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周家直系血脈中碩果僅存的爺爺輩人物,他在周家店不說一言九鼎,五六七八鼎總還是有的;這地位來源于高貴的‘禦廚,血統,靠着曆代傳男不垩穿女,甯傳幹兒不傳女婿的手藝維系,至今還沒有受到任何威脅。
周家老店的鹵菜在整個大原城,乃至大半個山陰地區都有着相當的影響力;大原城最繁華的大雁路上,就開設着他家的買賣,每天都要排隊,就連大原市的某位副市長據說都曾經排隊買過他家的鹵菜,秘垩書想插個隊還被後面一通血罵….
一想起這事兒,周天青就有種睥睨天下的感覺。‘鹵肉在手、天下我有,這年頭兒人們是食不厭精、脍不厭細,想吃口香噴噴的鹵菜,還能繞過我周家的門檻兒去?
已經七十有五的周天青雄姿英發,今年正要借着祭祖大比菜的機會,運籌幄之中,決勝于大原城外,他要開始整合資源了。
這還是從魔都求學回來的小孫垩子提出的建議。像周家鹵菜這樣的生意光是小作坊經營實在太可惜了,必須要搞連垩鎖,而且是那種總店掌握一切資源,嚴密控垩制各家連垩鎖店的模式。這就需要集中式生産和大量的熟練工,周家店家家都有鹵菜的手藝,他們缺少的隻不過是上品的‘鹵水,而已,在周天青的小孫垩子看來,隻要讓他們看到足夠的利益,周家店就會成爲名符其實的鹵菜生産基垩地,财源也就會随之滾滾而來。
一大早,周天青看過了幾個廚房内熬煮的鹵水,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家裏是有老鹵的。說起來這鍋鹵水還是從父親那輩兒傳下來,父親去世後,他和老大聯手趕走了最小的弟垩弟,兩人瓜分了這一鍋鹵水;老大死後,按規矩又要分出一半鹵水給他,剩下的才由幾個兒子平分,這樣算來,周家祖上傳下的老鹵就落在他手裏三分之二還多。
這種老鹵就如同‘面引子,一樣,隻要妥善存放,每當熬煮新鹵時放上一勺在内,新鹵就有種說不出的鮮香,雖說不是傳說中的‘千年黃金鹵可也差不多了。
就憑着這鍋老鹵,周天青就敢圖謀鹵菜霸業,現在家裏又有了剛剛學成歸來的洋秀才,正是大展拳垩腳的時候啊…¨
想到這裏,周天青越發得意,在院子裏走了趟莊稼把式,拿起熱毛巾擦了擦汗,又給自己泡了壺茉垩莉大方,美滋滋地喝了一口,正要哼段秦腔,練練丹垩田氣,就見院子當間兒的幾片落葉猛地一動,打着旋兒地轉了起來。
“風向變了?”
秋風未動蟬先曉,像他這樣的老莊稼把式就有這個能耐;都不用試風,就知道風向變了,之前自己家是順着風,這會兒卻變逆風了。
“嗯?什麽味道這麽香鹵肉?怎麽可能,除了鵝家,還有誰能做出這樣的肉垩香來”
周天青臉色大變。他弄了一輩子的鹵菜,對村子裏各家各戶的情況也是了如指掌,什麽老鹵新鹵更是一聞就知道,可這股香味,卻讓他再也坐不住了。
這肉垩香竟然讓他想起了童年,那是父親的味道啊….
出鍋了。
周大柱揭開鍋蓋,深深嗅了一口,滿臉都是陶醉、滿足和驕傲的表情。這個憨厚的農家漢子甚至都有些緊張,把顫垩抖的雙手在衣服上抹了又抹,害得何秀秀一個勁兒的埋怨他:“孩他大,都是油、都是油啊……”
“油多了好,多了才夠味道呢,呵呵呵….”
“鵝是說你手上都是油哇,鵝剛給你洗過的衣服呢。”
兩口子你一言我一語,争競着埋怨着,可臉上都帶着笑。還用吃麽?弄了小半輩子鹵肉,一聞就知道,這鹵肉都能勾引的佛爺跳牆要是拿到大原去賣,能排垩出一百米的長隊去,讓交垩警臨時加班
而且這後期鹵肉的工作,可都是周大柱一個人完成的,周易就是個甩手掌櫃;這樣的成就感,讓何秀秀直想把自家漢子抱上炕去,好好犒勞他一番才好。
在九個娃的簇擁下,鄰子歡天喜地的捧出兩盤切好的豬頭肉和豬下水,周易和父母親早在院子裏等着了,肉一上桌兒,周茂通就迫不及待地夾了兩塊肉送入口垩中,閉起眼睛來慢慢咀嚼,久久才籲出一口長氣……緩緩睜開眼,老垩爺子的眼睛都紅了:“是這個味道啊….是爸爸的味道啊.一嗚嗚….”他還哭上了。
李垩秀芬本來不怎麽好吃肉的,吃了一塊後居然也停不下口了,竟是連吃了數塊,都沒去勸解老伴兒。
“周易我怎麽養了你這個不孝的兒子啊”
周大柱一家也在如垩狼似虎地搶肉吃,正吃得歡快呢,忽聽老垩爺子突然來了這麽一句,頓時全愣了。
“你有這手藝,居然今天才讓老垩子我吃到,不行,我得揍你”
老垩爺子抹幹淨眼淚,嘴裏說得兇狠,其實是眉眼帶笑,看兒子的眼神那叫一個支持加肯定,說是脈脈含情都不爲過。周大柱的手藝他是知道的,若是沒有兒子的鹵水,根本就做不出這樣的味道;其實就是父親重生親手炮制鹵肉,恐怕也不過如此了,這還是有他童年回憶的加成效果,否則就連父親的手藝也未必及的上老兒子….
老垩爺子之所以要罵兒子,就是恨他藏着手藝不肯孝敬雙親,可更多的還是愛惜。兒子這手藝….祖垩宗有靈,應該也會含笑九泉了吧?
“爸,就是怕您吃了上瘾,我才沒弄給您吃,年齡大了吃肉多不好。”周易嘿嘿笑着話說的熨心貼肺,老垩爺子還能說什麽?
“可惜啊,飛機上不讓帶酒,沒有‘将相和,喝。柱子,把昨天的酒拿出來咱爺們兒今天不醉不休,明天不知不知明天事,想這麽多幹嗎?今天大塊肉大碗酒,先痛快了再說”
老垩爺子哈哈大笑。
“好啊,鵝這就去拿”
周大柱屁垩股還沒離開凳子呢,虛掩的院門兒就被人推開了,呼啦啦湧進了一垩人來。
前面走着個身量高大的胖子,一臉的油光對着周大柱笑道:“一大早起來鵝就聞到香味兒了,可讓我找到了,原來是柱子你的手藝啊?哈哈,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就一起吃吧…呦,這是來客人了麽?不好意思啊。”
後面有人叫道:“何村長,這可不是外人,是三爺家的啊。”三爺說的就是周易的爺爺周茂通來過老家幾次,倒是有人認識他。
“哦,看我這眼神兒….是大盛兄弟啊?”
周易一聽,得,自己成小輩兒了。
“何村長,鄉親們都坐都坐¨…這是小兒弄得鹵肉,正要請大家品評品評呢。”
老垩爺子笑着站起身來,拉着胖子就往自己身旁按。
這胖子是個異數身爲外姓,卻做了村長;其實就是因爲周天青身爲族長,不好再兼任村長,安排周姓的人鄉裏也有顧慮,剛好他又有高中文化,所以就揀了這個差事。雖說有點被人架空的意思好歹也是一位土皇帝。
周茂通還想着百年用以後能入祖墳呢,二大垩爺不待見他還能不跟這位村長拉好關系麽?
這次周易和周大柱弄了一大鍋豬頭肉豬下水,就是準備讓鄉親們多多品嘗的,要在祖墳前占上嫡系的位置,這些旁支甚至的外姓人的票數也很重要。十年大祭祖旁系别支的周姓人都要到,周茂通本來就是直系血脈,鹵菜再被大家肯定,就是周天青也攔不住。
“好,好肉啊,這種香味有多少年沒有嘗到了,真是回味啊….”
“記得還是鵝六歲的時候,有幸嘗到了周家老祖親手做的豬頭肉。這一晃都幾十年了,就沒忘記過那種味道今天終于又吃到了,太感動了……”
周家店的人,誰不會鹵肉?普通的貨色拿到這裏來,不被噴死才怪。可吃了‘周易牌,鹵水煮出的肉,鄉親們就沒有不誇的,其中還有小一半人被勾起了童年的回憶。
王垩村長甩開腮幫子下筷如飛,轉眼就幹掉了小半盤子豬頭肉,還有些意猶未盡,抓了個豬蹄兒啃着,含糊不清地道:“大盛兄弟,這真是鵝大侄垩子做的?鵝看大侄垩子像個文化人,要不是你說,可不敢相信呢。”
“村長,是鵝兄弟熬的鹵水,鵝看火煮肉。”周大柱接口道。
“那就沒錯了,看火煮肉村裏人人都會,關鍵還是在鹵水啊….”
王垩村長連連點頭:“大盛兄弟,看來今年你是要争奪第一批拜祭子孫的名額了?鵝看行,就算二太爺不同意,也攔不住周家的祖垩宗愛‘吃,你兒子做的鹵肉啊,哈哈。”
雖然他這個村長就是個擺設,在周家店說句話還不如周天青放個屁帶響,可眼力還是有的,而且他跟周天青爲首的直系血脈向來不怎麽對付,見到周茂通要逆襲,當然是樂見其成。
“呵呵,幾天不見,王胖子你還學會拍馬屁了?可惜拍一個離出家門、忘記祖垩宗的人的馬屁,又有什麽用呢?”
門外傳來冷笑,周天青帶着子孫數十人踏進門來。
“族長……”
“族長”
大家吃了如此美味的鹵肉,心裏自然偏向周易父子;可周天青做了十幾年族長,積威太盛,看到他進來,大家還是情不自禁地起身行禮,連王胖子也不例外。
“勝利,給爺爺夾幾塊豬頭肉過來。讓爺嘗嘗這鹵肉究竟有幾分火候,真有這麽好吃麽?”
周天青掃了周易父子一眼,轉頭對自己剛從魔都學成歸來的小孫垩子道…(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