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劉順義、李平和兩人商量了幾個小時也拿不出一個令人滿意的方案,也就隻好像李平和說的那樣,暫且把進攻敵人902.8、973和883.7高地的計劃放在一旁。畢竟在這戰場上,并不是每個作戰計劃隻需要眉頭一皺就能想得出來了,而且離開戰的日子還早,我們完全有時間慢慢考慮這個問題。
“崔團長!”劉順義朝我挺了個身道:“既然你已經回來了,那今晚我就把指揮權交給你吧!”
“這麽急幹什麽?”我不由打趣道:“我還想再清閑清閑幾天呢!你這個代理團長幹得不錯嘛,把538團管理得井井有條的。我看哪!戰士們隻怕更希望你來當團長喽!”
“崔團長你這說的是什麽話……”劉順義苦笑着回答道:“你也不瞧瞧你要回來了,戰士們那個興奮勁,還自發的給你整了個這麽漂亮的團部,呆會兒崔團長到我的團部去看看,就知道啥叫同人不同命啦!”
哄的一聲,三人不由相視而笑。
“我軍的分布都在這地圖上了!”笑了一陣,劉順義就指着地圖說道:“180師的分布是,我538團駐守649.8高地和510高地,539團駐守右翼的890.2高地,540團作爲預備隊駐守二線。我師左翼是179師,右翼是181師。我師處于全軍防線的中間突出部,防線總長接近八公裏,是全軍防線最長的一個師!”
“好鋼用在刃上嘛!”我笑着點了點頭。
從這種布置上來看,180師現在顯然是被當作60軍的主力了。想想曆史上的180師,還一度因爲五次戰役時的慘敗被閑置,如今卻能夠成爲一軍的尖刀擺在重要的位置上,不由感歎世事無常。
“我們團的部置……”劉順義接着指着地圖說道:“一營和三營駐守在649.8高地,二營駐守在右翼的510高地!”
649.8、510……聽着這麽小的标高我就感到頭疼,僞軍的陣地動不動就是八百多、九百多的,而我軍的高地就是六百多、五百多……相差三、四百米啊,這樣的高度差可以讓僞軍很舒服的居高臨下的兜着我們的腦袋炸了。
“之所以把三營安排着和一營共同駐守649.8高地!”劉順義接着解釋道:“是考慮到三營有很大一部份戰士是新兵,比如說3營的9連,就是一支全由步校剛畢業的學員組成的,他們雖說有許多理論知識,但卻沒有多少實際作戰經驗。而且他們又跟普通戰士不一樣,國家花了很大的心血在他們的培養上,所以我認爲他們值得保護和培養。”
“嗯!”我點了點頭,對劉順義慎密的安排頗感佩服。
“他們的表現怎麽樣?”我随口問了聲。
我這麽一問,劉順義和李平和不由互相看了一眼,都笑了起來。
“初生牛犢不畏虎!”李平和回答道:“剛上來不知道戰場的殘酷,幾天來一直都在要求分配任務!”
“那好啊!爲什麽不讓他們上去試試呢!”聽着我也不由笑了起來。
“就他們那心态,适合打仗麽?”劉順義解釋道:“他們當打仗是扮家家呢!我想讓他們多看看,靜下心來再派他們上去。否則的話很有可能一上去就會有不小的傷亡!”
“那也要讓他們試試!”我回答道:“不是說戰場就是一個大學堂嗎?上了戰場又不讓他們去打仗,那還來學什麽?”
劉順義的擔心是有道理的,但所謂久病還要猛藥醫,不讓他們上戰場去見識見識,當然也不會有他們的進步!
“崔團長的意思是……”劉順義不确定地問道:“是讓他們到戰場上去練練?”
“要練!”我點了點頭:“今晚就練,我來帶隊。訓練的科目就是……陣前潛伏打冷槍!”
“崔團長,這不大好吧!”李平和趕忙阻止道:“你也知道敵我高地落差很大,讓學員們上去練還可以,你做爲了一個團長……”
“沒什麽不可以的!”我回答道:“正因爲我是一個團長,所以才要讓他們看看,我這個團長能做得到,他們做爲一個普通的戰士能不能做得到!”
我這麽一說李平和與劉順義就沒話說了,再加上他們也很清楚我一向都是親自上陣沖鋒陷陣的人,所以也就沒有多加阻止。
其實我爲的倒也不是什麽以身作則,而是在醫院裏呆了那麽長的時間,一直都是一個人在雪地裏以假想敵爲目标練習,這下忍不住心裏癢了,想上去試試身手。
“把命令傳下去!”我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下令道:“十二點整,9連準時上陣地潛伏打冷槍,給他們兩個小時的時間準備,讓連長給我一個作戰方案!”
“是!”劉順義和李平和應了聲,朝我敬了一個禮就傳達命令去了。
等兩人走後,我就取下了挂在牆上的步槍,随手抓一塊布擦拭起來。雖說今晚帶着上陣地的不過就是一些步校的學員,但敵人卻是真真實實的,所以我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崔團長!”才隻過十幾分鍾,就見江長順匆匆忙忙地跑到我的面前,朝我敬了個禮道:“崔團長,真,真讓我們上戰場了?”
“當然是真的,命令都下了還有假?你當打仗是扮家家啊?”我不由氣苦道。
“不,不是……”江長順原本在步校時還是挺有氣魄的,當時還會跟我作對來着,這時在不管怎麽看都矮了半截。這時被我這麽一個搶白,就有些不自然地摸着頭道:“我是說,我的意思是……想确定下!”
“确定個啥?”我嘩嘩一下扳了扳手中的步槍,說道:“馬上制定一個方案出來,讓戰士們做好準備!”
“方案有了!”
“這麽快?”我不由疑惑地看着江長順。
“不是這麽快!”江長順解釋道:“是這些天咱們想上戰場都想瘋了,所以早就在腦袋裏想了十遍八遍了!”
“嗯!說說……”我把江長順讓到了桌面的地圖前。
江長順也不客氣,徑直走到地圖前說道:“我觀察過地形,我所駐守的649.8高地與敵人駐守的883.7高地直線距離最近,大慨三百多米,但是在面對敵人883.7高地的位置卻是一片叢林。在叢林裏雖說方便隐藏,但卻會在一定程度上遮掩了已方部隊的視線,而且目标太大,危險性過高……”
“嗯!”我點了點頭,江長順考慮的還是有道理的。在叢林裏打狙擊,除非是爬到樹上,否則很難在黑夜裏看到對面的目标。但如果爬到樹上的話,一來撤退速度過慢,二來敵人一聽槍聲首先就會懷疑這片樹林,一頓炮過來砸個幹淨就完事了。
得到我的認同,江長順似乎變得更加大膽了些,興奮地往下說道:“所以我覺得,我們可以把目标定在側面的902.8高地。”
江長順指着地圖說道:“在這!649.8高地的側翼斜插進敵人的902.8高地側面,這裏雖說直線距離遠了些,大慨有四百多米,但能見度好,而且一片平坦到處都是積雪,便于我部隐藏,一旦開打敵人很難發現我們的位置!”
“你準備派多少人上去?”我問道。
“一個排!”江長順回答道:“我偵察過了,每天晚上大慨兩、三點的時候,902.8高地都會有一陣僞軍到前沿例行巡邏。今晚我們的冷槍就以他們爲目标!”
“撤退路線呢?”
“撤退路線……”江長順顯然沒有想到這一點,遲疑了下就在山頂上虛劃了一條線說道:“就從山頂撤回反斜面吧……”
“敵人通訊設備先進,開打之後十分鍾之内炮兵就會開火!”我問道:“如果從這條跟線撤退,有把握在十分鍾之内撤回來嗎?”
“這個……”江長順有些緊張的回答道:“我沒有計算過,不過犧牲再所難免……”
“打仗是要犧牲不會錯!”我加重語氣回答道:“但是由于指揮錯誤而造成戰士們不必要的傷亡,那就是在犯罪!”
“是!”江長順挺身應着。
“知道錯在哪嗎?”
“不知道!”江長順一闆一眼的回答道:“請崔團長指示!”
我點頭說道:“既然我們潛伏在高地的側面,那麽回到反斜面最短的路線,就不是從山頂回來,而是從山腰……”
說着用手指在山腰部位劃了一道弧,江長順很快就明白了,面帶慚色的回答道:“崔團長教訓的是,我差點親手害死了自己的部下!”
“說不定這些犧牲的人裏面還有你自己!”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要記住一點,在戰場上不容許犯錯誤,因爲隻要犯一次錯誤,也許你就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了!下去準備吧!”
“是!”江長順敬了個禮後,就心服口服的退了下去。
其實能做到像江長順這樣已經很不錯了,看來江長順在步校裏學的那些知識也并不是白學的,隻是不知道他們在真實的戰場上表現得怎麽樣?
我狠狠地一拉槍機,爲步槍壓上了一排子彈,心裏就想着:是騾子是馬,拉出遛遛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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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三十分,我全身披滿了白布走進了九連的所在的坑道,江長順帶着戰士已經在坑道裏等着我了。也許是從别的戰士那學來的,他們也都披上了白布臉上塗得漆黑,步槍也做好了僞裝,乍一看還真像那麽回事。
讓我不滿意的是,他們臉上個個都挂着興奮的表情。這正是我所擔心的,如果是老兵,他們臉上就波瀾不驚,看不出會有什麽表情。但是對于新兵,特别是立功心切的新兵,他們臉上就會是這樣的表情。
有這樣的表情似乎沒什麽不對,不對是這表現出他們的心态,這是一種急燥的心态,一種不适合潛伏作戰的心态。
事實上我也說不準什麽心态适合潛伏作戰,也許,可以把潛伏作戰比作釣魚。抛下魚餌在岸邊靜靜地等着,不一定會有魚上勾,說不定魚偷偷的把餌吃光了也不知道,也不一定釣上來的隻是一條小得不夠塞牙縫的小魚……所以潛伏打冷槍不該抱太大的希望,可面前的這些兵顯然不是這樣。
我一步步走過去,這些排着隊的學員們一個個在我面前挺身站好,就像是接受我的檢閱似的。說實話,這讓我心裏很有一種虛榮感。這時的我雖說隻是個團長,卻讓我感覺到像是一個将軍了。
接着我就很驚奇的發現,林雪竟然也在隊伍裏。因爲她臉上也塗着稀泥,所以我看了好一陣地才認出她來。她還調皮地對着我眨了眨眼……
我疑惑地看了看江長順,江長順初時還不明白我的意思,等看到林雪後才恍然大悟:“哦,林同志是副連長,她堅決要求跟我們部隊一塊上去,所以……”
“副連長!堅決要求一塊上去!”我有些氣苦地狠狠瞪了林雪一眼,但在這麽多戰士面前也拿她沒辦法。
“出發!”随着我一聲令下,戰士們就邁開了腳步朝坑道外走去。
因爲是在步校的時候就訓練過,所以他們的步伐很齊,甚至比志願軍戰士老兵們還齊!
坑道外白茫茫的一片,月光灑在戰士們的僞裝上,與地上的積雪渾然一體,成了我們絕佳的僞裝色。
戰士們個個貓着腰朝指定位置走去,這不禁讓我想起了在步校時練習的“找點”,現在這本領似乎就能派上用場了。
一想到“找點”,我就想起和林雪配對執行任務的事,于是眼光就情不自禁地在人群中搜尋着林雪的身影。
要找到她并不難,對她的步伐和動作我早已很熟悉了,所以雖說現在光線并不怎麽好,而且她也是在一群高低相若僞裝差不多的戰士當中,我還是很輕易的把她找了出來。
她的動作也很熟悉,顯然也是受過這方面的訓練。事實上,我面前所有的戰士他們到目前爲止的表現都相當的好。一路上的偵察、潛行,甚至還十分順利的排掉了兩枚地雷……
美軍可以用飛機布雷,所以在我軍的陣地上會出現地雷這一點也不奇怪。
戰士們會有這麽好的表現,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過想想這也不奇怪,他們其中的一些人,比如說像江長順這樣的“紅二代”,我都懷疑他們從小會懂事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接受相關的軍事訓練了,甚至有些人還有可能是跟着軍隊長大的,會有這樣的素質也是情理中的事。
這時我似乎有些明白了劉順義保護這支部隊的心理。這樣的一支部隊,如果好好培養,假以時日肯定會在軍隊中發揮出大作用。
部隊順利的進入了指定位置,戰士們無聲無息的依次進入陣地,我稍稍看了下周圍的環境,果然像江長順說的那樣,是個适合打狙擊的地形。離對面敵人駐守的902.8高地大慨四百多米的距離,在這月光下恰好在戰士們的射擊範圍之内。
看來這個江長順還不簡單,天時、地利,還有敵人的情況都摸得一清二楚了。
戰士們各自打着手勢找到了合适的狙擊陣地,我也在雪地裏找了個相對平坦的位置趴下。
這時身旁傳來了幾聲“悉悉索索”的聲音,回頭一看,原來是林雪抓着槍朝我身旁爬來。我不由皺了皺眉頭,朝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她不由一愣,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誤。秀臉一紅,也不敢多說,撅了撅嘴就爬到與我相隔十幾米遠的位置。
也許是這段時間戰事并不吃緊,僞軍過慣了舒适的生活,所以戰場上并沒有以往的緊張的氣氛。幾個探照燈的光線有氣無力的在我們頭頂上搖晃,我相信那些操作探照燈的僞軍,大多數都沒有觀察目标。因爲這其中有幾道光線都照射到天空中了他們也不知道。
我舉起手中的步槍,透過狙擊鏡朝敵人的陣地望去。樹林、暗堡、鐵絲網、交通壕、蓋溝、掩蔽部……一個個出現在我的面前,甚至我還在依稀發現了幾個坑道的入口。
“他娘的僞軍!”見此我不由暗罵了一聲,這些家夥不但會學習美國佬的作戰方法,連我們志願軍的作戰方法他們也學。如果他們也跟我們一樣,在反斜面上挖上許多坑道的話,那我們想要打下這幾個高地就難上加難了。說不準也同樣會出現上甘嶺的狀況,我們占領了表面陣地,卻無法拿下躲藏在坑道裏的僞軍。他們也同樣可以配合表面部隊,裏應外合的攻擊占領表面陣地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