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火花,對面隻傳來一聲空曠的槍聲,他還在學校裏沒有換位置,但我也沒有看到他的位置。
一種無形的壓力有如潮水般地在我心裏泛濫開來,我隻覺得對面有一雙眼睛在緊緊地盯着我這個方向,盯着我這個位置,随時給我緻命的一擊,讓我連探出頭的勇氣都沒有。
我在戰壕内爬行了一會兒換了個位置,深喘了幾口氣平息了些許心中的恐懼,才鼓起勇氣慢慢探出槍、探出腦袋。透過瞄準鏡我仔細地觀察着對面的學校,窗戶、門縫、破碎的玻璃,一遍一遍地尋找着他可能藏身的每一個地方,尋找着他可能留下的一點點蛛絲馬迹。
他很高傲,也很輕敵,因爲從開戰到現在他都沒有離開過那所學校。
也許他知道我們沒有足以轟炸這座小學的大炮吧,事實上我們的确沒有,大部份的炮彈都在發起總攻時就打光了,迫擊炮又因爲嚴寒而無法使用,現在志願軍手裏的重武器,就隻有手榴彈和zha藥包。
也許他以爲,像我們這樣連武器都裝備不齊全的部隊裏,不可能會有與他匹敵的狙擊手吧!事實上我們的确沒有,如果不是手中這把帶着瞄準鏡的M1C給我點信心的話,我想我也沒有勇氣在這裏與他對恃。
所以他就很放心地呆在那所學校裏,舉着他的狙擊槍,等待着他的目标……
高傲,讓他不屑于換位置;而輕敵,則說明我還有機會。
“崔連長!”這時許鋒也爬了上來,在身旁小聲說道:“褚團長的意思,如果有必要可以組織一次佯攻。”
聞言我不由一愣,許鋒的話雖不多但我還是聽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爲了讓我能找到目标,爲了讓我能打掉對方的狙擊手,甚至可以不惜犧牲戰士們的生命。
一次佯攻要犧牲多少志願軍戰士的生命?要同時進攻兩個高地和一所學校至少也要三個連隊的戰士,那麽傷亡呢?幾十甚至上百個……而這僅僅隻是爲了找到一個敵人的位置!我隻感覺到自己的心口在一陣一陣的痛,隻感覺自己肩膀越來越沉重。打仗打到現在,還從沒有出現過像現在這樣,幾乎隻要我的一句話就可以決定上百名戰士生死的情況。
“崔連長!”見我不答話,許鋒看了看天色在旁加強語氣說道:“時間不多了,快點做決定,速戰速決!戰士們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就等你一句話了!”
“不!”我很平靜地回答道:“再給俺一點時間。”
說着我再次把目光聚向瞄準鏡,檢查着對面那所小學的每一寸地方。
那是七間相鄰的以土爲牆、用瓦遮頂的簡易民房,土牆是一道很好的人工掩體,可以把子彈擋在外面。經過了幾場戰鬥,土牆上早已是千瘡百孔,原本堆滿了積雪的瓦頂也被打出了一個個小黑洞。
等等……瓦頂!
這時瓦頂上的一個特殊的小黑洞出現在了我的瞄準鏡下,我的心髒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狂跳幾下,我想我找到他的位置了。
他很會找地方,在瓦頂上可以居高臨下地射殺進攻的志願軍戰士,他所要做的隻是揭開兩片瓦就可以爲自己造就一個很好的狙擊位,在打過幾仗後瓦頂上大大小小的槍眼還可以很好的成爲這個狙擊口的掩飾。
但是他忽略了一點,他揭開了兩片瓦讓這個洞口看起來成很規則的矩形,而其它的槍眼卻是不規則的橢圓形。
怪不得他開槍的時候我完全看不到火光,原來他躲在那上面,我咬了咬牙把手輕輕地放在了扳機上。但這時又犯難了,我看到的隻是一個小孔,完全不知道他離那個小孔有多遠,也不知道他采取的是卧姿還是跪姿,也就是說我根本就無法給他定位。
怎麽辦?
我想我隻有一次機會,如果這次沒把他打死,他就會知道我的存在,接着他肯定會換位置,那時要對付起他來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許鋒或許也感覺到了我的異樣,大氣也不敢喘地在一旁靜靜地等着。
我索性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喘了一口氣,在腦海裏想着各種他有可能采取的姿勢和距離。
卧姿?可能性很小,因爲這一路下坡,他所在的平房地勢比我所在的陣地低得多,如果采取卧姿瞄準我軍陣地的話,那麽他的頭至少要往上仰六、七十度,那是很難受的而且也是沒有辦法長時間堅持的。
那麽就是跪姿或者是站在桌面上了!
他的槍口離洞口不會太遠,遠了他的射界就會受到了限制,不可能爲旁邊的坦克提供火力掩護;也不會太近,近了他開槍時我就會看到火光。
那麽他的槍口大慨會離洞口幾十厘米,這時我睜開了眼睛,緩緩擡高一點槍口,将瞄準鏡上的準星往上移了一點點。
再加上步槍的長度……可惜我不知道李-恩菲爾德具體長度,大慨一米吧!
我又把準星朝上移了一點點,然後腦海裏想像着他的幾種姿,深深地喘了一口氣……
“砰砰砰……”我一口氣把槍膛裏的八顆子彈全打了出去,這就是M1C狙擊步槍的優勢,可以連打八發而不用拉槍栓,這樣可以大大增加命中的機率,我可不願意白白地浪費了它這個長處。
但是我很快就後悔了,因爲透過那土牆上的窗戶,我似乎看見有什麽東西掉了下來跌倒在地上。當我用最快的速度爲步槍裝上子彈再次瞄準時,卻發現那裏什麽也沒有了。
“怎麽樣?打掉了沒有?”許鋒在旁邊緊張地問道。
“打是打中了。”我有些遲疑地說道:“不過不知道有沒有死!”
“嘿,真有你的!”許鋒狠狠地拍了我肩膀一下,然後二話不說轉身就跑。
我知道他肯定是去向褚團長報告,接着就是放手去進攻了。但不知道爲什麽,我心裏還是吊着一絲的不安,這絲不安讓我幾次有阻止戰士們進攻的yu望,但擡頭看看天色,我又把這yu望強壓了下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