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長,咋樣了?”
“咋樣了?沒挨處分吧!”
……
一回到防空洞,戰友們就呼啦一下圍了上來,關切地問東問西的。
“沒,沒咋樣!”我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在部下面前挨批評,這臉丢的。
“哦,這是上級給咱們安排的指導員。”看着衆人疑惑地盯着身後的趙指導員,我就代爲介紹道:“名字叫趙……”
“趙長順!”趙指導員接口說道:“同志們,我很榮幸來到你們這樣一個英雄連隊擔任指導員,你們的事迹我都聽說了,很勇敢啊!希望在今後的鬥争中,同志們繼續發揚那種不怕苦、不怕犧牲的精神,繼續爲我們的革命事業奮鬥,堅決與反動派、美帝國主義做鬥争。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隻要我們……”
“嗷……”我張了張嘴巴,慢慢挪到戰士們的後面,然後乘大家不注意就借着夜色溜進了自己的被窩裏,剛才那下把我凍的,這下還在發抖!
躺在被窩裏我就在想着今天挨的批評,其實也怪不得許鋒和褚團長,這志願軍戰士人數這麽多,如果個個都像我這樣老不聽命令自作主張,那這隊伍還真沒法帶,這仗也沒法打。
怪隻怪我以前就不是當兵的啊,而且還是來自于六十年後的現代人,一時很難融入這個時代的文化與規則中。就比如現在指導員說的那些話吧,戰士們個個都聽得津津有味,精神亢奮,而我怎麽聽都覺得别扭。
其實我也知道,要适應這些條條框框并不難,這也是做爲一名志願軍戰士最基本的要求,但我所擔心的卻是,我是一個知道這場戰争經過的人,在某些場合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避免志願軍戰士不必要的傷亡,而一旦被那些條條框框限制住了,那我還能做些什麽呢?
如果我被他們整得服服帖貼的,隻知道聽從上級的命令,那我縱使知道這場戰争的兇險,知道許多這場戰争的知識,又能發揮什麽作用呢?那還不是跟一名普通的志願軍戰士一樣?
頭一回,我覺得自己在部隊中被綁住了手腳,被部隊的紀律限制了自由。但是我又能做什麽呢?難道還跑到褚團長那說,咱是從未來世界穿越過來的救世主,讓他别用部隊的紀律來規範我,讓他聽我的指揮,這樣的話不被他當作神精病才怪了。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的就睡了過去,第二天天還沒亮就被凍醒了,打了一個哆嗦站起身來蹦哒了幾下。
天氣越來越冷了,這薄薄的棉衣和行軍被根本就不夠保暖。戰士們都還在睡着,但也都緊緊地抓着棉被,看起來睡得并不安穩。
這鬼日子啊,我不由在心裏咒罵了一聲。一開始打仗吧就沒得睡覺,成天在外面行軍殺敵;一沒打仗吧,爲了不暴露目标就隻能窩在這防空洞裏沒事幹,蹦兩下都擔心碰着腦袋,就隻有晚上才能出去活動活動。
“崔連長!”也許是被我的動作吵醒了,趙指導員從被窩裏撐起半個身子說道:“昨晚差點被凍壞了吧,多休息休息!”
“沒,沒事。”我不由老臉一紅,聽他這口氣神色,感情昨晚我乘他說話時偷偷地躲被窩裏他是知道的。
“昨晚啊……”趙指導員邊說着邊給我遞上了一根煙,互相點着了,然後接着說道:“昨晚我把新兵都安排下了,讓他們自個挖了五個防空洞,每個洞裏住下二十個,否則這天一亮怕美國鬼子的飛機,外頭風雪又大,說不準就會凍出人命來。”
“唔!”我倒沒有想到這些,剛做連長的我還是什麽事都不懂,心下暗自慶幸有了這個指導員。
“許營長那調過來的二十個老兵,我也接收了。”趙指導員又接着說道:“這樣咱們全連就是一百二十八人,新兵一百人,老兵二十八人,除掉幹部老兵還有二十二人,我打算把老兵和新兵混編,每個老兵帶四、五個新兵,讓他們加緊訓練,盡快學習作戰技能,将來也好上戰場。你看怎麽樣?”
“唔,好!”我點了點頭,暗想這指導員還真是能幹,沒想到我睡一覺起來他把什麽都安排好了。
“正好上級也有休整一段時間的意思!”趙指導員吐了一口煙霧:“我剛從機關下來知道些情況,這後勤跟不上啊,戰士們缺衣少糧,特别是42軍的同志更是艱苦,據說有的戰士還穿着草鞋來的,一個班隻有一雙棉鞋,全班的人都舍不得穿,隻好規定誰站崗就誰來穿!”
這指導員的信息倒靈通,我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不愧是搞政治工作的,什麽事都逃不過他的耳目。
“再加上戰士們打了兩場大仗,人也困,子彈也不多,是時候休息休息了!”趙指導員繼續說道:“所以上級打算休整兩、三個月,我們正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加緊訓練新兵,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連長你看怎麽樣?”
“好是好!隻是……”我遲疑了一下,因爲我知道這原定的兩、三個月休整中央是不批準的,第三次戰役十天後就要打響了。
第二次戰役後,聯合國軍被趕到了三八線以南,然而他們竟然恬不知恥地以合約爲由要求中國軍隊停止于三八線以北。
聯合國軍可以不顧合約跨過三八線,憑什麽要求我軍遵守合約停止于三八線,于是從政治的角度看,我軍必須越過三八線,哪怕是越過一步。
軍事上不允許打,政治上必須要打。軍事必須服從政治需要。
這,就是第三次戰役……
“隻是什麽?”趙指導員望了望正神遊的我,疑惑地問着。
“哦!沒什麽沒什麽……”我嘴上應付着,心裏卻在想,這新兵訓練說什麽也來不急了,至多就讓他們學學怎麽打槍怎麽掩護自己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