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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通訊
“砰!”一聲槍響之下,志願軍戰士就紛紛打響了手中的武器。飛射出去的子彈打在了跑在前排的美軍身上,帶起了一片腥風血雨。但美軍對此似乎也早有準備,槍聲一響他們就趴倒了一地。幾乎與此同時,停靠在山腳下的美軍坦克開火了。
“轟轟……”隻聽一陣亂響,幾十輛坦克同時開火,隻打得陣地前土石亂飛硝煙彌漫,霎時就失去了敵人的身影。
接着坦克上的機槍手“哒哒哒……”地對我軍陣地就是一陣亂打,坦克旁的迫擊炮手也朝我軍陣地打上了一發發炮彈。陣地前的沙土被子彈打得響成一片,頭頂上則到處都是子彈的呼嘯聲。
我趕忙把腦袋一低,一排子彈就帶着嘯聲貼着耳朵飛了過去。
咱們用手榴彈激起煙塵掩護進攻的這一套想不到還被美國佬給學去了,我本想撿幾個美軍坦克上的機槍手開開葷,但沒想到舉起槍來往下一看,朦朦胧胧的到處都是灰塵,美軍抵近沖鋒的步兵都隻能看到一個輪廓,更不用說坦克上的機槍手了。
坦克炮和坦克上的機槍因爲角度的原因,并不能給我們志願軍戰士帶來多少傷害。但問題是美軍掃射的并不隻是這些,他們還有迫擊炮,還有随身攜帶的輕重機槍。
如果是在以前,我想美軍的這些輕重武器還沒有這個準頭,但他們幾度攻上表面陣地後,對597.9高地的各個陣地都了如指掌。這就使得美軍的火力掩護很有針對性,甚至他們在撤退之前就可以測好諸元,要進攻的時候,就算是煙塵蔽日他們也可以把迫擊炮彈準确地打上來。
這不?隻這麽一會兒我軍就接連有幾名戰士犧牲在敵人的迫擊炮下,而我們卻被敵人的機槍子彈壓得擡不起頭來。就算乘隙探出頭去,也無奈的發現敵人乘着煙塵沖鋒,我們很難準确的擊中目标。
“全體都有!”我朝戰士們大吼一聲:“全部撤到二線陣地,作好戰鬥準備!”
“是!”戰士們應了聲提着槍就往後跑。
上甘嶺山頂陣地星羅棋布,沒有一定的規律,陣地後面還有陣地,這也使得我們可以退出一線陣地繼續防禦。
帶着戰士們在陣地上趴下重新架起了步槍,就隻見前方的陣地炮彈一發接着一發,而我們所處的位置卻是風平浪靜。這也許是迫擊炮手隻測好前沿陣地的諸元,而沒有想到我們會退守二線陣地的原因吧!不過我想在這些煙霧下,他們或許根本就沒有發現我們退守到二線陣地。
接着沒過一會兒,炮聲也漸漸小了下來。我們靜靜地等待了一會兒,就見另一面突然抛上來一排排黑乎乎的東西。
是手雷!
美軍果然不知道我們已經退守二線,這回可是賺大了!
“轟轟……”的一陣陣巨響,手雷響過之後,隻聽美軍們一聲歡呼,就一排排地狂湧了上來。隻見一群群舉着步槍、挺着刺刀的美國大兵,乘着手雷爆炸的餘威争先恐後的搶上了陣地。
“打!”就在這時,随着我一聲令下,志願軍戰士們手裏的武器開始怒吼起來。
步槍、沖鋒槍、機槍不約而同地朝硝煙中的敵人扣動了扳機。密集的子彈帶起了一陣微風把硝煙都吹向了美軍一邊,而那些美軍卻顯然已經感覺不到了,因爲這時他們已經慘叫着倒在了地上。
美軍根本就沒有想到我們會把防守主力撤到二線,瘁不及防下還來不及趴倒,就讓我們給打倒了一大片。
更厲害的是,沖上山頂的美軍發現中伏,而正在斜面往上沖鋒的美軍卻并沒有查覺,依舊帶着勝利的嚎叫往上沖。于是一隊隊美軍沖上來,就毫無例外的一隊隊倒在血泊之中。陣地上很快就躺滿了美軍的一具具屍體,血腥味霎時就充斥了整個戰場。
“砰!”的一聲,我在打出第一槍同時擊中了兩名美軍後,就再也沒有再次扣動扳機的欲望。因爲我發現,剛才我所打中的那兩名美軍,在他們還沒倒下時又有四、五發子彈打在了他們的身上。
于是我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并不是需要我這個狙擊手。在戰場上,有時候一個出色的狙擊手還不如一個蹩腳的機槍手,我想現在就屬于這種情況。
敵人很快就發覺有些不對勁,沖勢也跟着緩了下來,已經沖上陣地的美軍也個個都趴在地上找掩護。但戰士們并不會這樣就輕饒了他們,李寶成很清楚這時候應該怎麽做,隻聽他一聲令下,戰士們就投出了一排排的手榴彈……
八連的戰士們個個都是能征慣戰的老兵,他們都知道這時候該把手榴彈投到什麽位置上才能給敵人造成最大的傷亡,那就是把手榴彈投在美軍進入表面陣地的轉折地帶。這個部位是美軍最爲擁擠的位置,同時也是最高的位置,就算沒有炸死幾個美軍,掀起的碎石和飛下去的彈片也會讓美軍受不了。
“轟轟……”一連串向鞭炮似的巨響過後,美軍就被炸得一片慘叫。
“殺!”随着李寶成一聲令下,早已把步槍裝上刺刀的戰士們,騰的一下就乘着手榴彈藥爆炸的煙霧躍出隐蔽處朝敵人沖去。
刀刃入肉聲、慘叫聲,霎時就響成了一片,在一線陣地上的美軍還沒從手榴彈的爆炸中反應過來,戰士們已經破開了煙霧沖到了他們的面前。一把把刺刀無情的刺進了敵人的胸膛,一道道鮮血向噴泉一樣從傷口噴射出來……
這時我看到了志願軍戰士的另外一面,因爲我驚愕的發現,這其中就算有哪些美軍舉起了雙手投降,或是用不标準的漢語朝戰士們叫着:“我投降,别殺我!”但戰士們的刺刀還是沒有半分猶豫地朝他們捅去。
并不是所有的志願軍都優待俘虜,志願軍的尖刀部隊在打仗的時候就有不留俘虜的習慣。
這不禁讓我想起了一個志願軍老兵描述戰場時說的一句話:“走在前面的是尖刀排,尖刀排不留俘虜,咱們跟在後面一路上看到的都是屍體……”
八連是尖刀中的尖刀,不留俘虜,或許也是他們長期以來養成的一個習慣。
不過話說回來了,在上甘嶺上的确不适合留俘虜。把他們留着幹什麽呢?用來消耗坑道裏本來就少得可憐的糧食?還是使用我們已經緊缺的藥品?就算是他們能夠不吃不喝,也會消耗坑道裏少得不能再少的空氣!
非常時刻就要使用非常手段,更何況以前我也是殺過俘虜的人,所以也沒有阻止戰士們這麽做,就眼看戰士們把地上一個個嚎叫的美軍給解決了,然後用最快的速度搜括完他們身上的子彈,接着再把他們的屍體當作沙袋一樣,一個個壘在陣地前做掩體……
夠狠!
看着戰士們輕松地搬着敵人的屍體并把它們一個個堆疊起來時臉上那種淡然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們平時肯定沒少幹過這樣的事。或許他們早就習慣這麽做了。
不愧是鋼鐵八連的戰士,對敵人狠,對自已也狠!
如果不是對自己狠,他們怎麽又會不顧自己的生命,一個接着一個的抱着炸藥沖向敵人的碉堡;如果不是對敵人狠,他們又怎麽會想到這樣利用敵人的屍體!
雖說我也在戰場上打滾了一年多,這屍山血海也是見得多了,但這樣的場面還是頭一回見到,心裏隐隐感到一些不自然,覺得自己跟不上步伐了。
我舉起步槍貓着腰往前跑了幾步,想探出腦袋去看看下面敵人的情況,但實在有些受不了身下用美軍屍體堆起來的“戰壕”。它散發出來的血腥和惡臭讓我一陣陣翻胃不說,就在離我下巴隻有幾公分的正下方,就有一個美國佬的腦袋,它張大着的嘴巴裏滿是淤血,失去光彩的藍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就是在看着我,讓我有些心神不甯。
但我還是強忍着心裏的恐懼和惡心,努力的忽略身下的所有東西,把腦袋探了出去。
我不能讓戰士小看了我,否則的話,我想要讓他們心悅誠服的聽我指揮,那也是不可能的。
這一看之下,卻不由讓我有意外,平時美軍對我軍的進攻總是一波接着一波從不間斷,也不給我們任何休息的機會,但是現在,他們卻似乎有些畏首畏尾的不敢往上沖了!
望了望戰士們壘起的這一道屍牆,再看看戰士們臉上木然的表情,我似乎明白了什麽。是戰士們的這股殺氣,震住了那些美國佬。
有時候殺氣騰騰,并不需要面目猙獰,也不需要大聲嘶吼。反而是輕輕松松地把敵人的屍體往前一堆,像家常便飯似的把機槍往上面一架,更能讓對方感覺到恐怖、更能讓對方寒心。這正是戰士們現在做的,我想這也是他們這麽做的目的。
但美軍并不甘心就此失敗,他們在山腳下磨蹭了一會兒後,終于再次鼓起勇氣沖了上來。但是這一回,我卻明顯感覺到他們再也沒有了嚣張的氣焰,行動也跟着謹慎得多。
“參謀長!”就在這時,李寶成趴到我的身旁報告道:“後面有情況,好像是有一隊朝鮮老鄉上來了!”
“什麽?朝鮮老鄉?”聞言我不禁大吃一驚,貓着腰朝後面跑了幾步,透過石頭縫朝山下一看,還真像李寶成說的那樣,的确是朝鮮老鄉,大慨有十幾個人,有男也有女!後面還跟着五、六個志願軍戰士,似乎是想要阻止他們。但那些老鄉根本就不顧戰士們的阻攔,還是一個勁的朝山上猛……
“搞什麽名堂!他們上來幹什麽?”
“應該是那些老鄉乘戰士不注意,私自給咱們送糧食上來的!”李寶成在旁邊接話道:“給咱們部隊運送物資的朝鮮老鄉,都聽說了上甘嶺的情況。我在後方還沒有上來的時候,就見過不少老鄉自告奮勇的要把補給給我們送上來,但是張團長不讓,說是太危險了!這下他們肯定是偷偷地跑上來了!”
“都不要命了!”我咬了咬牙,轉身就跑到前沿陣地,大聲命令道:“同志們,朝鮮老鄉給咱們送糧食上來了!咱們要把敵人的火力吸引過來,打!”
槍聲很快就響了起來,敵人的坦克和大炮很快也開了火,戰場上霎時就再次熱鬧了起來。
我沒有理會戰場前的美軍,而是飛快的跑到後方,看着後方上來的那一隊百姓。前方的槍炮聲并沒有把他們吓走,他們還是艱難地往山上爬着,即使是炮彈落在了他們的身邊,也沒有阻走他們分毫。
我希望我所做的一切能吸引住敵人的目光,讓他們能忽略掉美這一隊不起眼的平民,但同時心裏又明白,在美軍下定決心要封鎖住上甘嶺的補給線的時候、特别是在這白天,我的這些想法隻能是一個願望、一個奢望。
果然,在我無奈的眼神之中,幾架野馬戰機呼嘯着俯沖下來,朝着那隊百姓一陣瘋狂的掃射,接着再投下幾枚炸彈。那十幾個朝鮮老鄉就像被摧殘的落葉一般,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殷紅的鮮血在他們白色的衣服上留下了斑血迹,顯得特别的刺眼。
沒過一會兒,又有一隊志願軍戰士從後方沖了出來,大慨有三、四十人。看着他們身上背着的糧袋,我就知道他們是已經準備好給我們運送補給的後勤指戰員,這時是想趁着這個時機走過敵人的封鎖區。
但很遺憾的是,敵人對此似乎早有準備,天空中想必有校炮機在等待着,戰士們還沒跑出多遠,一片片炮彈就從天而降,把他們一個個抛到天上。
“撤退!”我咬着牙說了聲。
“什麽?”李寶成似乎沒有聽清楚我的話,又問了一遍。
“我說撤退!”我轉身朝李寶成大吼道:“讓戰士們全部撤進坑道!”
“參謀長!那陣地……”
“你想看着戰士們繼續這樣一隊隊的沖上來嗎?”我打斷李寶成的話道:“你還想看着他們一隊隊的死在敵人的飛機、大炮下嗎?就爲了給咱們送糧食?”
被我這麽一說李寶成就沒有話說了。
八連的戰士可以對敵人狠,也可以對自己狠,但就是沒有辦法對戰友狠,特别是在戰友們要因爲自己犧牲的時候。
我們如果在陣地上堅守,後方的部隊就會以爲還有運送補給的希望,就會不斷把部隊派上來,傷亡也就會越來越大!
所以我們隻能撤退。
這是一個無奈選擇,我心裏很清楚,在白天想要從後方把糧食運送上來幾乎是不可能的。敵人在天空中盤旋的戰鬥機甚至都不需出動,他們隻需要向後方的炮兵報告一下需要轟炸的方位,接着就是另一場血腥屠殺。
現在的狀況,是除非我們能堅守着陣地一整個白天,一直到晚上的時候,後方才有可能把補給送上來。否則的話,我們在陣地上的堅守都沒有什麽意義。
我們能在陣地上堅守一整天嗎?我們手上的彈藥不允許,盡管剛才我們繳獲了許多敵人的彈藥,但最多隻能再堅持一、兩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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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道裏很安靜,混蝕的空氣和壓抑的氣氛,使每個人的胸口都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一般,沉悶的一句話也不說。
我知道八連的戰士們在想什麽。
他們是因爲不想丢掉陣地而留下來的。但最終,我們還是丢掉了陣地,而且現在還必須窩在這坑道裏。
我也能理解他們。
八連,是一支自從建軍以來大小數百次戰役,從來就沒有打過一場敗仗的部隊。但今天,卻頭一回嘗到了失敗的滋味。而且還是在我的命令下,心不甘情不願的敗下陣來的。
“參謀長!咱們晚上就打回去!”李寶成在我面前挺身說道:“您下命令吧!要咱們怎麽打!”
“李寶成同志!”我歎了一口氣說道:“你應該要明白一點,咱們現在的問題,不是能不能恢複表面陣地,而是能不能得到補給!有補給,就算是沒有恢複表面陣地,咱們守在坑道裏一樣能守住陣地,一樣能完成上級交給我們的任務……”
“可是參謀長!”李寶成不是不甘心的說道:“我們八連從沒有打過敗仗,不管怎麽樣這陣地絕不能從我們手上丢了!”
“你是要完成任務還是要你們八連的面子?是上級交給我們的任務重要?還是你們八連的名聲重要?”我一絲不讓地頂了上去。
“這……”李寶成把帽子一摘,悶聲悶氣的就坐在一旁不說話。
“通了……參謀長,通了!”這時一名通訊兵從坑道外跑了進來,一邊跑就一邊興奮地大叫着。
“大呼小叫着啥?”秦指導員上前不滿地阻止道:“你是誰的兵,進來也不喊報告……”
“報告!”那名戰士也不等秦指導員批評完,興高采烈地敬了個禮就搶着說道:“報告參謀長,咱們與團部聯系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