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部附近圍殲僞軍特工的戰鬥很快就結束了,這時時間還早,才剛剛到半夜……我這話似乎有點問題,“半夜”本應該用“不早”這個詞來形容才對,隻是志願軍戰士總是習慣于夜晚作戰,總是把黑夜當作白天來用,所以隻要是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通常都用“還早”來形容。
爲了抓緊時間,我帶着冷槍部隊、七連戰士,以及警衛營的一個連隊和兩頭軍犬就匆匆忙忙的出發了。連剛剛取得的勝利都來不及慶祝,甚至戰場都沒有打掃。
話說打掃戰場這活,是任誰都願意做的,這不僅僅是享受勝利的喜悅,更是收取勝利果實的時候。這時候可以從敵人身上換一些新的裝備補充一些彈藥不說,還可以摸摸屍體的口袋,常常會摸出一些香煙、口香糖、打火機之類的……如果運氣好有時還能搞到一些金項鏈什麽的。
志願軍是有繳獲的東西要上交這制度,但那大多是局限于戰場急需品,也就是槍支彈藥和糧食之類的東西。至于敵人身上的首飾和那些小玩意,上級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當作是給作戰部隊一種少得可憐的獎賞了。
其實,這事也沒法管。比如一個打火機、一包煙,咱往自己口袋裏一塞就說是自己的誰還能說得清楚!金項鏈之類的就更不用說了,打火機、香煙還能看得出是美國貨,這一條鏈子……明明就是咱祖傳的嘛!
隻是這時候的南朝鮮也并不是很富裕,所以平時打掃戰場的時候也很少見到這麽值錢的東西。
不過僞軍特工就不一樣了,他們的待遇明顯就跟普通士兵好得多,而且僞軍特工有很多都是在小日本手下當過兵的,他們在中國打仗的時候哪個還不是從百姓手裏劫去大筆大筆的财富的。
所以在他們身上,有值錢玩意的慨率就大得多。
所以我才會一直爲失去了這次打掃戰場的機會而感到惋惜,這要是在以前還沒什麽,金子這玩意在随時都會把命丢掉的戰場上根本就算不了什麽,可是我明知道,這過幾個月就要回國了啊……不帶點東西回去,回國後這日子可怎麽過!
不過似乎隻有我這個現代人腦袋裏才有這些資本主義思想,前前後後的戰士們全都是一句怨言也沒有的專心執行任務。在他們的腦袋裏,也許就隻有怎麽打敗敵人,怎麽完成任務。不像我這個團長……嘿嘿……
“崔團長!”跟在後面的範進清追了上來問道:“我們這是要上哪?”
範進清這麽一問,戰士們也都紛紛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我。
“我也不知道!”我平靜地回答道。
“你也不知道?”範進清不解地反問了一聲。
戰士們前進的步伐明顯頓了一下,似乎所有的戰士都因爲我這個回答而感到意外。隻有那兩條軍犬例外,依舊嗷嗷叫着在戰士的手中亂竄。
“不是說去端僞軍特工隐藏地點嗎?”範進清遲疑着問道:“我還以爲……我以爲那個俘虜把什麽都招了呢!”
我笑了一聲,舉起手中的塑料膠管在範進清面前一搖,說道:“他招跟不招已經沒什麽關系了!”
“唔!”範進清也是個聰明人,一看到我手中的膠管兩眼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過了好一會兒才咬着牙罵了聲:“這群王八蛋,還真是狡猾,怪不得我找了那麽多遍也找不着,原來還在水裏躲着!就在咱們眼皮子底下藏着……”
“噓!”我趕忙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阻止了範進清繼續說下去。
這次的行動,從某此方面來說,跟我對付特工隊長的情況有些相似,一旦讓躲藏在水裏的僞軍特工們知道我們發現了他們的位置,那麽他們也就隻有拼個魚死網破這一條路可以走。以僞軍特工的訓練有素,再加上現在也是黑夜,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與他們激戰,想不付出些代價或者說想要全殲僞軍特工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并不是說我手上的部隊素質不好,事實上我手中的七連、冷槍部隊甚至是範進清的警衛連的素質,比起僞軍特工來都有過之無不及。無法全殲是因爲在戰場上本來就沒有一定的事,就算素質再好的部隊與一支菜鳥部隊打起來也不一定能做到零傷亡或是全殲,何況對手是訓練有素的僞軍特工。
所以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悄悄地找到僞軍特工的藏身之外,接着在僞軍特工不知情的情況下布好埋伏,這樣才可以說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成功!
但是怎麽才能找到僞軍特工的位置呢?這時我又不由犯難了。
雖說我們明知道僞軍特工就藏在身邊的小河裏,但小河那麽長,我們根本就無法肯定他們藏在哪個位置。
如果說真要找出來的話也簡單,叫幾名戰士拿着幾根長竹竿一路往上捅就成了,如果想要效果好些的話,還可以把竹竿的頂端削尖……但這樣做顯然又是逼着僞軍特工狗急跳牆、铤而走險,這同樣也不是我想要的。
于是我不由收住了腳步把目光投向身旁的小河。小河裏的水流得并不急,看這樣子應該也不深,因爲冰雪剛剛融化的原因,所以上面漂着許多浮冰。
也難爲那些僞軍特工了,這些肯定很冷的。不過貌似他們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的話,也配不上“特工”這個稱号了。
接着我又看了看手中塑料膠管的長度,大慨一米多長的樣子。
于是我朝牽着軍犬的那兩名戰士招了招手,把他們叫到我的面前。
他們倆個是人民軍的戰士,因爲志願軍部隊沒有軍犬不方便搜索僞軍特工,範進清向上級申請之後,才從人民軍那調了兩頭過來。
這兩名人民軍的戰士自然知道我在志願軍部隊中的身份,見我召喚趕忙讓軍犬安靜下來,雙雙在我面前挺身敬禮。
“你們是本地人吧!”我用朝鮮語問道。
那兩名人民軍戰士聽到我一口娴熟的朝鮮語,不由一愣。其中一名臉龐瘦削的戰士眼裏閃過一絲異色後,就趕忙恭敬地回答道:“我是本地人,安同志是平壤來的!”
“嗯!”我點了點頭,問道:“那你知不知道這條河哪些地方深哪些地方淺,哪些地方水流比較平緩些!”
“這個我知道!”瘦削戰士興奮地說道:“我以前常在這條河上撐竹排玩,對這條河裏的每一個位置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還有這麽巧的事?聽着我心裏不由暗自好笑,看來也是合該僞軍特工要全軍覆沒了。
聽到了我的問話之後,範進清哪裏還會不明白我的意思,也不用我交待,當即就取出了地圖攤在了我們的面前。
“這裏是最淺的!”瘦削戰士果然對這段河流十分熟悉,地圖一展開就不假思索地指着其中一段道:“這裏的水深大慨就隻有一米深,而且到處都是暗礁,撐竹排時在這裏要特别小心,記得我有一次……”
“等等等等……”這名人民軍戰士的思維跳躍真讓我有點哭笑不得,我當心如果就讓他這麽講下去的話,隻怕講到天亮還講不完。
于是當即打斷了他的話,指着地圖上靠近師部位置五、六公裏左右的一段小河說道:“你隻要把這段的情況告訴我就可以了,其它的就用不着說!”
之所以劃定了這個區域,是我考慮到僞軍特工能夠在天色入黑不久後就對我軍陣地發起進攻。他們選擇這個時間進攻是有道理的,在這個時候我軍在坑道外行動的人相對較多,運送糧食、補給的百姓和後勤部的戰士也多,人多的時候就最适合他們混水摸魚發起滲透戰術。
但這同樣也讓我知道了一個信息,那就是他們的藏身處離師部不會太遠,行軍的時間再加上戰前準備的時間,五、六公裏這個距離就差不多了。
當然,這隻是猜測,猜得對不對還得看運氣。
“是!”瘦削戰士應了聲,像是在回憶當年他在這條河上撐竹排時的情景,過了一會兒,就在地圖上指指點點地說道:“這裏、這裏,還有這裏相對較淺,人走着就可以過河。這裏,這裏都很深,大慨有一人多高!這裏還有一座木橋,雨季的時候常常會被大水沖毀,我們村的人……”
“說說這兩處深的位置!有多深,水流是急是緩?”我毫不客氣的打斷了這位人民軍戰士的話,還真有些受不了他。我在想,如果他不是當兵的話,肯定會是一個很好的作家。
“是!”瘦削戰士應着,指着地圖上的兩個地點說道:“兩處大慨都有兩米多深,這一處水流比較急,因爲坡勢較陡。這一處水流比較平緩,像是……”
“夠了!”這一次我及時打住了他的話道:“感謝你的協助,你可以回去做你自己的工作了!”
“是!”瘦削戰士似乎是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但礙于我的命令,敬了個禮後就退了回去。
“就是這裏了!”我指着水流較爲平緩的那一處,對着範進清說道:“塑料膠管的長度,剛好夠他們坐在水底,兩米多的水深,也讓他們可以偶爾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不至于在水底被凍僵!”
“嗯!”範進清點頭贊成道:“水流急的話會給他們造成許多不必要的麻煩,所以這一處最爲可疑,我馬上就去安排!”
“等等!”想了想我又範進清說道:“我要的是包圍!剛才那位人民軍的同志說過這裏有一座木橋,還記得嗎?”
“嗯!”範進清點了點頭。
“你帶着警衛營兼七連三排,跨過木橋到河對岸去!”我在地圖上指着路線說道:“我帶着七連一、二排在河的這一側,布置好後聽我命令捅馬蜂窩!”
“是!”範進清應了聲,對我這個命令沒有任何異議。
雖說這會讓他有些沒面子,因爲派給他的兵力多了。但他也很清楚,七連的部隊每個排都包刮一個班的神槍手,其戰鬥力不是警衛連可以比得上的。
站起身來的時候,我情不自禁地瞄了那名牽着軍犬的瘦削戰士一眼,看來這有時候人羅嗦了并不一定是壞事,就比如說剛才,就是因爲他羅嗦我才知道原來在這小河上還有一座木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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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又深水流又緩的那個位置不遠,離師部大慨隻有四公裏左右,我們已走了一段路,于是十幾分鍾後就來到了目标位置。
來的時候我們是大張旗鼓的來的,戰士們的腳步聲,身上裝備的嗑碰聲,還有軍犬的叫聲……俨然就是一副唯恐天下人不知道我們的樣子。
對于這一點範進清也感到疑惑,他本來還建議我們偷偷的摸上去,但我卻并不認爲這是一個好方法。
因爲我考慮到一點,僞軍特工沒有必要任何時候都躲藏在水裏。事實上,在這麽低的氣溫下,任何人都沒有辦法長時間躲在水裏的,即使他們是特工。
如果是我,我就會選擇平時隐藏在岸邊的某一處隐蔽點,等到發現有人來搜索的時候,再抹去痕迹迅速躲進水裏。
這麽做一來可以不要讓已方人員活受罪甚至有凍死的危險,二來也好讓他們保持戰鬥力以便完成任務!
而且這麽做似乎并不困難,文登裏後方一大片區域都是平原,老遠就可以看到有搜索部隊來了,僞軍特工完全有足夠的準備時間。
如果他們是這麽做的話,那麽範進清的方案就不是好辦法了。志願軍偷偷摸摸的朝目标位置靠近,這隻會發生兩種情況。
一是僞軍特工沒有發現我們,所以等我們到達目标位置的時候,他們根本就沒時間隐藏到水裏,于是隻得拼個魚死網破展開槍戰。
二是僞軍特工發現了我們,這就更糟了。僞軍特工肯定會想,志願軍爲什麽會偷偷摸摸的朝這個方向逼進呢?那無疑是志願軍已經發現了他們的藏身地點了。于是隻有傻子才會再躲到水裏等着我們去捉,最有可能的是,等我們趕到的時候目标位置已經空無一人了。
這兩種情況都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正如我與特工隊長對決時一樣,我們還得裝作不知道僞軍特工的藏身位置。依舊大張旗鼓、風風火火的展開部隊在雪地上搜索前進,讓那些僞軍特工乖乖的躲進水裏去……
區别隻是在于,之前是我一個人在演戲,這一回卻是所有的戰士在演戲。
我得承認,戰士們個個都很會演戲,正如冷槍部隊裏的胡祖弟等人,包括林雪在内全都一絲不苟的舉着刺刀在雪地上草叢裏這捅捅那戳戳,像極了正在尋找僞軍特工的樣子。這讓我不禁在心裏大呼,平時真是被這幫滿臉清純的家夥給欺騙了……
開始的時候,兩個連隊四、五百人分散開來,就像是一張鋪開的大網一樣一路朝北掩去。我相信這樣的場面已經足夠引起僞軍特工的注意了。
當這張大網到達指定位置時,部隊就按照原定的計劃做出了調整,我帶着七連兩個排的部隊無聲無息的在岸邊展開,占領了所有的有利地形,個個都把槍口對準了小河中央!而範進清則帶着警衛連和七連三排繼續裝模作樣的搜索。
當然,這其中還包括那兩條軍犬。貌似軍犬的聲音,在這時候似乎已經成爲誘騙正躲藏在水裏的那些僞軍特工的主力了。因爲我想,躲藏在水裏的他們是不可能聽到我們的腳步聲的,所以他們隻能從軍犬的叫聲判斷我們的是不是走遠了。
範進清的部隊加快速度朝河對岸移動,兩名人民軍的戰士則裝模作樣的牽着軍犬在附近溜達了一陣。這樣做的目的,是爲了告訴僞軍特工一個信息:“敵人還沒走遠,暫時不要從水裏出來!”
我可不想範進清等人還沒有趕到河對岸做好準備的時候,那些僞軍特工就一個個耐不住寒冷從水裏鑽出來了。
趁着範進清還沒有到達目的地做好布置的時間,我又一次很無恥的搶了一把夜視儀觀察起不遠處的河面來。
從表面上來看根本就看不出什麽,平靜的水面緩緩流動,就像是一面鏡子一樣反射着空中殘月投下來的朦胧月光,使得整個河面就像是漂浮着一層白霧,又像是蒙了一層薄紗。
僞軍特工使用的塑料膠管特地使用白色帶透明的那種,這玩意擱在水裏就算在白天也看不見,就更别說是在這晚上了。
于是我就隻有趴在岸邊漸漸地等着,等着範進清進入伏擊位置的時候。
終于,河對岸一群貓着腰小心朝岸邊潛去的人影出現在我的夜視儀中。
接着沒過一會兒,對講機裏就傳來了劉楊興的報告聲:“所有單位已經進入陣地,一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