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驚無險的穿過“都裏”村後,之後的行軍也并不是一帆風順。
作戰部隊還好些,畢竟戰士們平時就有過這方面的訓練,再加上他們攜帶的彈藥也少,所以幾個小時的行軍對他們來說還算不了什麽。但工兵部隊就有些不妙了,原本他們跟在我們後頭負責運送彈藥的時候,還有騾車、汽車、手推車等工具,但一走上山路所有的這些工具都沒法用,隻得靠人力。
工兵連的戰士們思想也好,他們也知道這時彈藥對我們來說意味着什麽,于是每個人都盡量多帶一些彈藥,這不?他們充分發揮出勞動人民的創造力,沒扁挑就到山裏砍上一段堅韌的樹枝或是竹子,用野藤在彈藥箱上綁牢,在樹枝兩頭串好再這麽往肩上一挑……一個人都可以帶上兩箱彈藥了。
隻是這辦法雖好,卻爲工兵連同志的行軍帶來了許多麻煩。話說這些彈藥箱,最輕的也有二十四公斤,重的都能到三十六公斤,這每人背上兩箱少說都有一百斤重了。這樣的重量如果是穩穩地背在背上那還好說,咱們作戰部隊身上所有的裝備加起來也有這個重量,但區别是他們是挑在肩膀上的,需要一種平衡。在上較陡坡時,他們就不得不放下挑子,在陡坡上組成兩行人,将下面的彈藥箱一箱一箱的往上遞。
這還算好了,如果是在旁邊有峭壁的小路上行走對工兵連的戰士就更是一種考驗。隻要腳下一打滑,肩上的挑子一晃蕩,這條命就交給閻王爺了。我就親眼看到一名挑着兩箱彈藥的工兵連戰士,一不留神腳下一滑,就連人帶着彈藥掉進黑不見底的深淵裏去。更讓人感到心痛的是,這名戰士掉下去時連最後的一聲慘呼都沒有……
他是擔心慘呼聲會暴露了我們的行蹤!多好的戰士啊,從這一點來看,我覺得龐師長的想法是錯的,誰說他們隻是沒有經過軍事訓練的木匠和挑夫?他們一點都不比志願軍戰士們差!
不過也正因爲這些原因,才使得工兵部隊的行軍速度比作戰部隊的速度慢了許多,這使得我不得不留下一個營的戰士保護工兵連,帶着另外兩個營加速朝敵人後方的585.2高地插去。
兵貴神速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特别是我們這種穿插作戰,就更是越快越突然效果就越好。
538團的戰士大多是各部隊精選出來的老兵,而且志願軍戰士許多都是山裏長大的娃子,打小就是山裏來山裏去的這樣的路都沒少走過,所以這山路倒還難不倒戰士們。于是在淩晨一點多的時候,我帶領的兩個營就順利的走出了這片深山老林。行軍時間比李永恩的猜測的整整少了半個小時。
往下的路越走越寬,戰士們也就跟着越來越謹慎,手中的槍也越抓越穩,因爲大家都知道,我們現在已經進入僞軍腹地,随時都有可能與僞軍撞上并交上火。
隻是我并不想讓僞軍這麽快就發現我們的行蹤。原因很簡單,585.2高地是最難攻打的目标,也是最重要的目标,我不想585.2高地的守軍因爲聽到了槍聲而有所準備。
走在前面的依然是冷槍部隊,擁有夜視儀的他們可以輕松的發現敵人明哨暗哨,或者是敵人布下的地雷、陷阱等等,所不同的是換成了王新合的部隊。擔任尖兵任務時刻都要保持着高度警惕,每根神經都必須緊崩着,當然是件很累人的事。而且一旦過度疲勞,反應速度和感應能力就會有所減弱,所以一走出森林我就把劉楊興一幹人換了下來。
一行人在尖兵的指引下,一路走走停停的貓着腰朝585.2高地方向走去。這時隊伍突然停了下來,對講機裏隐隐傳來了王新合的報告聲:“有情況!停止前進!”
指揮着戰士們隐蔽下來做好戰鬥準備後,我提着步槍就順着山路小心翼翼的往前走。拐了兩個彎,幾個探照燈的旋轉的光線就若隐若現的出現在漆黑的雨幕中。蒼白的光線從天空中劃過時,總能照出一片片像蠶絲一般的雨線。
“什麽情況!”在黑暗中我找到了冷槍部隊的潛伏區,随便找了個地方趴下了問着身旁的戰士。
“到公路了!”一個清秀的女聲不由讓我愣了下。轉頭望去不是林雪還有誰?前方又有一名戰士轉過頭來望向我輕聲笑了下,那笑聲很小,在雨聲中幾乎就聽不到,但我還是認出了她就是金秋蓮。
真是不是冤家不碰頭,我随随便便往這人群中一趴,就能趴在這兩個丫頭中間。
“王班長和李營長呢?”我随口問了聲。
雖說我知道這樣不好,但同時處在這兩個丫頭身旁總讓我感覺有些怪怪的。做爲一名狙擊手,的确是要求心理素質好,但我還沒有好到能同時處在兩個可以說是情人的女人中還能裝作若無其事。
“在前面!”林雪朝左上方的一片灌木叢中打了一個手勢。
“嗯!”我應了聲,也不多說,拔腿就貓着腰朝王新合與李永恩潛伏的位置走去。
“團長!”王新合和李永恩商量着什麽,看到了我就招了招手。
“什麽情況?”我趴在他身旁問道。
“到公路了,我正想回去向你彙報情況哩!”說着指了指前方探照燈閃耀的公路說道:“你看,那是敵人的哨卡!”
“不就是一個哨卡麽?”聞言我不由皺了皺眉頭:“一個哨卡能有多少人?把他們偷偷幹掉混過去不就成了?”
“團長!”王新合解釋道:“幹掉他們是容易,但是這公路車流量很大,平均十幾分鍾就有幾輛車過!”
正說着,随着幾道刺眼的車前燈和馬達的轟鳴聲,就有三輛軍車從我們面前駛過。
“唔!”聽着王新合的話我就明白了,車流量這麽大也就意味着我們這支兩千人的隊伍不可能走在公路上而不被敵人發現。
“有别的路嗎?”我轉頭問着李永恩。
“有!”李永恩很肯定的點了點頭,說道:“不遠,過了公路要二十分鍾!不過也一樣,去增援的!”
李永恩是個聰明人,但要聽明白李永恩中國話的人肯定更聰明,所以我認爲自己比李永恩聰明!
他的意思是,就算我們到了另一條公路結果也是一樣的,因爲這時候在金城川大橋一線,539團正跟僞軍打得火熱,這些來來往往的軍車肯定是運送彈藥或援兵的,既然這條公路是這樣,那麽另一條公路想必也不會例外。
“團長,要不咱們就幹脆來硬的吧!”王新合建議道:“反正這離585.2高地也不遠了,隻要咱們動作快,一樣能打他個措手不及!”
我皺了皺眉頭,雖說王新合說的有理而且似乎也沒有其它辦法,但我還是不想這麽做。再想想戰士們全都是披着雨衣,于是當即下令道:“命令所有部隊,列隊前進,有僞軍問話一律由人民軍向導出面回答,就說是調往585.2高地保護渡口和公路的!”
“什麽?”聽着我這個命令,李永恩和王新合不由一愣,但很快就意識到我想做什麽。都不由被我這個大膽的方案給吓住了。
“還愣着幹什麽?”我壓低聲音命令道:“讓戰士們做好戰鬥準備,一旦被發現就開打,還有!讓人民軍的向導擺出點僞軍軍官的樣子來!”
“是!”人應了聲,雙雙後退跑往後方傳達我的命令去了。
不一會兒,戰士們就排着整齊的隊形走上了公路,接着在我用朝鮮語高喊的一聲口令:“跑步走!”之後,戰士們就踩着整齊的腳步一路朝哨卡小跑而去。
還别說,兩千多人的隊伍,清一色的黑色雨衣,在雨中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再加上老兵身上透露出來的那種若有若無的殺氣,使得整支部隊都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這事在之前我有做過,也忘了是什麽時候了,隻記得當時挺緊張的。我還清楚的記得上回做這樣的事的時候,當順利的騙過僞軍時才發現手心裏全是汗,但現在卻一點也不緊張。
其實想想也覺得沒什麽好緊張的,換句話說能騙得過就騙,騙不過就打呗,反正到了現在我們這支奇兵已經成功的深入敵軍腹地可以說已經成功一半了。現在的問題隻是能不能拿到些意外的驚喜而已。
人民軍的同志也很配合,包括李永恩在内,個個都裝作僞軍軍官的樣子,用朝鮮語大聲在隊伍旁呼喝着:“快點!讓你們該死的腳動起來!”
“他媽的就算娘們也比你們跑得快!”
“等你們跑到,中國軍隊就等着把炸藥包塞進你們的屁股了!”
……
雖說跟僞軍在戰場上已經打過很多次了,但我還是剛知道僞軍軍官是這樣對待部下的。不過想想也是,僞軍全都是美國佬訓練出來的,美國軍官那些罵人的髒話自然而然的就會傳到僞軍隊伍中。
人民軍與僞軍同族,甚至有許多人民軍戰士本身就是僞軍叛變過來的,對于這些當然要比我知道的多得多!
“九點鍾方向,四百米,一個機槍陣地,兩挺機槍!”
“十點半方向,四百五十米,機槍陣地,輕重機槍各一挺,迫擊炮一門!”
……
冷槍部隊的戰士們一邊跑,則一邊把敵人的火力點通過對講機通知隊友。接着胡祖弟很快就把各個機槍陣地分配給各冷槍小組。一旦開戰,他們将會在第一時間解決掉能大量殺傷我軍的目标!
也許是迫于我們的威勢,又或者是不相信在這個地方會有一支這麽龐大而整齊的敵人隊伍,所以僞軍哨卡根本連問都沒問就升起了栅欄。
不過還是有一名僞軍在我們經過時大大咧咧的喊了聲:“喂!哪支部隊的?前面不是在打仗嗎?怎麽往回走?”
“大韓民國第三師的!奉命回守585.2高地!”我大聲朝僞軍喊道。同時心裏不由暗呼了一聲好險,剛才一個不注意,“僞三師”這個番号就差點喊出口了。
僞軍哨兵也沒在多問,戰場上這樣的調度實在很普通,所以眼睜睜地看着我們踩着整齊的步伐走過。這時甚至還有幾輛軍車掀起一灘泥水從我們身旁駛過。聰明的李永恩還對着那些遠去的軍車大聲叫罵了一陣,隻惹得僞軍哨兵們一陣哈哈大笑……
世上的事有時就是這麽奇怪,原本我們并不以爲能騙得過他們,隻抱着姑且一試的心理卻又能達到出奇好的效果,以至于我們這支部隊一路暢通無阻的在公路上跑了半個小時。身旁還時不時有幾輛軍車駛過,有時軍車上的僞軍還揮着手朝我們打招呼!
這都讓我産生了一種錯覺,那就是我們似乎真的成了僞軍、真了成了他們的戰友了,以至于當我們到達585.2高地時都有了一種不忍心動手的感覺。
當然,我很快就從這種錯覺中醒悟過來,看着完全不設防的585.2高地反斜面,我揮了揮手,七連的戰士一馬當先,在夜視儀的引導下帶着胡彪的一營就像烏雲一樣黑壓壓的撲了上去。
王新的二營則分成三個部份,一個連隊占領公路兩側的機槍陣地,控制并阻斷華金公路;一個連隊迅速撲向北漢江的渡口,剩下的一個連隊則做爲一營的預備隊。
“什麽人?幹什麽的?”僞軍公路兩側的機槍陣地首先發覺這支朝他們沖去的部隊有些不對勁,于是就發出幾聲喝問,但回答他們的卻是幾聲槍響。
槍聲霎時就讓這甯靜的雨夜沸騰了起來,反應最快的公路兩則機槍陣地裏的僞軍,幾名僞軍被志願軍戰士打倒後,他們馬上就調轉了機槍的槍口企圖反抗,但這時已經太遲了。志願軍戰士已經沖到了距離他們隻有四、五十米的範圍内,在這個距離上,戰士們手中的波波莎沖鋒槍一點都不會比機槍差。再加上戰士又占了先機,幾梭子彈過後,機槍陣地裏的僞軍根本來不急反抗就被打成了篩子。
渡口方向的僞軍根本就沒有什麽陣地可言,也許是因爲有585.2高地可以做爲天然屏障的原因,所以渡口除了幾間木闆房、兩個機槍陣地和幾個哨兵外,就什麽也沒有。睡在木闆房裏頭的僞軍還沒來得急沖出房門,就被戰士們的機槍、沖鋒槍一陣掃射打倒在其中,接着又是一片手榴彈的爆炸聲,戰士們幹脆把那些木闆房夷爲平地!
585.2高地的反斜面上也傳來了槍聲,因爲天太黑,所以我根本就看不清那上面打得怎麽樣,但聽着上頭卡賓槍槍聲一陣亂響,我就不難知道一點:裝備有夜視儀的神槍手,這時正在盡情地發揮他們的作用呢!
僞軍的反斜面陣地我是知道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僞軍的戰術與我們有些相似,那就是把大部份的兵力安排在反斜面上,然後用“添油戰術”不斷的把兵員補充進正斜面主要陣地。事實上不隻是僞軍是這樣,可以說任何一個國家在防守高地時差不多都是這樣打的。因爲在有大口徑火炮參與作戰的現代戰争裏,沒有人會傻到把全部兵力放在正斜面上讓敵人炸的。而且爲了防空、防炮,在反斜面上大多構築有能夠藏身的坑道或是防炮洞等,就連擁有現代化裝備的美軍也不例外。
當然,駐守在585.2高地上的僞軍也是這樣的!于是攻上585.2高地的七連和一營的戰士就可以打個痛快了。他們所需要做的,似乎就隻是守着坑道口,僞軍出來一個就打一個,出來一雙就打一雙,如果這樣還嫌打得不過瘾,成……往裏頭扔幾枚手榴彈就得了。如果手榴彈炸了還覺得不放心,在坑道口附近裝上一個炸藥包一炸……這幾天他們都别想出來了!
不過用炸藥包炸坑道這無疑是下下之策,考慮到我軍根本就沒有時間構築工事,隻能利用僞軍現有的工事,所以開戰之前我就交待過戰士們,應盡量保持敵人工事的完整。也隻有這樣,我們才有可能在敵人的飛機、大炮下生存下來,并像一根釘子一樣牢牢的釘在這個高地上。
僞軍的坑道主要是用來防炮的,并沒有志願軍坑道那樣互相支援的作用,所以要做到這一點并不困難。而僞軍構築在正斜面上的碉堡和鋼筋混凝土工事又全都是面向北方的,我軍隻要解決完反斜面的敵人,接着攻占山頂陣地後,再居高臨下的往下一沖……所有的一切都解決了!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