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城的深冬,已經是零下二十幾度的凍城,天空中無星,地面上也無人車嘈雜,寂靜得可怕。剛剛下過雪的地面,是白茫茫的一片。地面上、層頂上、樹上的白色呵成一氣,使這個城明亮了些許,也甚是可愛了。
狹小的房間裏,開着昏暗的燈。周天語把剛裝滿水的熱水袋包上毛巾,塞進了點點的被窩,然後細心地整理好被子。
這裏一個老舊的小區,供暖不好,窗戶四面透風,遇到這種極低氣溫的時候,室裏也就十度多些,不穿着棉襖都難抵禦寒冷。點點很聽話,并不爲這事哭鬧,反而會爲她捂手。
熟睡中的孩子特别招人稀罕,雪白的肌膚像雪,小嘴櫻紅,眼睫毛又深又黑……再有那勻稱的渺如細絲的呼吸,惹人疼愛。周天語看了一會兒,滿足地伸伸腰。
最近的事情太多,并不是周天語不頭疼這些事,也因爲白日裏都太忙碌,忙到沒有時間傷感。回到家裏就開始爲這個小家夥忙,但也奇怪,隻要一看到她,好像傷感的事就都飛走一大半了,再苦悶也不苦悶了……
于是那孩子就笑着,暖暖她的臉又捂捂她的臉,學着她的樣子,左扭右擺。有時候周天語走了神,滿臉凝重地神遊,點點就會去撓他的腳心,周天語躲着,笑得咯咯得,看到笑臉,點點似乎就愛上了這招,時不時地去啃她的腳丫子。
周天語穿了棉襖,随意地紮了頭發,雙腳盤坐在凳子上,又伏在桌子上開始工作了。過了一會兒,周天語終于抵不住困意,昏沉沉地睡着了。
白色長衣的仙子來了,他腰間一塊碧玉,頭上長巾徐徐——身後飄紅,如煙如霧。他手中搖着扇,在高空中輕輕飄下,面帶着微笑,眼神溫暖如玉,哇,美若天仙的男子正在向他眨着眼,眨啊眨啊。
周天語的内心開始開出片片蓮花,她幸福地渾身顫抖。她回以微笑,眼睛中充滿渴望。他如此俊美、如些清秀、如此溫暖,定是修了千世的神仙,或許有幾生幾世修來的緣份吧,他找到了她。
他的眼神越發開始變得熱烈了,他的手伸向她,他的唇微顫着,欲言又止。
項明,項明,你其實也非常想我對吧?
周天語輕語着,伸出雙手去撫他的臉。他一言不發,瞬間臉色冰冷,飛身到空中。她越是想要靠近,她越是飛得高遠,最後隻在她的一滴熱淚中,轉過身去。
睜開眼,長籲一口氣,胸口越發沉悶了。她擦了眼角,果然是濕的。
他一邊一瘸一拐地走到窗戶前,一邊用手捏着自己發麻的雙腿。
真可憐,好也是場夢,壞也是場夢。
窗外的行人稀少,路燈散着光照在白雪上,世界越發顯得慘白。那些無頭無緒的傷感一下子就襲來了。
一年前姐夫因爲有了婚外情,堅決地跟小三跑了,姐姐卻因傷心過度,重病不起,已經沒有照顧點點的能力,而孩子的爸爸卻消失得無影無蹤。天語不得當爹當媽,還幫着姐姐支付大額的醫藥費。所以她努力工作、賺錢養家的願望比誰都強烈。
對,她需要錢。所以餘欣大罵她的時候她沒有頂撞她,所以客戶對他下毒手的時候她臉上佯裝無事,所以宇奉極問他是不是要離開公司的時候,她努力地争取留下來,即時知道他心懷不軌。
餘欣是她的師姐,年齡雖然與天語相仿,卻城府頗深。兩人雖然曾經是一對好朋友,但自從做了項目經理以後,就性情大變。
項明在天語遭遇客戶的輕薄的時候并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雖然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卻也不是一點不在意。她避免着他的心裏愧疚,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宇奉極?周天語連這個名字都不願意去想,一想起來就頭痛得不行。誰能想到暴虐成性、冷血無情的宇奉極竟然把毒手伸到她這裏來了,周天語隻有拼命的抗争,才能即保全自己又不傷及無辜,特别是項明。
周天語雙手按着自己的太陽穴位,但好像并未減輕頭痛。都說過千不該萬不該陷入傷感裏,否則她就難以脫身了,那苦悶的汪洋大海瞬間就把弱小的她淹沒了。
三生三世的十裏桃花啊,是不是也有那浪漫一瞥?把周天語帶去周天流浪,也遠勝過這看似絕決的期待。
他從桌子的抽屜裏拿出一個小冊裏,寫到:暮暮朝朝,時時刻刻片片,風散雲留,雪花才綻。紅塵誤人,病已晚,人沉吟,問了千遍。夢醒後,冷清清半懶,夜色撲面。
雖不提及事與名,卻字字都是關于項明。
她能靠近他嗎?
雪花又一次紛紛地飄落,從窗戶前飄飄散散過去了。那白絮裏,周天語心頭又開出一朵花,“好美啊!”
在影影綽綽地雪花中間,閃出了一個人俊美的身影,此時他也正在樓下的街道旁向上仰望着。是天明嗎?
周天語不假思索,心狂跳,急急忙忙地穿上鞋子,跑下樓去了。
果然還是一片空歡喜,想想也是,項明怎麽會來呢?他的自尊心那麽強,都不主動跟天語說話,怎麽拉下面來看她?
周天語暗自叫自己傻瓜。
臨近街口,有一個破舊的木凳子,周天語緩步上前,撣去了凳子上的雪,輕輕地落了座。她擡頭看灰濛濛的天,看凄冷的燈光,看偶爾閃過的車輛,項明的樣子來回的轉,這讓天語頭疼得要命。
忽然就一雙男人的鞋子落入她的視線,他停住了。驚喜之餘,天語激動的擡頭。
然後,瞬間暗淡下來了。原來是你?
“怎麽,在發花癡?想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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