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越南老人很快就被放了回去,雖說我明知道他們肯定不會隻是可憐的老頭那麽簡單,我從他們硬朗的身闆和炯炯有神的眼睛裏就可以看得出,他們肯定是當過兵……不過話說回來,以越南全民皆兵的制度,沒當過兵的還真的少了。像他們這樣的人,說不定還是在夜裏騷擾我軍或是襲擊我軍後勤補給線的主力呢!但又能有什麽辦法呢?身上沒槍,我們就隻能把他們當作平民對待。至于那兩個傻到會把槍藏在身上的越南女人,就隻有做我們的俘虜了。
但是我很快就發現,這樣下去的搜索毫無意義。身上有槍的就是特工抓回去,沒槍的就是平民放掉……那不是明擺着告訴同登鎮的特工——你們隻要沒把槍放在身上就安全了嗎?
事情果然像我擔心的那樣,之後的搜查就沒有半點進展。那些特工就算是原先帶着槍的,看到了這一幕之後也會把槍收起來了。戰士們也有在他們家裏找到幾條槍,但也隻能沒收了事,那些家夥硬是不承認那是他們的,咱們也拿他們辦法。
“連長!你看……”看着這樣子,副連長不由問了聲。不隻是我們,就連戰士們也都知道這樣再搜索下去不會有任何結果,無非也就是做個樣子罷了。
“收兵!”我撂下了一句話轉身就走。如果我覺得某種方法無效,就不會再爲了面子硬着頭皮做。
身後傳來了那些越南人的一陣哧笑聲,似乎是在嘲笑着我們能拿他們怎麽樣,甚至還有些“平民”毫不隐藏那眼中的殺機……對啊!眼裏的殺機隐藏着幹嘛呢?我們總不能就這樣認定他們是特工并把他們抓起來吧!
但是……他們如果真以爲我拿他們沒辦法,那他們就是大錯特錯了。
同登離探某不遠,隻有一公裏的路程。事實上,探某防禦群是這個三角形防禦地帶離同登最近的一個。也正是因爲這樣,所以對同登的控制就責無旁貸的落在了我們團的身上。可是現在,似乎誰也拿同登這個“平民窟”沒有辦法。
回到探某的高地後,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團部報告搜索的經過。
黃政委聽了點了點頭,說道:“你做的是對的!在無法确定對方是否真的是特工的情況下,千萬不能貿然行事。否則,很有可能會在越南百姓中造成極壞的影響,這對我們的革命工作是極其不利的!”
“政委!”張團長有些不滿的回答道:“他們哪裏會是什麽平民,真正的平民早就在一月份都撤光了,我看哪,那些平民多半都是越軍特工僞裝的!”
“就算是這樣,我們也不能妄下判斷!”黃政委回答道:“那要是他們真是平民呢?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還要不要了?”
黃政委這麽一說,我們也就再也沒話說了。其實在這一點上,我是贊同張團長的。沒有哪個平民,在面對敵人部隊的時候能表現得那麽鎮定,甚至還出言嘲笑的。
“報告!”這時一名參謀走上前來報告道:“統計數字出來了,昨晚我軍共有五個連隊遭到越軍的偷襲,傷亡人數達到了三十二人。後勤補給線也遭到越軍特工的襲擊,損失了五輛運送彈藥的軍車,犧牲了四十七名運送傷員的民工,還有……”
“還有什麽?”張團長咬着牙問了聲。
“還有……”參謀遲疑着說道:“咱們往後送的傷員,有三十幾人被推下了山崖……今晨咱們趕到時,發現山崖下堆滿了傷員的屍體!”
“這些狗娘養的!”張團長狠狠一拳頭打在了桌子上,把茶杯都震得跳得老高。
“政委!”我忍不住插了一句話:“如果不控制那些‘老百姓’,我們的部隊就永遠也沒有後方。如果不清除那些‘老人女人’,我們的運輸線就會永無甯日,這樣的仗還怎麽打?”
“清除?控制?”黃政委聽着對我兩眼一瞪,沒好氣的說道:“說的容易,怎麽清除?怎麽控制?你倒是給我想個辦法出來……”
“政委!”還沒等黃政委說完,我就接嘴回答道:“其實要控制也不是很難!”
“唔!說說!”黃政委意外的看了我一眼。
“宵禁!”我回答道:“如果是平民百姓,那麽在晚上就用不着再出村了不是?好好呆在屋裏睡覺就成了。他們要是出村,那出村去幹啥呢?還不是拿着槍去襲擊咱們?咱們先把話放下去,晚上天黑後一率不準出村出門,如果出村了,那我們也就隻有将他們等同越軍對待。”
“這個辦法不錯!”張團長點頭道:“這樣既可以打擊越鬼子,替咱們冤死的同志出一口氣,也不違反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你說呢?政委?”
黃政委想了想,就點了點頭,不過還是在後面加了一句:“一定要認準是平民還是敵人,千萬不可濫殺無辜!”
“是!”我朝政委和團長敬了個禮,就喜孜孜的下去了。
“連長!連長……”我一回到戰壕就讓戰士們給圍了起來,他們一個個七嘴八舌的說道:“咱們再去搜搜同登吧!”
“是啊!連長,剛才越鬼子有了準備,咱們這次去一聲不吭,來個出其不意!”
“對!我敢保證,把每個人都搜得明明白白!”
……
“怎麽了你們?”聞言我不由問了聲。
被我這麽一問,戰士們反而沉默了。副連長走上前來解釋道:“昨晚咱們有十個傷員往後送,我們剛剛才得到消息,他們全都犧牲在回去的路上了。是被越軍特工推下山崖活活摔死的……”
聽到這我才明白是怎麽回事。其實剛才在團部的時候我就聽參謀長說起過這事了,隻不過當時還沒什麽感覺,也許是不知道那些傷員裏有我自己部隊裏的戰士吧!這會兒聽了副連長的話,才知道原來身邊的戰友也慘遭噩運。
他們沒有犧牲在戰場上,卻是犧牲在後送的路上……我幾乎就可以想像,那些因爲受傷而無法動彈的傷員們,眼睜睜的看着越南‘老大娘’一個接着一個的把他們推下山崖。可是他們,卻什麽也做不了,隻能那樣看着、等着自己生命的終結……
“全體都有!”我咬着牙說道:“抓緊時間休息!”
“休息?”戰士們全都不解的望着我。
直到我在後頭加了一句:晚上行動!戰士們這才幹脆的應了聲回到戰壕中休息。
“連長!”等戰士們散去之後,家鄉人就找到了我,有些擔憂的問了聲:“你不會是想乘着黑夜帶着戰士們到村裏去……”
“你放心,我還不會做這麽出格的事!”我回答道。
雖說家鄉人的話沒說完,但我也知道他是在擔心我會腦袋一熱就帶着戰士摸黑去屠村!我得承認,幾年的戰場生活讓我變得有些冷血,但我卻很清楚,自己不是一個屠夫。我殺的隻會是敵人,拿着槍想對我、對我的戰友不利的敵人!這本來就是一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世界,要想活下去,我們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到了傍晚,我就把連隊的幾個班排長聚在一起,指着攤在地上的地圖說道:“我們今晚的任務是封鎖同登鎮,所有企圖在夜裏結群走出同登鎮的人,我們都有理由相信他們是越軍特工,我們都可以将他們格殺勿論,明白了嗎?”
“連長!”謝指導員有些擔心的問道:“那如果咱們誤殺了老百姓呢?”
“誤殺了全由我來負責!”我想也不想就回答道:“你們要做到以下幾點:一:将兵力分布在同登鎮周圍各個山路、小路、公路、鐵路兩側埋伏,事先分配好射擊座标。二:埋伏好之後,誰也不許動,也不許站起身來,更不許打掃戰場。三:隻要看見站着的人,啥也别問,隻管走近了開槍甩手榴彈!明白了沒有?”
“明白!”戰士們應了聲,雖說不知道我爲什麽會搞出這一、二、三點,但還是認真的将這些話記了下來。
“好!現在分配任務!”我指着地圖說道:“一排負責同登東、北兩面,這兩面隻有兩條小路,你們三個班自行分配。”
“是!”
“二排負責西面,這裏分别有一條公路和一條鐵路,我帶兩個班負責公路,另一個班負責鐵路!”
“是!”
“三排負責南面!這裏雖說隻有一條山路,但一片開闊的稻田,注意不能讓越軍從稻田走出去!”
“是!”
随後我看了看已經黑下來的天色,說道:“記住我剛才說的那三點,出發!”
幾隊人馬就在各個班排長的帶領下乘着夜色出發了。十幾分鍾後,我就帶着兩個班的戰士來到了目的地,也就是同諒公路靠近同登鎮村口的一方。
所謂的同諒公路也就是同登到諒山的公路,簡稱同諒公路。對于現代化戰争來說,十分重要的一點就是掌握戰場上的交通幹絲,比如說公路、鐵路或是機場這些交通設施。因爲所有的現代化裝備,比如說坦克、大炮、彈藥等後勤補給的運輸就是依靠這些交通設施運送的。在這彈藥消耗量十分龐大的現代化戰争中,幾乎就可以說誰掌握或是控制了交通幹線,誰就控制對方的後勤補給,也就可以決定了一場戰争的勝負。
這也正是越軍在這裏死守不肯放棄這個小鎮的原因,因爲同登擁有通往諒山的鐵路和公路,隻要同登不失,我軍就沒有能力進攻諒山。道理很簡單,後勤沒法保障了嘛!沒有子彈和炮彈的供應,派再多的部隊前往進攻諒山,那都是自尋死路!
選好了一個地點,我揮了揮手就讓戰士們各自尋找合适的位置埋伏下來。越南到處都是茅草和叢林,要在黑夜裏潛伏似乎是件很容易的事,難就難在潛伏下來能夠堅持。要人命的是那些蟲子,在白天還算好,一到晚上天上飛的地上爬的,能想到的什麽玩意都有。一會兒是蜈蚣一會兒是毒蛇的,如果不是有戰場紀律,我想非得将戰士們吓得跳起來幾個不可。
遠方的天空慢慢的由灰白轉爲灰黑,再由灰黑轉爲漆黑。不一會兒月亮出來後,又重新爲這漆黑灑上了一層淡淡的銀光。同登的竹屋、瓦房也在月光下隐隐現出了輪廓,幾點火光就像星星一樣在村中跳躍,好一幅濃厚的鄉村夜景。
若不是身後那一陣陣槍炮聲,我幾乎都要以爲眼前的這個同登就是我的家鄉,我幾乎就想走上前去跟住在裏頭的老鄉喝上幾杯。
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因爲我很清楚的知道,住在那裏頭的是敵人而不是老鄉!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除了遠處像雷鳴電閃似的轟炸之外,沒有一點動靜。但是我卻知道,越軍特工肯定會沿着這條公路走進我們的埋伏圈。因爲——在我們的身後就是另一個防禦群探壟。
探壟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因爲公路和鐵路就是由探壟南側通過的。換句話說,探壟就是同登與諒山之間的門戶。探壟一失,也就意味着同登和諒山的越軍就被我軍給生生的切斷了。此時,我師638團的部隊正包圍着探壟防禦群,内打守軍外拒來自諒山的援軍,與敵人打得火熱呢!
這可是一個偷襲的大好時機啊!如果我是越軍特工,我也會想辦法乘着夜色趕到638團的部隊後狠狠的來一下的。
而且越軍特工似乎幾次出擊都做得很成功,偷襲我軍後勤補給線、偷襲傷員,甚至是直接對進攻部隊發起滲透戰。連續幾天下來,他們的确是嘗到了不少的甜頭。隻不過……他們想不到的是,今晚跟以前會有些不一樣了……
探壟地區的戰鬥越打越激烈,槍炮聲也随之越來越密集,我的警惕性也跟着越來越高。因爲我知道,往往就是在戰鬥激烈的時候,才正是越軍特工出動的最好時機。
果然不出我所料,不一會兒同登方向就閃出了幾條黑影,鬼鬼祟祟的朝我們這個方向張望了一番,然後就貓着腰沿着公路朝我們的方向摸來。
“暫時不要開槍!”我朝對講機小聲下令道:“等我命令!”
“是!”對講機裏傳來了戰士們的小聲回應。
我相信從這個方向出動的僞軍特工絕不隻有這幾個人,探壟太重要了,而且那方向有我軍的一個團,這幾個人根本就起不了什麽作用。
所以他們肯定是前來探路的,等他們走近了一些的時候,我就更确信這一點了,因爲我發現這幾個人都沒帶武器,個個肩膀上都背着鋤頭!
很顯然,他們又是裝作出來幹活的老百姓。話說在越南還真有在夜裏出來幹活的老百姓,白天熱啊,晚上涼快……隻是,幹活的卻沒有像他們這樣東張西望的,何況這還是在戰争時期,老百姓晚上出來幹活很容易被人誤殺,這種常識他們不會不懂。
這幾個“老百姓”在村口轉了兩圈,沒發現什麽可疑的地方,就朝村子裏頭學了幾聲鳥叫。好家夥,這一叫就叫出來了幾十個端着AK47身手狡健的越軍,十分熟練的貓着腰沿着公路朝我們方向一路小跑而來。
當然,他們還是穿着老百姓的裝束。這是必須滴,一旦他們被發現了,隻要将手中的AK47一丢,馬上又變回平民了。隻是這一回,他們隻怕是來不及了……
我得說明的一點是,我并沒有事先通知同登的“老百姓”實施宵禁。在同登大張旗鼓的實施宵禁,實際上也就是在告訴越軍特工——我們晚上有行動,你們晚上給我注意點!
我腦袋不傻,所以明天再告訴他們也不遲。區别就在于,那些不安份的特工部隊是不是會讓我們給打殘了!
也不知道他們是急着去解探壟之圍,還是這幾天的成功來得太過容易了,越軍特工前進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跑進了我們的包圍圈。
“打!”随着我一聲令下,槍聲很快就響了起來,戰士們操起手中的沖鋒槍、機槍還有手榴彈朝越軍一陣亂打,四十幾名越軍還沒來急反應過來就慘叫着倒在我軍的槍林彈雨之下。速度之快以至于我隻來得及打出兩槍……
話說這時候潛伏在這裏的我軍部隊隻有兩個班二十幾個人,敵人的人數可以說是比我們多上一倍,但我們還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們撂倒在地。
現代戰争就是這樣,常常都不是人多人少就可以決定勝負的,而是在單兵武器高度發達之後,僅僅需要幾秒鍾的主動權,就可以在對方還沒來得及還手就結束了戰鬥!
不過,不可避免的是,其中有一些越軍隻是受傷而沒有死。而我在戰前又有命令——誰也不準打掃戰場,誰站起來就打誰!所以沒有人敢站起身來抓俘虜或是什麽的,隻是任他們在血泊中發出一聲又一聲如殺豬般的哀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