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我照例還像往常一樣在訓練場和李平和一同組織七連的訓練。
我得承認的一點是,我對什麽事都是三分鍾熱度,剛想出那些點子訓練戰士們的時候,就心血來潮、熱火朝天的大搞特搞,一旦訓練已經步入了正軌,我那勁頭也就跟着慢慢冷卻下來了。
不過好在戰士們與李平和不會像我一樣,他們對我這種新奇的訓練方法似乎表現出極大的興趣,而且也很喜歡訓練時那種互相配合、互相支援和互相掩護的模式。所以積極性沒有半分的減弱,依舊一絲不苟的在訓練場上做着各種動作消滅假想敵。
我把目光投向了正坐在旁邊觀看的一排,在其中尋找着林雪的身影,很巧的是在我找到她的時候,她的眼光也正好偷偷地朝我瞄來。兩人眼光一接觸,她就像觸電似的趕忙避開。
我不由搖頭苦笑了一聲,暗道在這部隊裏特别是在志願軍的部隊裏,還真不是一個談戀愛的好地方。雖然戰士們沒有明說,但作風問題始終都在戰士們心裏擱着,也像一座大山一樣在我們頭上壓着,讓我心裏很不舒服。
我是現代人了,當然不會有那些思想,但周圍的所有人都是那樣的思想,我又能有什麽辦法呢?何況我還是一個首長,戰士們的眼睛個個都盯着呢!去的地方不是訓練場就是團部,身邊總是跟着幾個警衛員。再加上林雪也刻意回避,所以平時就連跟她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我心中不由叫了一聲悲哀,如果真這麽下去,那還搞什麽對像啊?
這時我不禁想起金秋蓮來,如果她在的話,也許就不會是這樣一番狀況了!以她相對開放的性格,晚上約好了偷偷到某個地方去約會也是有可能的。可是這林雪……唉!還是不想了,越想那個欲火越盛!
“砰砰……”
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後方突然傳來了幾聲槍聲,接着槍聲、喊叫聲霎時就響成了一片。我和戰士們不由疑惑的轉過頭朝槍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停!”李平和及時叫住了正在訓練的戰士們,三兩步跑到我的身邊說道:“團長,槍聲是師部傳來的,是不是有什麽情況了?”
“也許是僞軍特工!”我當即下令道:“我去看看情況,你留在這裏小心防範,不要讓敵人趁機摸上來了!”
“是!”
“一排跟我來!”我一揮手,正坐在地上的一排就嘩的一聲,整齊的站起身來跟在我的身後。兩組端着夜視儀的冷槍部隊戰士二話不說就搶在前頭開路偵察,林雪和其它幾名冷槍部隊的戰士則在隊伍後面斷後。
也許是因爲林雪在一排的原因,所以我不管去哪都喜歡帶着一排。從這點來說,一排的戰士還真該感謝林雪下了。志願軍的部隊就是奇怪,有任務攤上他們的時候就高興,越危險就越高興。不爲别的,能攤上危險的任務就說明上級重視嘛!受到上級的重視,在兄弟部隊那就倍有面子……
“安全!”
“安全!”
……
聽着對講機裏不斷地傳來前方偵察的戰士傳遞來的信息,我舉着手裏的步槍貓着腰,帶着戰士們一路小跑朝師部跑去。
槍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稠密,在拐過一個彎後,對講機裏突然傳來了偵察兵的警示:“發現敵情!”
我朝身後的戰士們打了一個手勢,戰士們嘩的一下就分成幾組各自找掩護,冷槍部隊的端着夜視儀就跟着我搶了上去。
戰場離師部很近,隻有兩、三裏的樣子。槍聲響成一片,場面亂成一團,到處都是槍管冒出的火花和子彈在黑暗中帶起的一條條亮線,各個方向的都有,根本就會不清敵我。
“什麽情況?”我問了聲。
“不,不知道……”舉着夜視儀的神槍手的回答讓我不由一愣。
這些神槍手的眼力可不是蓋的,否則也沒有辦法成爲神槍手了,而且他們中還有許多人都配有了夜視儀,怎麽會觀察了這麽久什麽情況都不知道?
“搞什麽名堂!”不滿的罵了一聲,我随手就從身邊的一名戰士手中搶過夜視儀,透過瞄準鏡一看,也不由愣住了。在戰場上互相打來打去的好像全都是志願軍,至少看起來都是……
很顯然,這是僞軍特工打扮成志願軍的樣子滲透到我軍部隊中,然後就這樣亂成一團了!
“團長,咋辦?”一排長陳國忠問了聲。
一排長平時也是個很有主見的人,事實上,能進入七連并且還能當上一個排長的,沒有一個不是獨擋一面的,陳國忠自然也不會例外。
陳國忠是一個四川兵,最常用的武器是在解放戰争時期繳獲的司登沖鋒槍,這玩意的射程還不到一百米,所以很多志願軍老兵都不喜歡,但老陳偏偏就喜歡這家夥。而且據說還把這玩意使得得心應手了,可以單手持槍,還是指哪打哪動作極快,而且能夠單手開關保險,也不是知道是從哪學來的。這也正是他身上還背着另一把沖鋒備用的原因,因爲這仗要是打激烈了,他就可以像李國強手中的盒子炮似的,一手拎一個左右開弓……
這左右手各一把盒子炮的戰士我見過不少,而且也有很多這樣的故事,比如說雙槍李向陽、雙槍老太婆等等。可這左右手各一把沖鋒槍,而且還能打得準的,這還是頭一回見到。不對,應該說在現代時也有見到過……電影裏的施瓦辛格!
平心而論,司登式沖鋒槍算不上步兵的好武器,但是它輕便,故障率低,近距離火力兇猛,對一名帶隊的排長來說倒也不失爲一種很好的近戰武器。
“團長!要不咱們沖下去把局面控制住吧!”陳國忠見我不吭聲,就提了一個意見:“管他是不是咱們的人,全都給繳了械再說!”
“不行!”我搖了搖頭。
陳國忠這家夥,看他手裏的武器就知道他是怎麽樣的人了!不足一百米射程的沖鋒槍,那也就是說隻能打近戰的,想來他以前在部隊裏碰到敵人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沖上去再說!
他現在把這個慣性思維也帶到這裏來了,動不動就是先沖上去再說。如果是普通的志願軍戰士那也好說,以我們的實力也許還能迅速控制局面。
但眼前的這支隊伍……可是師警衛營诶!
師警衛員的部隊如果也這麽容易就被我們控制,那龐師長的命隻怕早就沒了。所以我們這樣沖下去最有可能的結局,就是師警衛員的戰士甯死不屈,一個個死在我們的槍下……
如果這麽做,那範進清就算沒辦法要我的命,也非扒了我一層皮不可!
“那咋辦?就這麽看着也不是個辦法啊!”陳國忠有些爲難了:“這樣下去,也許師部都會有危險了!”
“唔!”讓陳國忠這麽一提醒,我猛地一個機靈,當即對着對講機下令道:“冷槍部隊!各自尋找有利地形,目标師部坑道,所有拿着槍企圖靠近師部的人,一律格殺勿論!”
“是!”戰士們應了聲,當即分散開去各自尋找潛伏位置。
“一組就位!”
“二組就位!”
……
一班的冷槍部隊一共有十四人,分爲七組,其中有四組是裝備有夜視儀的。但裝備有夜視儀的卡賓槍又有一個缺點,那就是射程太短,隻有三百米左右。這就需要他們互相配合,裝備有夜視儀的戰士充當觀察員,鎖定目标後用最快的速度通知隊友目标的位置和大慨特征,然後由手持莫辛納甘步槍的戰士來動手。
現在我們碰到的情況也是這樣,龐師長的坑道口離我們足有四百多米,我這會兒手裏也拽着個夜視儀,所以也隻能看沒法打!又因爲我霸占了一把夜視儀,所以也就隻能暫時充當起觀察員來。
“右側二十米,石頭旁,疑似目标!”
這話的意思就是,在師部右側二十米的距離,石頭旁邊有一個疑似目标。戰場上的戰機總是稍瞬即逝,所以在報告的時候就盡可能短,這也可以讓槍手也更多的時間做準備。
“明白!鎖定目标!”身旁傳來的一個熟悉的女聲讓我不由一愣,情不自禁地就轉過頭去望向身邊的狙擊手,不是林雪還會有誰?我沒想到自己運氣這麽好,随手搶了一把夜視儀來,就是和林雪一組的。
林雪也感覺到我看向她,想轉過頭來但又不敢丢失目标,于是強忍着不動,隻是嘴角抽了抽想笑又不敢笑出聲來,表情十分怪異。
“集中精神!”她的表情讓我意識到了什麽,于是趕忙把注意力轉回到夜視儀上來。
身旁傳來了林雪“咯吱咯吱”咬牙切齒的聲音。我知道她在恨什麽,明明是我沒有集中精神影響到她的,這會兒反倒怪起她來了。這會兒要是沒人、沒任務的話,隻怕她早就沖過來對我一陣暴打了。
唉!這就是當首長的好處啊!這時的我在心裏可樂得直開花,誰讓她是我的部下呢?受這份罪也是活該!
我注意到靠在石頭旁的那名“戰士”手裏抓的一把M3沖鋒槍,但這并不能說明什麽,因爲志願軍戰士就有一部份是使用從美軍手裏繳獲的槍械的,比如說我最常用的就是M1步槍。
在我的夜視儀中,他左右看了看沒人注意到他,于是就伸手從腰間取出了一枚手雷……
“确認目标!動手!”我趕忙喊了一聲。
雖說志願軍戰士也有可能使用手雷,但在這種近戰而且兩軍混戰在一起的情況下,手雷是起不到什麽作用的,因爲它在炸傷敵人的同時還有可能會炸傷自己人。除非……除非他是想把這手雷投進坑道!
果然,我的話音剛落,就看到這家夥猛地躍起朝坑道口沖去。
“砰!”的一聲,林雪手中的槍響了。
那名僞軍特工渾身一顫,捂着胸口就倒在了斜面上。我們的時間還在繼續,而他的時間已經靜止了。
林雪選擇的是對手的胸膛而不是頭部,這一點我是可以理解的,在夜色中在這個距離上想要命中對手的頭部是十分困難的。而事實上,這時候也根本就沒有必要命中對手的頭部,我們的目的是阻止他對師部構成威脅,所以隻要有子彈能打中他就足夠了!
“目标正面十米!山溝中!”
這個家夥很聰明,那條山溝是積雪融化時流水沖刷而成的,其中還有沒過小腿的溪水在流着,在這麽冷的天氣裏沒有人會想到那溪水裏還有人,而且山溝的地勢也較低,大多數角度都看不到那個位置。
“砰!”的又是一聲槍響。
我隻看到一條火線朝那個家夥射去,接着就是血光一閃就失去了那家夥的蹤影。那條山溝不淺,他真正倒下的時候,是沒有人會看得見他的。
這回林雪沒等我确認目标就開槍了,不過很顯然,沒有志願軍戰士會鬼鬼祟祟的躲藏在山溝裏緩緩朝師部爬去的。如果有,那麽那名戰士也是個想從戰場逃出去的逃兵。也許,對于林雪來說,戰場上的逃兵就算是錯殺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砰砰……”
潛伏在周圍的神槍手不斷地朝師部坑道口附近射出了子彈,一名又一名企圖趁亂靠近坑道的“戰士”被打倒在地。不過一會兒坑道口十幾米的範圍内就圍了一圈的屍體。
但很明顯,僞軍特工還是不死心,繼續接二連三的朝師部摸去。不過在冷槍部隊的狙擊下,沒有一個人能成功靠近坑道口的。
過了一會兒,僞軍特工終于也認識到了這一點,明白坑道口已經讓一群狙擊手給鎖定了,他們今晚是沒有成功的可能,于是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麽方法,趁着混亂就消失在我們相反的方向。槍聲也跟着越來越稀,最後漸漸整個高地又再次恢複了平靜。
他們選擇逃跑的方向無疑是很明智的。在這種情況下,無論他們逃往哪一個方向,都有可能因爲與我軍部隊分離而遭到我們無情的狙殺。隻有與我們相反的那個方向,那裏正是高地的山脊,一百多米外就是我們視線的死角……
而且他們也算準了我們不敢去追趕,原因就是……一旦我們起身追趕,很有可能就會再次被警衛營的戰士誤會,然後又是一次難分難解的混戰!
話說現在警衛員已經打得亂成一團了,正處在自己人都不敢輕易相信的敏感時期,在這個時候我們還是不要上去冒險添亂的好!
所以我一直沒有下一步動作,直到戰場徹底平息下來的時候,才讓陳國忠報上了暗号。
“是崔團長嗎?”黑暗中傳來了範進清的聲音。
我應了聲,就帶着戰士們起身迎了上去。
走近了才發現範進清垂頭喪氣的坐在一塊石頭上,臉上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血水直往下淌。
“沒受傷吧!範營長!”我問了聲。
“嗯!”範進清搖了搖頭,也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突然站了起來狠狠地罵了一聲:“這群狗日的王八蛋!”
接着把手中的托卡列夫手槍往地上狠狠一摔,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見此我不由愕然,做爲一名戰士,這槍就相當于我們的第二生命,哪有人打完仗就把槍給丢了的?
“崔團長!”身旁有一名戰士小聲說道:“範營長斃了不少同志,心裏不好受!”
我突然就明白了範進清這時的心情,做爲警衛營營長,他的職責就是保護師部的安全,這就決定了他甯可錯殺也不可錯放,但錯殺的結果就是……對得起那些死在自己槍下的兄弟嗎?
戰場有時就是這麽殘酷,看了看身旁的一具具屍體,我心中也不由升起了一絲凄涼。在戰場上,最慘的不是死在敵人的槍下,那好歹也算得上是一名英雄、好歹也可以跟他家人說是在哪場戰鬥中英勇犧牲的!但如果……是犧牲在這種情況下,死在自己人手中,那該怎麽跟他家人說、該怎麽表彰呢?
“師長還好吧!”擡頭問了聲。
“還好!”身旁的那名戰士回答道:“多虧你們及時趕到,否則這下就危險了!”
“我去見師長!”說着我擡腿就朝師部走去。
走着走着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身後怎麽跟着兩個人?而且還像是我的警衛員似的一左一右的跟着,我這回來并沒有帶着警衛員來啊!
猛然心裏一驚,很快就意識到他們是僞軍特工!
他們正是利用了我們以爲所有特工都逃跑了而放松警惕這一點大膽的潛伏了下來,直到我要往師部走的時候才跟了上來。
他們這樣跟上來也是有道理的,我的兵看到他們會以爲這兩個家夥是警衛營的,而警衛營的兵又會以爲他們是我的兵!而一旦讓他們成功的靠近師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