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歲了還未嫁人的老女人、沒有老公孩子帶來的幸福和煩惱,可青春還是流逝了,哪怕風韻猶存,也是昨日黃花,喜歡她的叫聲‘瞿醫生’‘瞿姐”不喜歡的就背後叫老處女,她聽了也就是笑笑。她這一生都奉獻給了醫療事業和戰士們,沒心情計較這些。
她可以不計較人們背後的議論,卻不能忍受有任何人打擾她的工作,尤其是在人命關天的非常時刻。
所以隻是擡頭看看面前的漢子,瞿乃文皺皺眉:“我這裏沒藥,要用藥找縣醫院去!”
這條大壩上除了她主持的‘臨時醫院’外,大大小小的臨時醫院還有七八個,大家都是一樣的缺醫少藥,就今天一上午,跑來協調藥垩品的人沒有十個也有五雙了,瞿乃文早就煩不勝煩,倒不是沖着這些兄弟單位,而是惱火縣醫院的不作爲。
在災區居然還有人在搞特殊化!據瞿乃文所知,現在縣醫院裏滞留的病人中倒有小一半是當地官垩員的家屬和一些地方的頭面人物,大災一來,交通斷絕,政垩府的援助要全面到位,起碼也得在三天以後,這些人平日裏錦衣玉食慣了,哪裏受得了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難免就會有些小小的不适,這種都算不上病,擱在護壩的軍民身上,半杯子熱水就撐過去了,可這些大爺們非得跑到醫院去占個位子不可,有些甚至還給家屬‘預訂’了床位和藥垩品資源,就怕老婆孩子有個萬一!
寶貴的醫療資源就這樣被白白浪費掉,瞿乃文人微言輕,卻向來敢言,早就打了報告上去,臨時指揮部隻說還在調垩查。
不要以爲面對災垩難可以做到人人平等,幾千年沿習垩下來的官本位思想就是這麽操蛋,相信正面新聞的人不是小學垩生就是初中生,連韓二哥都在去年大震時自行駕車去了川省;因爲沒人可以相信、也沒有機垩構可以相信,能潛~規則周美美、何美美、高美美的,都不是一般人。
瞿乃文在趕赴災區前也曾經‘天真’過,以爲自己可以見到二百萬民工支前的勝景、以爲地方上的那些壞習垩氣會在這場大災垩難面前趨于正能量,可是她錯了。
看到聽到的一切,讓敬業的老處女出于一種随時可能暴走的危險狀态,哪怕王棟拼命地對她擠出微笑,結果卻隻能換來她的白眼。
“怎麽還不走?讓開!”
眼前的漢子沒動地方,還是直直地攔在她面前,瞿乃文推了下眼鏡,惱火地沖這人看了過去。嗯?好雄壯的男人、肌肉夠結實的……異性相吸的生理本能讓瞿乃文不覺多看了王棟幾眼,以她專業的眼光,很快就給王棟評了個一百分,這是一個精力旺盛、房垩事一流、能打能拼的男子漢,如果不遇到車禍墜機火車對碰,活個九十歲沒啥問題。不過這也就是女人兼專業人員的判斷而已,她對王棟沒别的想法,就是個滿身肌肉的小毛孩子嘛
王棟笑笑:“瞿醫生,我是離海艦隊‘海龍’陸戰隊的大隊長,王棟上校,這是我的軍官證……”
“我對你的身份沒興趣”等等,海軍?”
瞿乃文眼睛一亮,終于不再急着走了:“你們海軍上來了?補給品到了沒有,有沒有藥?我這裏急需消炎藥和抗生素,需要很多,你們要優先補給我們才行……”
激動之下,她伸出兩手,狠狠掐住了王棟的手腕,沒錯,就是掐。幸福來得太快,沖昏了老美人的頭腦。
“海軍沒上來。我們是路過淮河,适逢其會,這就來了抗災前線,想幫個手、出把力。”
王棟一咧嘴,就這手勁兒,他不用上護身功夫都有些承受不住,拿手術刀的厲害嘛”
“路過的?前面剛堵好的豁口子處缺人,你們對着有燈光的地方跑就行了壺
一聽不是海軍的援助到了,瞿乃文頓時沒了興趣。能讓她感興趣的男人最少也得是不惑之年的精英人士,毛頭小夥子還是回家吃奶的好。
“等等啊瞿主垩任,我這哥們兒是醫生!”王棟一指周易。
“醫生?”
瞿乃文先是有些振奮,等看清了周易的樣子,不覺有些失望:“這麽年輕?你是哪裏的醫生。”
面對一位如此美麗的長者,周易差點脫口說出我是雲水山敬老院的醫生。從小到大就實誠,老爹周茂通早就恨鐵不成鋼了:“這年頭老實人吃虧!”
王棟拍拍他的肩膀對瞿乃文道:“是我們海龍陸戰大隊的随隊醫生,離海艦隊就沒有不知道他的!您是知道的,陸戰隊經常在艱苦的條件下執行任務,我們的醫生當然得有‘平地摳餅、無中生有,的本事壺
“什麽意思?”瞿乃文沒聽明白。
“就是說有藥也能治人,沒藥還能治人,要是醫生沒了藥就抓瞎,那就不是一個合格的醫生。”
“哦?”瞿乃文又推了下眼鏡,感覺臉有點紅,王棟這話聽着怎麽這麽别扭呢?看了周易一眼:“你學過中醫,會采藥?”
“不錯,如果沒有藥采,也能治病,我還有銀針呢。”
“銀許?”
畢竟是西醫出身,雖然瞿乃文對中醫沒什麽偏見,卻還是對針灸的療效持懷疑态度。中醫的那些驗方、病例,就沒有幾個是符合臨床學标準的,這種看法與她的性格無關,完全是浸入到骨頭中的常識。
“就是銀針。”
周易點頭道:“瞿主垩任,救人要緊,如果您信得過我,就盡快帶我去看看病人吧,早一刻去,戰士們就早一刻減輕痛苦。”
“哦?”
瞿乃文上下看看周易,點頭:“跟我走!”
她甚至連周易的行醫資格證都沒有查看,周易身上的這股勁頭兒是個醫生該有的,對她的脾氣了。
大雨磅礴,雨水仿佛鞭子一樣抽打着大地,大堤上剛剛壘好的沙包中土還是生的,被打得‘噗噗’亂響,冒起陣陣煙塵,不過很快就化成灰色的泥漿,走在上面一不小心就會崴了腳。
瞿乃文穿着套頭連身的黑色雨衣和黑色膠皮鞋,也給周易他們找了兩套,一面走一面還仔細叮囑着:“在土包上行走,要時刻仔細腳下。腳下不要太用力,掂起腳尖來!前天就有個戰士不小心滑到河裏去了,我們的船出去十幾公裏才找到他的屍體。”
沙包堆砌的并不規則,而且每隔幾米,還有锲下去的木頭樁子,随着沙包越堆越厚有些樁子被埋在下面,有些尾部還露着一不小心就會拌到腳。瞿乃文看上去不芶言笑的樣子,其實是個很體貼很細心的女性。她對周易這個新來的毛腳醫生很好奇,可不想看到他一腳跌落大堤,做了冤死鬼。
好在這段難行的路不算太長,走了百十米後,就見到大堤下方有一片帳篷區,帳篷内隐隐有着燈火,偶爾還有人影晃動。
“是晚上查房的時間了我們來得正好,如果再晚,傷病員們都要休息了。”
瞿乃文松了口氣看‘醫院’的情況,應該還算穩定,否則醫務人員往某個帳篷裏一紮,恐怕早就亂垩了起來。
“條件還真是艱苦化”
周易望了一眼,隻見下面燈火點點,八垩九十頂綠色行軍帳篷都被撐得滿滿的,盡可能地擴展出應用空間在大雨中被打得‘砰砰’亂響,就好像有幾十上百面戰鼓被同時敲響了一樣。這麽大的噪音别說是傷員了,就是普通人都未必能保證睡眠。
“這樣的臨時醫院隻适合在短期内搶救傷病員,應該把他們迅速轉眼到真正的醫院裏才對,長期讓他們呆在這裏,恐怕不對吧?”周易提出了疑問。
“當然不對。可是永濟縣隻有一家可憐的醫院,而且早就被住滿了,臨時在城裏設置的幾家醫院,也是空有個殼子,根本沒有足夠的醫生護士、醫療器材,而且藥垩品奇缺。反倒是我們這邊,雖然一樣是缺少藥物、條件艱苦,醫生們還是有經驗的“
瞿乃文搖頭道:“所以我甯願讓戰士們在這裏多留幾天,也不希望把他們送到那些很難得到妥善照顧的‘醫院’去……”
“原來是這樣。”周易點點頭,對瞿乃文多出幾分敬佩之心。
“瞿主垩任,您來了?”
剛走進病員區,就見一個帳篷掀開了皮簾子,一名黑面孔的中年男子半側着身垩子,伸着手臂在招手。
“老張?今天不該你查房啊,你不是還發着高燒麾?簡直是胡鬧。”
大災之後必有大疫,如今疫情雖然還沒出現,卻也不能疏忽大意。所以瞿乃文特别劃分了醫務人員住宿區和病員區,而且把醫生、醫務兵分成三班,除非是遇到特殊情況,不當班的醫務人員一定要保證足夠的休息,因爲隻有醫務人員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服垩務傷病員。當然這個規矩限垩制不住她,她工作起來一向沒日沒夜,是個精力充沛的狂人。如果是在地方上,定會有人腹诽她是老處女,所以才會把熱情都發垩洩在工作室,好在是在軍垩隊這個能夠升華人性的大熔爐中,才沒受到許多非難。軍垩隊這種地方,流氓進去、雷鋒出來。
對老搭檔張明禮的這種‘違規’行爲,瞿乃文有些不滿,熱心工作是好的,可你有我這樣堅挺的身闆兒麾?沒有就給我悠着點兒。
“什麽高燒低燒的,你别聽那些小子胡說八道,就是他們自己想偷懶,才拿我當擋箭牌呢。老瞿,你快來看看,這幾名戰士可是不能再拖了,傷口已經惡化、高燒不退,要是再沒有消炎藥和抗生素壺
面色沉重地看着走進帳篷的瞿乃文三人,張明禮連詢問周易和王棟這兩今生面孔的心情都沒有。
“情況這樣嚴重?”瞿乃文皺了下眉毛,也顧不上追究張明禮違反規定的事情了,走到行軍床前,——查看着五名戰士。
這五名戰士是在昨天的護壩行動中,爲了護住大堤,跳下水中用身垩體擋住湍流,結果被水流沖擊、撞在了大堤上,不但有很重的外傷,身垩體垩内部也被震傷。現在外傷已經被處理過了,應該還不會緻命,隻是内外傷導緻的炎症太難應付了。
在平時這根本就不算什麽,隻要做好消炎工作、保證抗生素就行了。可瞿乃文手中除了普通的醫用酒精外,抗生素隻剩下了最廉價的青黴素。這種藥物在十年垩前或許還是神藥,可在濫用抗生素、病毒變異頻繁的今天,已經起不到多大作用。
那日受傷的戰士有三十多個就他們五個最嚴重,是瞿乃文她們最爲擔心的傷員。
解開幾名戰士的沙布看去,傷口雖然已經愈合了,卻鼓起老高,油光光樣子,瞿乃文頓時皺起眉頭,這是化膿了,顯然青黴素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老瞿,要不要切開傷。?”
傷口化膿是非常危險的,由此可能帶來緻命的高燒,如果病人自身抗體不能消滅病毒,就需要更好的抗生素,可是最好的頭孢已經用光了。
現在要麾轉院,要麾就劃開上口,讓膿水流出來,那樣或許會有希望,也可能讓傷口二次感染。
“轉院吧!我親自帶這批傷員去縣裏,如果還不給安排,我跟他們沒完!”
瞿乃文還是不敢冒險,現在對傷員最負責任的做法,就是讓他們轉院,隻有縣醫院那邊才有頭孢這類抗生素儲備。
“那行,我也去,人多力量大,咱軍垩隊系統的還怕地方那些做慣了官樣文章的鳥人,去他娘的!”
“瞿主垩任,别因爲我們讓您和張醫生爲難吧?我們沒事的,還挺得過去。”
聽說要轉院,一名戰士開口了,瞿乃文的爲難他們最清楚,誰都不想讓瞿醫生爲自己得罪人。
“你們能不能挺得住我還不清楚?聽醫生的話!老劉,你身垩體還沒恢複,留在這裏給我守住陣地,我自己去就行了!”瞿乃文一旦做出決定,是九頭牛也拉不回的。
“等一下瞿主垩任。這些戰士怕是經不起再颠簸了,我看還是不轉院的好吧?”
“不轉院?你給治麾?”瞿乃文瞪了周易一眼,口氣很沖。
“我給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