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發英雄的眼睛顔色即使變爲幽深碧綠,看起來仍是十分漂亮,但就少了一份明麗,而如深潭一般靜寂。
他蹲下身來,視線平行地與躺在床上的青年對視,單單是安靜地看着,也不說話。
顧遲望着這雙眼睛,把左手從被子裏挪出,在銀發英雄的目光注視之下,他慢慢地把手伸了過去。
手愈是移近,顧遲就看見他所對視着的那雙豎瞳收縮得愈是細長,同時也能察覺對方身體的繃緊,但到底是沒有避開。
“薩菲。”溫聲着聲音去喚這個名字,顧遲把手移到離銀發英雄很近的地方,卻并沒有碰觸到,而等對方主動握住他的手。
聽見青年的喚聲,薩菲羅斯微垂下眉眼,像是在竭力壓抑克制着什麽。
即使已經得知自己是什麽樣的存在,他還是沒有辦法抗拒這樣溫柔而美好的事物,或者說是更加不能抗拒。
“您需要我嗎?”銀發英雄最終還是握住了青年的手,握得很緊,但又還是記得要克制力度,不讓青年覺得疼痛。
人的存在本身既有價值,但怪物不是。
沒有故鄉,也從沒有見過父母,薩菲羅斯并不是不在意的,隻是人們自顧自地認爲‘英雄’不會在意這些事情。
英雄完美地執行任務是應該的,在危險中率先站出來保護大家也是應該的。不會感覺孤獨,也不會有痛苦的時候。
起初,甚至連銀發英雄現在的幾位朋友也都是這麽認爲的,但顯然這些觀念并不正确。
銀發英雄在意自己的存在意義,一個人的時候會感覺孤獨,聽别人談及故鄉的時候會不自覺聽得認真。也在心裏描繪過自己父母的樣子,比如母親,或許會是一位溫柔美麗的女性。
“我是被您需要着的嗎?”上一句才剛剛說完,薩菲羅斯很快又再追問了一遍。
薩菲羅斯握着青年主動伸過來的手,不想放開。如果青年給他的回答是肯定,那他就沒辦法再克制了,會想要把這樣溫柔而美好的事物永遠留在身邊。
被所珍視的人需要,才能說明他的存在是有意義的……即使作爲怪物。
顧遲坐起身來,背靠着床頭,這期間他的手還被銀發英雄絲毫不肯放松地緊握着。
“當然。”顧遲對銀發英雄點下頭,用他所能做到的最柔和的表情去回答對方的問題。
聽見答案的銀發英雄垂落下眉眼,不止是用單手握住青年的左手,另一隻手也移了過來,雙手一起将青年伸過來的手合于其中。
望着似乎終于是稍微被安撫下來的銀發英雄,顧遲當然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把手抽離,而是再溫和着聲音去喚了一遍對方的名字。
“嗯。”薩菲羅斯低應了一聲。
淡翠色的眼睛很快就擡起來望了過去,他看見青年用手勢示意他再靠近一些。
“早安。”
薩菲羅斯反應過來青年是在回應他之前的那句早安,但下一秒他就略微僵住了,因爲青年輕吻在他的額上。
碰觸的時間不過短短一秒,但以1st早就超越人類範疇的強大能力,薩菲羅斯能夠非常準确而細緻地體會到這個過程。
溫暖而柔軟的……
然而薩菲羅斯卻發現自己并不能滿足于此,而是更加貪婪地,想要從青年那裏獲取多一些的溫柔和包容。
“即使我和那些異形怪物一樣,您也……需要我?”
在看見傑内西斯從背後伸展出的單邊羽翼之後,薩菲羅斯一瞬間就明白了,他不屬于人類的身體裏也是隐藏有這樣的東西的。
隻不過他的是在右邊。
“翅膀?”雖然是早就知道的事情,顧遲并不覺得意外,但這樣忽然看見銀發英雄背後伸展出單邊的黑色羽翼,他還是微愣了一下。
之後顧遲大大的第一反應,是伸手去接住正緩緩落下的一片羽毛,甚至于把手伸到銀發英雄背後,确認般地在那單邊的羽翼上再摸了幾下。
“唔……”低沉而微帶沙啞的一記悶哼,像是在忍耐着什麽,銀發英雄俊美的面貌微染上了不尋常的淡淡紅色。
聽見這個聲響的顧遲大大蓦地停頓下自己亂摸的動作,低咳一聲,他默默把手收了回去。
但是在他把手收回的一刻,銀發英雄注視着他,卻把那單邊羽翼控制着往他這邊垂了過來。
“我的回答不變,薩菲。”面對着銀發英雄這似乎是爲了方便他亂摸才做出的動作,顧遲大大先柔和着眉眼摸了摸對方的頭,然後又順勢再摸了摸那安靜垂着的黑色羽翼。
比起用言語去論述,這樣實際的安撫大概會更加有效一些。顧遲大大這麽想着,手指輕觸在剛才他接住的那片柔軟羽毛上。
“真好……”殘留的最後一絲冰冷也被抹去,薩菲羅斯微彎起了唇角,他把青年擁抱在懷裏,在青年耳際聲音低沉地呢喃。
這樣溫柔而美好的事物,現在是屬于他的。
即使之後在尼布爾海姆的神羅公館裏再發現什麽,他也至少還有這最後一個……
不憎恨這世界的理由。