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
我是被左臂傳來的一陣劇痛給痛醒的,醒來時才發覺自己被人一左一右地在地上拖着往前走。手上、腳上還戴着僚拷,長長地垂在地上拖着發出铿铿的聲音。
“俘虜”這個詞在第一時間闖入了我的思想,我腦海裏還是一片混沌,搞不懂自己怎麽會糊裏糊塗的就做了敵人的俘虜。努力想了一會兒,才記起自己似乎碰到了金秋蓮,好像還爲她擋了彈片吧!不知道她怎麽樣了,希望不是跟我一樣也做了俘虜。
這下好了,做了敵人的俘虜可不是鬧着玩的。美軍雖說還好,但是僞軍對力扳戰局的中國人可是恨之入骨。咱們志願軍可以說是讓他們統一朝鮮的夢想化作泡影了,而且還差點就反而把他們給統一了。在戰場上他們越是怕我們,在後方他們對待俘虜就越是殘忍。割舌、挖眼、斬首、挖心……無所不用其及,就算最後部份戰俘能夠很幸運地回到祖國,那等待着他們的也将會是一片黑暗的前景……
想到這裏我不由自嘲了一下,沒想到如此英明神武的我,也會落到如此下場。
但是當我被身旁的兩個人架着在一張闆凳上坐下,面對着兩名軍裝筆挺的志願軍戰士時,我才發覺自己錯了。他們是志願軍,是自己人,我沒有做俘虜。
“同志!這是怎麽回事?”我不由疑惑地問了聲。
“怎麽回事?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吧!”面前一位戴着眼鏡的戰士冷冰冰地說着,他臉上沒有我所熟悉的同志間的單純和溫暖,隻有死闆和僵硬。他那一雙藏在眼鏡後的眼睛偶爾精光一閃,讓人想起了潛伏在暗處時時尋找機會,準備狠狠咬人一口的毒蛇。
“崔偉同志!”他慢條斯禮地自我介紹道:“我叫李平和,是志願軍政治部政審處主任,他叫王委甯,政審處副主任。我們負責你的政審工作,希望你能老實交待自己的問題。我們的原則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主動交待從寬,别人揭發從嚴!’。”
“政審處?坦白從寬?”聞言我不由呵呵苦笑起來,我最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想不到我崔偉在戰場上拼死拼活地打了幾個月,沒有死在戰場上,卻最終要死在自己人的槍下……
“砰!”的一聲,李平和見我發笑,狠狠地一拍桌子指着我罵道:“崔偉!你死到臨頭了還在嚣張,你的出路就隻有一個,就是老實把自己的問題交待清楚,争取人民對你的寬大處理!”
“呸!”我狠狠地朝李平和臉上吐了一口口水,隻可惜距離太遠沒能吐到。接着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告訴你,死在老子手下的美國佬少說也有幾百條,還容不得你這個小屁孩來教訓我!一句話,要殺要剮随你便!”
“你!”李平和氣得臉色鐵青,捋起袖子上來就要動手,但卻被坐在旁邊的另一個人攔住了。
“李主任,慢慢來!”那個叫王委甯的副主任看起來倒和氣得多,在一旁勸說道:“消消氣,咱們可不能一上來就自己亂了陣腳,這話還沒開始問呢!先讓他把問題交待清楚再說……”
李平和冷哼了一聲,憋着一肚子氣重新坐下,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盯着我,就像要把我吃了一樣。
“崔偉同志!說說你的問題吧!”王委甯一邊操起鋼筆準備記錄,另一邊擡頭詢問道:“你是什麽時候投靠敵人的?敵人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潛伏在我們部隊裏實施特務活動的?”
“什麽?”聞言我不由愣住了。
“還裝糊塗!”李平和不耐煩地沖我吼道:“那封電報是怎麽回事?鄭師長、吳政委還有情報科的王化英同志,都說是你把那封電報交給鄭師長的,但是軍部從來就沒有下過那個命令,這不是特務是什麽?”
“李主任!”我一步不讓地盯着李平和的眼睛,反問道:“按照軍部原有的命令,180師應該是向鷹峰方向突圍吧!如果真的是這樣,180師的結局會是怎麽樣呢?”
“現在談的是你的問題,不是讓你來假設的!”
“李主任!”身旁的王委甯拉了拉李平和的衣角說道:“剛剛查到,負責接應180師的179師和181師在距離鷹峰兩公裏處被阻,沒有到達預定地點,如果180師還按照原計劃突圍,隻怕……”
聞言李平和也不由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接着問我道:“你問這話的意思,是不是承認那封電報是你僞造的?”
“是!”見賴不掉,我很幹脆就應了下來。
“有什麽目的?”
“我隻想把180師帶出來!”
“你知道就憑這一條就是死罪嗎?”
“知道,但是用我一條人命換回180師幾千人,值!”
“說得好聽!”李平和冷哼一聲:“我看你是早就被美軍收買了,想把180師帶進美軍的包圍圈吧!可惜的是,你低估了我軍的戰鬥力,或者說你還沒來得急跟你的主子聯系上,180師就突圍而出了!”
“還有,我們在40軍裏查過,根本就沒有崔偉這個人!你到底是誰?叫什麽名字?”見我不回答,李平和繼續數落着我的罪狀:“你會美、俄、朝鮮三國語言,僞裝得很深,我們甚至查不到你入朝以前的任何資料。老實交待,你到底是受什麽人的指使?潛伏在我軍内部有什麽目的?還有哪些同黨?”
我笑而不答,知道這時候說什麽都沒用了,不管我怎麽解釋,他們在心裏已經給我定了罪。而且左臂上傷口傳來的一陣陣疼痛和腹中傳來的一陣陣饑餓感,也讓我沒有更多的精力與他争執。
“不要以爲我們也會相信失去記憶那一套!”李平和繼續在我面前揮舞着拳頭:“你現在的出路隻有一條,那就是老老實實、清清楚楚地交待自己的罪行,争取人民對你的寬大處理!頑抗到底隻有死路一條!”
“報告!”這時門外走進來一名志願軍戰士,遞上了一疊厚厚的紙:“這是180師全體戰士寫的聯名血書!”
王委甯接過了那疊紙随手翻了翻,不由笑道:“你的騙術還不錯嘛,這麽多戰士都說可以用腦袋擔保你的清白。喲!吳政委還列了一張你這段時間立的功勞:帶領戰士炸毀美軍坦克二十餘輛;洪磷公路殲滅美軍坦克突擊隊;死守馬坪裏一天一夜,殲滅美軍上千人、坦克二十餘輛……嘿!這還真是……”
說着王委甯滿臉不信地朝我望來,似乎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功是功,過是過,功過不能相抵!”李平和還是冷冰冰地說道:“功不談跑不了,過不談改不了!何況180師自身也有重大嫌疑,他們的擔保不可信!”
“什麽?”聞言我不由一愣,不由疑惑地問道:“180師能有什麽嫌疑?”
“我很佩服你的表演,裝得跟真的一樣!”李平和冷笑了一聲:“你以爲我們不知道?我們已經掌握了切實可靠的證據,知道你還有同黨潛伏在180師内部。你們最大的疑點,就是能這麽輕易地突破美軍十幾公裏的防禦縱深,而且全師都是美式裝備!”
“你胡說!”聞言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站起身來朝李平和大叫:“那些美式裝備是我從僞軍那繳獲的,180師也是我帶出來的……”
還沒說完就感覺到肩上傳來一陣大力傳來,左臂一陣疼痛,就被身旁的兩名戰士死死地壓回了闆凳上。
“沉不住氣了?”李平和似乎對能激起我的失态大感滿意,他冷笑一聲道:“美式裝備是你繳獲的?六十幾車的裝備和補給,說繳就繳了?一個師五千多人,就這麽輕易的從美軍的包圍圈裏帶出來了?說!你們到底有什麽企圖?有什麽陰謀?”
看着李平和那副嚣張的樣子,我徹底無語了。我原本以爲僞造電文這件事,隻要我承認下來,大不了就是被當作特務槍斃吧!但是沒想到卻會因此讓整個180師都要被懷疑、被審查。以李平和他們這樣的審查的方式,可以想像很多事情都會被他們從無說到有,從簡單說到複雜,接着在180師中翻天覆地的審上一番後,最終還會找到許多我的“同黨”……
我的“同黨”有可能會是誰呢?虎子?龐團長?或者是其它一些我根本就不認識的人?這下我這個簍子還真是捅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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