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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狙殺
趁着戰士們沒注意,我找了個借口就溜出了坑道。本來我還以爲這沒什麽大不了的,打戰打到了現在,什麽樣的戰場還沒見過,但是一走出坑道就有些後悔了,因爲展現在我面前的597.9高地和537.7高地,放眼看去盡是一片焦土。沒有樹、沒有草、也沒有戰壕,除了大大小小重疊在一起的彈坑還可以勉強作爲藏身之處外,其它的什麽也沒有。而且現在還是在大白天,對面的敵人距離我們隻有一、兩百米,就算我們隻是冒出一個軍帽,那些美國佬也可以很清晰的看到我們……
想了想,我就三步兩步跑進一個彈坑裏,接着脫去了上衣,解下了挂在腰間的水壺,倒出裏面的水把彈坑裏焦黑的泥土和着一堆稀泥,接着再塗抹在臉上、頭發上、身上,還有槍上。
一陣寒風吹來,讓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這讓我不禁慶幸現在還是秋天,如果到了冬天的話,隻怕我再用現在這個方法,還沒爬上山頂就要被凍成冰棍了。
活動活動筋骨讓自己感覺到熱了些後,我就順着山脊往山頂腰着腰小跑了一陣,到快要到達山頂時就趴下身來,小心翼翼地往上爬。穿過一段較爲平緩的坡地,再繞過了兩個大彈坑,就來到了597.9高地的前沿。
想了想,還是抽出了别在腰間的消焰器裝在了槍口上。雖說這是在白天,敵人還不至于會看到我槍口冒出來的火光,但是在這一片焦黑的泥土上,槍口上冒出的白煙卻很容易把我的位置暴露在敵人的面前。
雖說裝上了消焰器也沒辦法做掩蓋住青煙,但它至少可以讓青煙變得淡一些,散發出來的速度慢一些。在這戰場上,往往就是這麽一點點時間,就可以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爬上了山頂,我緩緩地把槍口伸了出去,沒有槍聲、也沒有炮聲,這說明敵人沒有發現我這個舉動。不過話說回來了,如果我隻是把這支經過僞裝的槍管伸出去,就會被敵人發現的話,那麽我立馬就會下定決心打道回府,因爲那就意味着對面有高手在等着我,還好現在并沒有。
接着伸出去的才是我的腦袋,我伸出去的很慢,以至于我完成整個動作趴在狙擊位上的時候,足足用了十幾分鍾的時間。這雖說讓我吃盡了苦頭,但我覺得還是值得的。因爲用十幾分鍾的時間,有可能換上的就是一條命,不管是誰都知道這是個很劃算的生意。
接着再用幾分鍾的時間,慢慢地把眼睛湊到了瞄準鏡上,我想這時候如果有什麽人看到我,會以爲我隻是一個小土堆或是一截木頭。當然,如果對方用瞄準鏡或是望遠鏡觀察的話,就不一樣了……
在瞄準鏡裏,我可以很清晰地分辯出對面美國佬的眼睛是藍色還是綠色的。這讓我産生了一種敵人就在面前的錯覺,心裏沒來由的一陣緊張。不知道是看過哪個黑道上的電影了,有一個混慣了江湖的人說,如果要殺死對方的話,那麽千萬不要看對方的眼睛。如果你這麽做的話,就會一輩子記着那雙眼睛裏絕望和恐怖,在以後的日子裏,那雙眼睛會不斷地出現在你的腦袋裏和夢魇裏!
這回雖說我還沒有殺死對方,但是我已經相信這句話是真的了。
我咬了咬牙穩定了一下心神,不敢轉動腦袋,也不敢轉動瞄準鏡,隻是盡可能地轉動眼珠子擴大自己的視野大略地觀察了一下對面敵人。
敵人的火力布置得很密集,每隔幾步就布置了一個機槍陣地,僅僅在我的視野範圍内,就有五個機槍陣地之名。機槍陣地裏一般都有輕、重機槍各一挺,迫擊炮兩門,在重要的制高點上還有讓人望而生畏的高射機槍。
每個機槍陣地上,都有七、八個美國佬在裏面無聊地抽着煙、有一聲沒一聲地談笑着,時不時還操起手中的武器朝對面亂打一陣,甚至還有些美國佬更是用陣地上的屍體比着槍法……
這讓我充分感覺到美軍陣地跟志願軍陣地之間的不同。雖說僅僅隻是隔着一條公路,但卻有如天壤之别。我軍連鑽出坑道都要膽戰心驚,敵人卻是站在陣地上閑聊、散步。甚至于他們構築的陣地都是随便用沙袋堆砌起來的露天工事……
這就是裝備之間的差距啊!看到這裏我不由苦笑了一聲,誰讓我們的火力根本就無法與敵人抗衡呢!
但是我卻知道,這種狀況很快就會不一樣了!
我閉上了眼睛休息了一會兒,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視線裏就隻有瞄準鏡裏的那個機槍陣地,這個陣地裏有七個美國佬,其中三個顯然是迫擊炮手,因爲他們身上背着卡賓槍,另外四個照想就是機槍手了。也許是因爲有幾天沒有碰到敵人了,又或者是因爲很相信自己的現代化裝備,所以這七個美軍或是坐着、或是站着在陣地上輕松地說着笑,一點都沒有意識到死神正悄悄地朝他們靠近。
八發子彈,七名美軍,在這個距離上對我來說并不是一件難事。但我卻并沒有馬上開槍,因爲我在想着該如何脫身。
這時候我已經不抱着不被他們發現位置的希望了,因爲在這個距離上我甚至可以聽見他們的笑聲,所以他們根本就不需要看見我的人,也不需要看見我槍口上冒出的煙,他們隻需要聽見我槍聲,基本上就可以判斷出我的位置……當然除非他們全都是聾子或是我現在還有消音器!
一旦被他們發現了我的位置,那麽我就隻有兩個選擇,一是站起身來轉身迅速逃跑,二是趴在地上慢慢爬出身後那段十幾米長的平緩地。
但是這兩個選擇,其結果似乎都是死路一條。站起身來貓着腰迅速逃離戰場,這速度雖說比較快,但是卻會讓我暴露在敵人的機槍手面前。開玩笑,五個機槍陣地,也就是說将會有十挺機槍朝我掃射,而且還會有高射機槍……到時我哪裏還會有命在!
趴在地上慢慢爬到身後去,這樣雖說比較慢,但是我身後的那一塊突起的山頂卻可以擋住敵人的子彈。這可以讓我幾乎就可以不用考慮敵人的機槍。但是,敵人還有迫擊炮。雖說我爬行的速度已經足夠快了,但是我相信敵人還是有足夠的時間在我爬出這片區域時,朝我打上一排炮彈。
媽的!機槍和迫擊炮配合,還真他媽的天衣無縫啊!一快一慢,一個直射一個曲射,讓我就算可以打倒他們幾個了也沒辦法活着回去。
我就這麽死了不打緊,那上甘嶺怎麽辦?雖說就算沒有我,上甘嶺戰役我軍還是會打勝,但是在這僅僅3.7平方公裏的兩個三頭上,我軍竟然傷亡1.15萬人。3.7平方公裏傷亡1.15萬人那是一個什麽慨念,我試着做了一個除法,然後就得出一個結論:每平方公裏上躺着三千一百多具屍體……
但是就這麽回去嗎?
等會兒戰士們看見我這麽一身泥,肯定會知道我上過戰場了。一問我打死過幾個美國佬,我難道就告訴他們“一個都沒打,我堅決服從上級的命令,絕不輕開戰端!”?
靠!那往後我還怎麽當團長啊我!
再觀察下瞄準鏡中的這個機槍陣地,我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問題,面前的這個機槍陣地的目标也許是負責山腳下公路警戒的,所以竟然構建在一個凹地上,它的兩側分别有一個不高的小山丘,兩個小山丘正好可以擋住其它機槍陣地上美軍的視線。也就是說,如果我能一口氣把他們全都打死,其它的美軍或許暫時還不會發覺我的存在……
這個想法在我腦袋裏一閃而過,但是很快就被我否定了!一口氣打死眼前這七個美軍雖說不容易,但要做到還是有可能的,因爲我M1步槍可以連發,隻要動作快,完全可以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一口氣把他們幹掉。
但是!其它的美軍會聽見我的槍聲……
“哒哒哒……哒哒……”這時,不遠處的一個機槍陣地上的槍聲再次響了起來,他們也許是又找到了一具屍體,于是正無聊的他們開始了新的一輪競賽。
“Yeah!”一名美軍舉起拳頭來大喊一聲:“我打中了,看到了嗎?我打中了!正中靶心!”
“輪到我了!”另一名美軍不耐煩地把他推開:“等着瞧!這一次我是絕不會輸給你的!”
聽到那名美軍的叫聲,我不由心中一喜,趕忙收斂住心神,透過瞄準鏡,緊緊地盯着對面機槍陣地上的那六名美軍,靜靜地等待着,等待着……
那名美軍似乎還在做開槍前的準備,于是我還有點時間思考了下射擊的順序。
“哒哒……”機槍聲突然響起,我也毫不猶豫的射出了槍膛裏的子彈!
“砰砰砰!”随着槍托上傳來的一陣震動,三發子彈脫膛而出,三名坐在機槍陣地後方的迫擊炮手應聲而倒,其它四名機槍手因爲是面向着597.9高地觀察着高地的形勢,所以對身後三名戰友的死亡毫無所覺。
但是……偏偏有一名迫擊炮手在中彈倒地時,頭上的鋼盔卻和肩膀上的卡賓槍互撞了一下,發出“铿”的一聲脆響!這聲音讓那四名機槍聲條件反射地轉過身去往後望,愕然發現後面的三個戰友已經變成了三具死屍。就在他們目瞪口呆還不來急有所反應時,我把槍膛裏的所有子彈都朝他們射了出去,接着也不管戰果如何,轉過身去趴在地上就朝反方向爬去……
現在的時間,對我來說能多上一秒,就是多一線生機!現在我隻能寄希望于剛才的那六名美軍已經全都死了,否則的話我的時間根本就不夠!還好,我爬了一會兒還是沒有聽見敵人朝我打迫擊炮的聲音。
機槍聲停了下來,身後傳來一名美軍的歡呼聲:“勝利!看到了嗎?老兄!我就說可以赢你的!”
“他媽的!喬治……有敵人,我們的人死了!”
緊接着就是一陣機槍亂射的聲音,無數顆子彈從我頭頂上飛過,我趕忙一側身斜着打了幾個滾,接着一翻身就滾進了反斜面。
這時上方才傳來一陣緊過一陣的迫擊炮聲,我也不敢多做停留,提着步槍撒開兩條腳就朝最近的坑道跑去,因爲我知道,美國佬很快就會用迫擊炮往反斜面縱深延伸了。
果然,迫擊炮幾乎就是一路跟着我的腳步往前炸的,每一輪都十幾發炮彈在後面轟響,好在我先走一步,否則這下都不知道要被炸成幾塊了。
接近坑道口時我縱身一躍,接着隻感覺被幾支大手一拉,就被人給扯了進去。一枚炮彈險險的就在坑道口不遠處爆炸開來,讓我又有一種撿回一條性命的感覺。
喘着粗氣過了好一會兒才定下神來,擡頭一看卻是張小于、張明學幾個,此時正疑惑地看着滿身泥漿的我,舉着手電筒朝我左照照右照照的,似乎還沒認出我來。
“是,是崔團長,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過了好一會兒,張明學總算把我認了出來,一邊脫下自己的棉衣給我披上,一邊緊張地說道:“團長你不會又是上戰場去了吧!咱們剛才還在奇怪了,咱們都沒人在外面了敵人還打什麽炮!這原來還是你……怎麽樣?沒傷着吧!”
“沒!”我不由苦笑了一聲,站起身來罵道:“這美國佬的迫擊炮還真他媽的厲害,差點兒就壯烈了!”
“還真是崔團長!”張小于一見是我就咧開嘴笑了起來:“怎麽樣崔團長!打着美國佬了嗎?”
“切!”張明學苦笑了一聲接嘴道:“張連長,你還問咱們崔團長打着了沒?這也要問?咱們崔團長出手哪一回是空手而回的!”
“就是啊!張連長!”這時徐永維也聞聲跑了上來笑道:“你應該問咱們團長打着幾個嘛!”
說着就帶着一臉的嘻笑湊到我跟前來問道:“團長!打着幾個了?”
“這個……”我抓了抓滿頭粘乎乎的泥漿,剛想要說打掉敵人一個機槍陣地。但是一看見從坑道深處走出來的王月寒,就趕忙改口道:“我,我就是上去看看敵人的情況的,一個都沒打,沒想到讓美國佬給發現了,還挨了一頓炮炸!真他娘滴夠衰!”
“報告!”沒想到這時突然從坑道外竄進一名全身僞裝的志願軍戰士,朝張小于敬了個禮說道:“報告連長,剛才在陣地上發現一名全身塗滿泥漿的同志違法紀律朝美國鬼子開槍了,不過……”
“不過什麽?”張小于不由有些疑惑地問道。
“不過那個同志打得可真夠狠的!”那名戰士興奮地舉起拳頭叫道:“他一口氣就幹掉了七個敵人,三個機槍手、四個迫擊炮手,一個機槍陣地上的美國佬全讓他給端了!連長,咱們可不可以不上報啊!”
“嘩,七個!”
“這一會兒工夫就幹掉了七個!”
……
戰士們聞言紛紛發出一片驚異聲,紛紛朝我投來了敬佩的眼光,張小于也咧着嘴開心地笑着。卻隻有王月寒闆着臉孔一聲不吭,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唔!”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沒想到剛編的謊言這麽快被揭穿了。真是失策,我怎麽就沒想到咱們部隊在外面還會有觀察員呢?不過想想也是,這大家全都不能走出坑道外活動,如果連個觀察員都沒有的話,那敵人什麽時候摸上來都不知道了!
“俺,俺還真有點不信了!”也有的戰士臉上挂滿了疑惑。
“切!這算什麽!”張明學有些不屑地說道:“你們見過咱團長一槍打雙沒?見過咱團長在七百米外在記者群裏點美國佬軍官的名沒?那才叫厲害呢!”
“真的!給咱們說說呗……”戰士們一聽就來勁了,唰的一下就要圍了上來。
“搞什麽名堂!”王月寒冷冷地訓着,讓那些正要圍上來的戰士們紛紛退了回去。
“崔團長!”王月寒在我面前一挺身說道:“雖說我的職務比你小,但是有些地方上級犯了錯誤,我們做下級的也可以提出批評意見!崔團長你做爲上級領導,就更是要以身作則,怎麽能公然違抗命令一個人上戰場開槍呢!”
李月寒看來氣得不輕,咬了咬牙說道:“是,崔團長你槍法是好,一下就打掉了七個美國鬼子,但咱們是革命軍人,革命軍人就要有組織、有紀律!你這個做法表面上看起來可以給戰士們出一口氣,但是卻開了一個很壞的頭,在部隊裏造成十分惡劣的影響!我……”
遲疑了下,李月寒還是狠下心來說道:“對不起!我還是要把這件事向上級彙報,讓上級處理!”
“李參謀!”
“李參謀!”
……
聞言戰士們紛紛站起身來想幫我說好話,但卻被我攔住了。
“向上級報告吧!”我點了點頭說道:“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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