台狂奔而來。
很快機槍就響了起來,解放軍戰士一排排的倒下,又一排排的像波浪一樣的沖了上來,接着又一排排的倒下……
“連長!”順子也看到了這副場景,不由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想讓我盡快下命令解決這種狀況!小兵就是這樣啊,習慣于把問題往上級一推就了事了,他們就等着聽命令就成了!
但我又能怎麽辦呢?強攻到第二層嗎?
我們全部隻有十個兵,而且還有兩個剛剛犧牲。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強攻不但沒用,反而是很危險的。因爲一旦我們都死得差不多了,那麽這第一層又将會重新落到越軍手中,那對進攻部隊的打擊将會更大!
不進攻嗎?
似乎也不行,鬼屯炮台的防禦力實在太強了,越軍似乎隻需要第二層的火力,就可以抵擋住我軍的進攻。而我們,雖說攻占了第一層,卻又對這種狀況束水無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幕發生……
進攻也不行,不進攻也不行!難道就沒有其它的辦法了?
辦法當然是有的,我的性格就是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所以我很快就把目光和注意力從那條被機槍封鎖的通道裏轉移了出來,在手電筒昏暗的光線下,我注意到了幾層向上的台階,台階一直通往炮台的頂端,上面似乎還有一塊水泥闆是可以活動的。
“這裏!”我把槍往背上一背,就往台階上走去。水泥闆很沉,至少有幾十斤重,在順子的幫助下我們在吃力的把它推開。随後我們兩個貓着腰就竄了上去,果然是炮台的頂。
“連長,到這來幹啥?”順子不由問了聲:“這都到頂了,這裏是越鬼子打炮的地方吧!”
“嗯!”我點了點頭,其實何國安給我們畫的圖紙上就很清楚的畫出了這個出口,隻是我們一直關心着怎麽攻到第二層,所以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裏。
隻不過……到了這似乎也沒什麽用,越鬼子在炮台的第二層呢!我們到這炮台頂上又打不着他們!
突然一排子彈帶着嘯聲呼呼的從我們身邊飛過,吓得我和順子趕忙在炮台上卧倒。
難道敵人的子彈還會打得到這裏?
我和順子不由面面相觑,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剛才朝我們射擊的不是越軍,而是我們自己的部隊!感情他們是把我們當作越鬼子了!
“馬上通知趙團長!”我對順子說道:“炮台第一層和炮台頂已經被我們控制,讓戰士們看着點打!”
“是!”順子應了聲轉身就鑽了下去。
我也沒等消息傳到趙團長那,在炮台點上往前爬了幾步,就緩緩地探出了腦袋。隻見第二層的一個個射孔瘋狂地朝外噴吐着火舌,偶爾還會打出一顆顆的照明彈,将斜面上正在沖鋒的戰士們清晰的照亮在越軍的槍口之下。
由于這是在夜晚,而且越軍的射擊十分猛烈,所以那些越軍槍口發出的火光十分明顯的暴露了射孔的位置。見此我不由靈機一動,轉身就飛快的爬身了洞口,呼啦一下就鑽進了第一層。
“全體都有!”我對戰士們命令道:“兩個守着門口,兩個守着第二層,其它的每人扛一箱手榴彈上來,記着帶上背包帶!多拿幾根……沒有的話到越鬼子的屍體上取!”
“是!”戰士們應了聲,雖說不知道我下的這個命令是爲什麽,但還是一絲不苟的執行了我的命令。
不過一會兒,家鄉人、李水波和順子三人就一人背着一箱的手榴彈跟了上來。第一層裏到處都是越鬼子留下的子彈和手榴彈,所以要找到幾箱手榴彈并不是什麽難事。
“連長,背着這些玩意上來幹啥?”剛才因爲差點死在自己人的槍下,順子心有餘悸的問道:“這要是讓咱們的人看到了,又把我們當成越鬼子,一炮打上來……”
“你通知趙團長了嗎?”
“通知了!”
“那不就成了?”
“可這心裏……”順子說道:“還是有點麻麻的,這要是死在自己人手裏,那多冤哪!”
“連長!”家鄉人也疑惑的說道:“637團的同志正在流血犧牲,咱們應該盡快想辦法打到第二層才對……”
“你們都跟着我做!”我也不解釋,取過一根背包帶再抓起幾枚手榴彈,然後纏了幾下就将它們綁緊。趴在炮台頂朝前爬了一段距離來到炮台邊沿,看準了下方的一個機槍射孔,猛地拉燃手榴彈然後就放了下去。
背包帶一端綁着手榴彈,另一端綁在我手裏,所以那捆手榴彈也是懸空的。因爲手榴彈有幾秒鍾的爆炸延遲,所以我甚至還有時間調整一下集束手榴彈的高度,讓它正對着機槍射孔,然後趕忙縮回了手和腦袋……
接着隻聽“轟”的一聲巨響,碉堡外頭一陣石裂粉飛。還沒等我探出腦袋去看看戰果,家鄉人幾個已經迫不及待的伸出腦袋去了。
“嘿!還真炸掉了!”順子興奮地叫道:“這法子好!這麽輕松的就能炸掉越鬼子的射孔,又好玩又沒危險,讓我也來試試……”
說着有樣學樣的跟着把手榴彈投往了另一個正在冒火的射孔……又是“轟”的一聲,穩穩當當的又炸毀了一個射孔!
這下戰士們可來勁了,二話不說就動起手來。這要是在平時,如果要沖進越鬼子的碉堡,并把爆炸物塞進射孔爆破,那可都是要付出生命的代價的,而且往往就算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也不一定能做得到。就像現在這樣,637團的上千名戰士分成幾面朝越軍圍攻,但還是沒有辦法接近炮台五十米的範圍内。所以說要炸毀敵人碉堡的射孔那是談何容易……
但是現在……我們這三、四個卻可以像拌家家一樣一個接着一個的輕松的把敵人射孔炸毀,那興奮勁自然不是外人所能體會的。
炮台頂上的幾名戰士很快就開始分工合作,有的負責捆綁手榴彈,有的負責傳遞,有的負責爆炸……背包帶也是一條一條的從樓下傳了上來,第一層裏死了好多越鬼子,如果背包帶不夠用,用他們的衣服、褲子也成……
隻是這卻苦了那些在炮台裏打槍的越鬼子,他們根本就莫名其妙的,完全不明白那一次又一次的爆炸是怎麽來的。射孔外又沒有敵人靠近,怎麽這射孔就會一個接着一個的都被炸掉了?
不過就算他們知道了我們是用什麽方法炸射孔的,似乎對我們也無計可施,這些手榴彈都是懸空的,而且還是在炮台外面的。話說這炮台壁都有幾米厚,他們就算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射孔外吊着一大串冒着青煙的手榴彈,卻又無可奈何……
于是越軍的機槍聲很快就弱了下來,這并不是說我們把那些射孔都炸完了,事實上炮台第二層的一面的射孔至少有三、四十個,我們人手少折騰了半天也隻炸了十幾個。而是因爲那些躲在射孔後頭的越軍讓我們給炸怕了。
射孔被集束手榴彈炸壞時,雖說無法威脅到幾米厚的水泥牆後的越軍,但那沖擊波和掀起的水泥塊從射孔倒灌進去,卻會直接殺傷在射孔處射擊的越軍。
炮台裏的越軍見我們能這麽精準的一個接着一個炸毀射孔,同時還直接炸死炸傷射手,那産生恐慌是必然的。他們心裏會想,下一個該會是輪到誰呢?咱們是不是就這樣一個接着一個讓敵人給炸死呢?
事實上也的确是他們想的那樣,隻要再多給我們一點時間,我們完全有能力将那些射孔一個個炸完。
越軍的火力一弱,637團的戰士很快就逼近了炮台,這倒讓我們爲難了,因爲我們擔心集束手榴彈會誤傷了戰士們。不過我們很快就發現這所有的擔心都是多餘的,我們該擔心自己才對!
隻見那人潮中突然亮出了幾名手持火焰噴射器的戰士,我剛來得急叫一聲“趴下!”,一股熱浪就呼的一聲狂湧而來。霎時就将這炮台上上下下燒成了一個火球。
我不由在心裏暗罵了一聲,這丫滴!噴火也不看着點,連咱們占領的第一層也噴,這不?連炮台頂也燒着了。不過這似乎也不能怪那些防化兵,這火焰噴射器可不像步槍一樣有那麽大的準頭。這玩意就像噴水槍一樣,特别是剛剛激發的那一霎間,那火柱噴出來誰都沒準它會射中哪裏!
“都沒事吧!”我朝戰士們喊了一聲。
“沒事!”
“沒事!”
“操他娘滴!差點就變烤豬了!”家鄉人不滿的暴了一聲粗口。
“沒事就好,全部撤回炮台!”
“是!”戰士們應了聲回頭就往洞口跑。
“不許動!”
“諾空松頁!”
……
我們一回到炮台就看到一群解放軍沖了進來,二話不說就拿着槍對準了我們。這些家夥個個都殺紅眼了,更何況我們身上還穿着越軍的軍裝,這要不是之前交待過這裏面有可能是自己人,隻怕他們早就開槍把我們給打成馬蜂窩了。
“自己人!”我朝那群解放軍戰士輕松的說道:“我是崔偉,這一層都是自己人!”
“崔連長!”一名滿身血迹幹部走上來與我握了握手,看清了我的樣子後才疑心盡去:“現在是什麽情況?越軍的抵抗怎麽還這麽猛烈?”
“第二層沒法攻進去!”我指了指第二層的入口。
“防化兵!”那名幹部一招手,就有一名背着油瓶的防化兵走了上來,二話不說沖着那個入口就是一通火。
不過似乎那火根本就燒不進去,全都堆積在那台階上了,反把我們這第一層給烤得像是蒸籠似的。如果不是那牆壁上的那一個個射孔,我們這些人非得窒息了不可。
過了好一會兒,等我熄滅了後,幾名戰士小心翼翼的拿着手電筒往下一照。轉身就朝我們報告道:“營長……多了一個鐵門,全都堵上了!”
這時我才認出,我曾經在團部見過個營長一面,那時的他頭上還紮着繃帶。
“他娘滴!”營長咬着牙狠狠地罵了一聲,然後有些歇斯底裏的叫道:“給我用炸藥包炸,直到把門給我炸開爲止!我要撕了這些狗日的……”
“營長!”我勸阻道:“用炸藥包是炸不開的,越軍會在第一層和第二層之間布下這個門,爲的就是不讓我們沖進去。如果用炸藥包都能炸進去,那這門還是有跟沒有一樣?”
“哒哒哒……”這時槍聲突然響了起來,階梯下方傳來了一陣慘叫。
我們不由一愣,很快就意識到越軍在那大門處還布有射孔。
這些越鬼子還真是狡猾,我軍第一次偵察的時候他們不開槍,等我們以爲沒事全無防備下去安炸藥時他們才開槍……
“狗日的!”營長用嘶啞的聲音朝身旁的戰士怒吼道:“看到射孔在哪裏沒有?”
戰士們全都默默的搖了搖頭,知道射孔在哪裏的戰士全都犧牲在階梯下了。
“再給我炸……”營長似乎有些失去了理智。
我很能理解他,看着那麽多的戰友兼部下犧牲在身邊,是個人都會發瘋的。但我卻不能讓他這樣做。
我攔住了扛着炸藥包就要下去的戰士,冷冷的掃了營長一眼說道:“這裏現在由我指揮!”
“你憑什麽?”營長正在氣頭上,自然是半步也不肯讓:“他們是我的兵,你不過是個連長!”
“憑我比你了解情況!”我惡狠狠地迎上了他的目光,指着腳下的炮台說道:“憑我可以讓你們少死幾個人,憑我可以把這個炮台打下來!”
聽着這話那名營長不由愣住了,我說的的确是事實,要不是我用計攻破了第一層,要不是我們在第一層搗亂,隻怕這些戰士全死光了也沖不到這裏。
其實,我可以用一種更簡單的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隻要給趙團長打一個電話,指揮權很快就會到我手上,但我卻不願意這麽做,因爲我一向不喜歡依靠别人來爲自己争權。
看了看沒有聲音的營長,我又加了一句:“你想清楚,你已經犧牲了很多部下,你還想再讓他們再白白的犧牲麽?是他們的命重要,還是你的面子重要!”
營長咬了咬牙,說道:“好吧!說說你的辦法!”
“把射孔全部炸掉!”我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将越軍徹底封死在炮台裏!”
“把射孔炸掉?怎麽炸?”營長眼裏盡是懷疑。
“順子、李水波!”我也不答話,揮手招來了兩人,說道:“你帶營長上炮台頂,教他們怎麽炸射孔!其它的人,負責往炮台頂運送炸藥包和手榴彈!”
“是!”順子和李水波應了聲。
讓營長難堪的是,他手下的兵也有一大半很自覺的跟着喊。當兵的心裏其實都很清楚,誰才更有資格來指揮這場戰鬥,誰來指揮才能讓這場戰鬥打得更好!
“崔連長!”這時一名通訊兵背着步話機跑了上來,報告道:“趙團長電話,找你的!”
“我是崔偉!”我接過話筒應了聲。
“情況怎麽樣了?打下來了嗎?”電話那頭傳來了趙團長焦急的聲音。
“暫時還沒有!”我回答道:“不過就快了,請團長命令其它部隊暫時不要進攻!我們正在清理第二層炮台的射孔!等我們清理完射孔,鬼屯炮台這支鬼,就不會咬人了!”
“沒問題!”趙團長一口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