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8月14日。
明天8月15日,就是中國傳統節日,中秋節了。
一大早。
利來從家裏吃完早餐,七點半騎着摩托車從家裏出發,十幾分鍾後,就來到了位于南邊的毛巾廠門口,把車一停,就向廠門口走去。
彩雲毛巾廠,是他小時候的記憶,以前父母就是在這個廠工作的。
他記得小的時候經常和村裏的小孩子到廠房邊玩,順便等父母下班一起回家吃飯。
那時爺爺奶奶還在世,父母上班,爺爺奶奶照看他的日常。
如今重生,再回到這裏,勾起了他滿滿的回憶。
大門關着,鐵門上挂着一把大鐵鎖,在風吹日曬下,已經鏽迹斑斑了。
其實毛巾廠也才倒閉不到一年的時間,所以還不算破敗,頂多是鐵門上,圍牆上,廠房上沒人打掃,多了許多的灰塵而已。
眼前的情景,一下又勾起了他童年,少年時代滿滿的回憶。
利來走到兩扇關閉的大鐵門前,擡起雙手,抓住了鐵門的鐵杠,上面已經鏽迹斑斑,粗糙的鐵鏽有些渣手,但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的雙眼正透過大鐵門上的若大縫隙,清楚的看到了裏面的一切。
廠門入口是一條長長的走道,大約着三百米,走道兩邊是圍牆,牆邊每隔兩三米各栽種着一棵棵梧桐樹。
這種梧桐樹,并非梧桐樹,而叫懸鈴木,果有一球,二球懸鈴木,三球懸鈴木三種。
因葉似梧桐葉而得名,又名法國梧桐樹,說法是是以前法國人把這種樹種帶到上海栽種而得名。
利來記得小時候,這些樹還不是很大,現在都已經長成了參天大樹,枝繁葉茂,把走道的天空都給遮住了,應該修理一下才行,會更好看一些。
等廠子拿下來,就請人來修整一下。
利來打算親自監督,畢竟這些梧桐樹,承載着他童年時候的記憶,絕對不允許别人砍伐和亂傷害。
王仁已經和市區上級領導談好了價錢,等到中秋節一過,利來就可以委托他去把手續辦好,等着交錢就行了。
“利來!”
這時,他的身後傳來了一聲鈴铛般的呼喚。
利來聽到聲音,就知道是誰來了,回頭一看,果然是王璐琅騎着自行車出現在了身後。
又擡起手表看了一眼:“王璐琅,我說八點鍾準時到,這會都八點零一分了,你遲到了。”
“就差一分鍾而已!”王璐琅一臉委屈:“而且這一分鍾,就是我到了才過的,所以不算遲到,隻能說來的太準時了,應該提前一分鍾到。”
利來沒和她說這些,也說不清楚,遲到了就是遲到了,時間寶貴,等人等于是浪費時間與青春:“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希望你能明白一點,上班就是上班,别和我說那些沒用的。”
“是,利老闆!”王璐琅直翻白眼。
這利來真是個人才,說翻臉就翻臉,看來并不像表面上那麽好相處!
以後可要小心點。
牛什麽牛嘛。
“叫來哥就行!”
“美的你。”王璐琅就是不叫。
利來幹咳了兩聲,轉移話題道:“王璐琅,既然你已經選擇了當我的助手,那麽工資也從今天開始算起,除了正常的工資,該有的福利一分也不會少給你的。”
王璐琅嘻嘻一笑,就不吭聲,站在那裏聽他說教,可是他也不說了,就轉身走回了鐵門,她也跟着走了過去。
利來走到兩扇鐵門邊,才抓住了鐵門的鐵杠,就向上爬去。
“你幹嘛?”王璐琅不解的問道。以爲他要爬到裏面偷東西去了。
他沒有回答,直接翻過鐵門到了裏面,并向通往前面車間的走道而去,來到了一棵梧桐樹下面。
王璐琅沒辦法了,總不能他進去了,自己站在外面,也就爬了上去,雖然有些吃力,但還是爬了上去。
翻過鐵門,她像一隻美麗的小鹿一樣悄悄的來到了利來身後,用雙手去捂住了他的眼睛。
利來無語,都這麽大個人了,還弄這種小兒科的遊戲,不客氣的抓住了她溫柔的雙手從臉上拿了下來:“你還記得這些梧桐樹嗎?”
“嗯嗯,”
王璐琅點點頭道:“以前它們都不大,還是我爸在毛巾廠當廠長的時候讓廠員工給栽種的,沒想到十幾年過去了,它們已經成了參天大樹。”
“是啊!不僅是樹長大了,我們也長大了。”
王璐琅閉上了修長的雙眼,昂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感受着這一切:“還是小時候好,無憂無慮,長大了煩惱反而多了。”
“記得小時候一直盼着自己快點,快點,再快點長大,長大後就自由了,不用父母管着,自己掙錢自己花,想買什麽糖,什麽餅子吃都可以。”
“可是長大了,有錢了,這些東西也吃膩了,也沒那種味道了!”
利來兩世爲人,對于王璐琅這些成年感受有過之,而不無,于是從背後摸了摸她的頭:“人總是要長大的,這是一個過程,小時候有小時候的好處,長大了有長大的好處,也是不可選擇,不可後悔,又回不去的,所以隻能向前走,向前看,除此,我們别無選擇。”
王璐琅躲過了他的手,不過覺得他的話很有水平,也明白這個道理,人生在世,誰不是如此,誰又能回到過去,重活一次了。
但是她不知道,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利來已經兩世爲人,都可以當他的爺爺了。
不過這種事情她是永遠都别想知道的,隻有天知,地知,利來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否則一旦說出去,那全世界還不把他當成怪物關起來。
還有可能有生命危險,因爲他知道的太多了,也有人想利用他的先知記憶,把他抓起來,發一筆橫财。
二人随後到車間,食堂,辦公室轉了一圈,這才從裏面出來。
利來接着把王璐琅帶到了毛巾廠邊上的一塊空地上,地上長滿了雜草,沒有人家在周圍,所以目前這裏還是一片荒地。
從前世的記憶裏了解到,這裏在後世建成了一片别墅區。
“利來,你在看什麽?”王璐琅問了一句。
覺得他盯着這塊地看,一定不是隻是單純的散心欣賞。
利來聽了,這才回頭道:“王璐琅,這就是你要做的工作了。”
她搖搖頭,表示不懂。
“我昨天已經和你說過了,毛巾廠要開起來,然後還要開一個食品廠,所以我覺得這塊地上建廠房是最好的位置,畢竟周圍人家隔着幾百米,不至于擾民。”
王璐琅一聽,不小的驚訝之色:“我說來哥,你這是打算一口氣吃成一個大胖小子嗎?我爸昨天不是對你說過了,光把那個毛巾廠開起來,初步估計不低于三百萬,你再開一個食品廠,那不又得三百萬,你家也不富裕……”
“不說你家了,就是這方元百裏之内,除了國家政府,有幾個拿的出幾百萬的人家來?”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現在我就給的布置一下工作,十天之内把這塊地批下來,我給你發獎金,怎樣,有信心嗎?”
王璐琅一臉懵逼,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好,說有信心,這種事情她也沒幹過,說沒信心,那不是第一天就不想幹了。
利來也看出了,她沒這方面的經驗,但并不代表她辦不好,隻要肯學習,沒什麽是辦不下來的:“當然,這事你不知道怎麽辦,我可以理解。”
“不過你有一位現成的老師,不用教學費就可以學到本領,何不向他請教了?”
“你說的是我爸嗎?”王璐琅笑了起來,也猜到個**不離時了。
最近毛巾廠的事情就是她爸負責在跑,這事向王仁請教,那就簡單多了。
“正是!”利來也不繞彎子:“十天之内把事辦成,我獎勵你一千塊錢,這可是一個普通工人三四個月的工資了!”
“當然,我也不強求,如果你不幹,那隻能請别人,或再讓你爸辛苦一趟,這一千塊算是對他的辛苦費了。”
“我可以的!”王璐琅一口答應了下來,這可是一千塊錢的獎勵,加上工資,這個月就可以拿到一千多塊了,怎能放棄。
雖然王仁是他老爸,不是外人,但意義不同,自己掙的和父母掙的,那完全就是兩回事。
吃父母的,花父母的,那叫啃老族,雖然名正言順,但總是不光彩的,也不好聽,是不願意的,能靠自己當然不願意靠别人了,畢竟吃自己的吃的心安理得,拿别人的拿的手短。
“很好!”利來給了她一個贊,算是對她的鼓勵。
“不過來哥,我爸那邊還得你給我打一聲招呼才行,畢竟這建個廠,不是建個小樓房,我根他說估計他都不會相信我,以爲我是和他開玩笑了。”
“這個放心,晚上我給他打電話就行。”
“那就太謝謝了!”
“客氣啥,這也是我的事情。”
利來看了她一會兒又道:“還有就是,你可以配置兩個助手,工資由我來發,一月三百,人事方便就由你自己去挑選,選好了帶過來讓我過目一下,沒問題就正式上班,由你帶領指揮,人多力量大,辦事也快許多。”
“真的假的來哥?”王璐琅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跟作夢似的,這才剛剛上班,就給助手,而且一下就是兩個,如果是真的,利來這也太豪氣了吧!
“你看我像是喜歡開玩笑的人嗎?”利來一臉嚴肅的道。
就這樣望着她。
王璐琅也望着她的雙眼,心裏有中毛骨悚然的感覺,怎麽看他的那對雙眼,不像是一個十**歲的小年輕能表現出來的淡定自若:“來哥,既然是真的,那我就勉爲其難,等一下回去我就幫你找人去,明天……”
“對了!明天是中秋節,那後天,後天我帶人來見你,保證讓你滿意。”
利來搖搖頭:“不是讓我滿意,他們是你的助手,不是我的,好用不好用那得你滿意才行,才能把工作做好。”
王璐琅無力反駁,本來是想拍他馬屁的,沒想到他不吃這一套,表示很無奈。
“好了王璐琅,我還有事情要去辦,沒事你就先回去,早點把兩個助手招好,節後就抓緊時間辦,我等你的好消息。”
“好的,”
王璐琅應了一聲,本來是不想這麽快離開的,還想和利來再玩一會,但聽到他說有事,也就乖乖騎着自行車離開了。
利來看着她離去的背影,也坐上了摩托車而去。
他先去北街地區的店鋪看了一下,一切順利,有張繼發這個得力助手在那裏盯着,也就放心了。
利來和張繼發聊了幾句,才騎着摩托車去集市,打算買一件禮物送給母親。
其實也不是什麽稀罕物,就是一台縫紉機。
父母結婚的時候,母親本來是想要一台縫紉機的,可是得一兩百塊了,家裏拿不出來,本來打算婚後補上的,可生了孩子之後,花錢的地方就更多了,加上工資又不高,這一拖就拖了十幾年,到現在夏蓮還沒有實現這個願望。
七八十年代,有結婚三件套一說,自行車,縫紉機,手表。
當然,主要在城市裏,農村的話買不起,也就一輛自行車差不多了。
相當于後世的車子,房子等。
利來正好記起此事,所以打算幫母親完成這個心願,讓她好好的高興一下。
騎着摩托車,他就很快來到集市,進店裏看了一下,這年頭,縫紉機的牌子可真不少。
利來看了一下,有上海牌,蜜蜂牌,飛人牌,蝴蝶牌,牡丹牌,燕牌等。
其中以上海産一,二,三廠産的蝴蝶,蜜蜂,飛人牌最爲出名,曾爲中國家庭标志性“三大件”之一。
如今這些老物件,幾乎“全軍覆沒”了。
當時,一台賣到了一百三十元一台,以七八十年代的工資,二三十一個月,要積攢大半年,不吃不喝才買的起。
飛人牌上面的金色标質,和那機架上的描邊花紋遍布整個機架上下,最爲顯眼,好看。
當然,蝴蝶牌,蜜蜂牌兩種也差不多。
最後,利來花了一百多元,買了一台飛人牌縫紉機,算是圓了母親的縫紉機夢吧。
買好後,利來馬上在集市叫了一輛木闆車,花了兩塊錢,讓他給送到家裏去。
這大家夥雖然不是很重,但不好扛,也累,而且離家不近,騎着摩托車也不好弄,找個木闆車師傅拉過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